第2章 见制片人

清晨的墓园还弥漫着一层薄雾，青草上还挂着小水珠，常山比其他地方更阴冷一些，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地集中在一起，形成一片阴影。

        这儿离市区远，没有什么人烟，脚踢石子的声音很远都能听到，这片天地寂静得可怕。

        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中湿气穿透衣服，直往骨子里钻。

        偌大的墓园只有一排排的墓碑，显得寂静而苍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手捧一束鲜花走在小径上。突然少女停住了脚步。

        眼前是张黑白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眉眼间有岁月的痕迹，却依旧能窥见她年轻时的美貌。她像注视着什么，眼里是那么的温柔和深情，嘴角还含着笑。

        钟情知道，这张照片是沈舒窈上大学的时候照的，那时她刚刚被心仪的大学录取。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在准备大学资料去拍证件照的时候一起拍的，那是她们拍的最后一张照片，却没想到会成为母亲的遗照。

        母亲是个坚强的女人，在父亲去世之后，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她养大。在原身心里，母亲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钟情蹲在身子，用手帕将照片上的灰尘擦干净，手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比她见过的所有眼睛都要漂亮。

        她将带来的雏菊放在墓碑前，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她最喜欢花了。

        她和父亲的相识就是起源于一束花，结婚之后，只要父亲回家，都会给她带束花。之后无论在哪里，母亲都会买束鲜花，就像父亲还在一样。

        “沈阿姨，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成为沈舒窈”钟情低头对着照片喃喃自语，眼中尽是迷茫与无助。

        “我也不知道沈舒窈去了哪里，我会好好对待她的身体，等她回来。”钟情知道这样的话就像是心理安慰，毫无科学逻辑的穿越，回去的几率几乎为零

        钟情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有沈舒窈的故事也有她自己的故事，她还提到最近电影终于展映的事情，很多公司找她都被拒绝了。

        “一个个看着我年轻就想欺负我。”这一刻的钟情有点像个小孩子。其实钟情话不多，但是面对她的时候却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告诉她。

        让她知道自己一切都好，就像是远游的人总牵挂着家，面对最亲的人，想把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一束光洒在照片上，暖暖的就像记忆里母亲的手。说完话的钟情站了起来，一瞬间被阳光包围，鸟儿在林间醒来，半空突然飞来一只蝴蝶，停在刚刚擦过的位置。

        这一切，好像她来过一样。

        这一刻钟情释怀了许多，倏尔一阵风吹过，吹起她的裙角，像只飘飞的蝴蝶。

        吐出一口浊气，从此以后她就是沈舒窈了，她要成为华国最顶尖的导演，让所有人都记住她的名字。

        黑色的轿车飞驰而过，卷起的尘土扬了沈舒窈一脸，这座城市的天，不像上辈子那样干净，这些肉眼可见的颗粒物拼了命想挤进口罩里。

        路边偶尔还可以看到老式插卡的电话亭，这玩意搁她那个时代是可以进博物馆的东西。时尚的男女拿着初代的触屏手机划划点点，留着时下最新潮的发型，一看就是走在最前沿的达人。

        路边的小摊边随意摆着几张红色塑料凳，简易式的折叠桌上还有擦拭的水迹。沈舒窈点了一碗馄饨，老板操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应着。

        她吸了下鼻子，食物的香气直冲大脑，嘴里不禁分泌津液，肚子也开始咕咕叫。馄饨一端上来，顾不上滚烫的温度，拿着勺子就准备开吃。一边吃还一边发信息

        沈舒窈用的还是老式滑盖的诺基亚，传说中可以砸核桃的神机，她上辈子是见都没有见过这个玩意。

        确定好见面的事件和地点，沈舒窈就放下手机，全身心地投入到食物大作战中。

        周日monster咖啡馆

        沈舒窈坐在卡座上环顾四周，周围都是些年轻的俊男美女。这家咖啡店位于京影附近，以前沈舒窈和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到这里来。

        而今天她要等的就是在影展的那个男人。

        沈舒窈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果然她最讨厌的还是冰美式，但是接连几天熬夜写剧本，不喝点提神就是神仙也扛不住。

        眼前打下一片阴影，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约莫30来岁，蓄着络腮胡，鼻梁高挺眼睛深邃，如果没有胡子绝对是个绝世美男。

        沈舒窈还没有说话，男子就径直坐下开口道：“你好，我是星程制片公司的制片人周弘琛，我从戏目的影展了解到你的作品，想谈下合作的事宜。”

        “你好，我是《丧葬》的导演沈舒窈。”她不紧不慢地回复道。

        在网上和电话就简单地聊过，周弘琛看到沈舒窈眼睛里露出一丝惊讶。

        女孩看起来刚刚大学毕业的样子，模样生得极好，像江南水乡养出的大小姐，就算放在娱乐圈这气质也是独一份。黑色的直发耷拉在肩膀上显得有点乖巧，巴掌大的脸蛋上写满了天真烂漫

        但是看过她电影的都知道，她的内心像一把锋利的刀，像涌动着反叛的焰火的原野。

        周弘城看着女孩递给她剧本，这是一个关于追逐的黑色幽默电影。

        这样的套路放在荷里活已经算是拍烂了，就算是国内早几年也有类似的题材，但是这个剧本总吸引着你看下一部分。

        后面还夹杂了几张关键场景的分镜图，这图一看就是有写美术功底在。

        沈舒窈如果听到这话就该笑了，她就是为了吸引投资才认真画的，平时她在片场就是火柴人，投资人看不懂就拉倒。

        “沈小姐，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创作灵感吗？”男子边招手示意服务员点单，一边问道。

        沈舒窈突然觉得有点意思，很多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只当是她在开玩笑，问一些关于她自己不疼不痒的八卦问题

        “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她捏了捏咖啡的杯把“这是我爷爷给我讲过的故事，我才有想拍一部这样题材的电影”

        “不知道你爷爷现在在？”周弘琛立即打蛇上棍追问道，到现在他也不相信是女孩自己完成的。

        从外表看来，女孩应该刚毕业甚至可能还是个学生，但是电影的手法来看，不会是这样一个年龄的人能完成的，所以这部片子背后肯定还有一个人。

        沈舒窈也察觉到周弘琛到怀疑，丝毫也不介意“我爷爷早就去世了。”

        是的，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辈子，她的爷爷都已经过世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片子是我拍的，本子也是我的。”她垂下眼睛，语气更加平淡，甚至没有什么起伏。

        周弘琛从这一刻意识到对面坐着一个老妖怪，他从小就知道有些人就是要早熟一点，而眼前这个人有些深不可测。

        年轻的皮囊下有着一颗老成的心。

        周弘琛也干脆放下试探：“沈小姐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相信你在来之前也了解过我们公司，我这次约你是想投资你的电影”

        “说吧！什么条件。”沈舒瑶这一刻也不介意咖啡了，端起喝了一口，舌尖上的苦提醒她要克制一下

        周弘琛从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沈舒窈“这是我们公司开具的条件，我们投资1000万，希望沈小姐亲自指导”

        沈舒窈一条一条地浏览文件上的条款，其实在此之前已经有好几家公司来找过她

        一个个不是想直接买断拍摄权，就是要改剧本加人，要不然就是忽悠她去公司卖命，或者就是想把电影变成广告片。

        而他仅仅是一个酱油角色要拿去捧人，不过捧什么人要个酱油角色，现在老板都这么良心吗？

        上一秒还想夸他有眼光，看到后面的分成沈舒窈还是气得心里大骂资本家剥削怪。

        沈舒窈合上文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说话，周弘琛一时也摸不准她的心思。

        两个人就这样盯着对方仿佛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合同上的条款沈小姐有什么问题吗？”周弘琛还是先开口了。

        “我想问下周先生为什么愿意投资我的电影？”

        “沈小姐，我投资的是你这个人。”周弘琛也不拐弯抹角：“我觉得沈小姐需要一位优秀的制片人，而这个人就是我”

        两人相识一笑，对于两只老狐狸来说已经了解了对方的用意。

        “周先生，今天就聊到这里，我回去再考虑一下。”沈舒窈起身说道

        “沈小姐，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周弘琛也起身跟沈舒窈握手告别。

        沈舒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出租屋，拒绝了周弘琛送她回家的请求，她还是不喜欢让陌生人知道自己的住址，上辈子的习惯也带了过来。

        现在的沈舒窈越来越喜欢躺在床上的日子了，这几天光是写小说，写剧本，画分镜就累的她够呛。

        想起第一次拍短片到时候，全身上下所有的钱凑起来只有20万，一部分是她妈妈留下的钱，还有一部份是她这些年的稿费。

        这些钱在这个年代算得上巨款，甚至可以交一个房子的首付，但是对于拍电影来说却是九牛一毛。

        要拍能搬上大银幕的电影，光是设备就是一笔巨款，哪怕是去租借每天也是要大几千，算上人工和损耗，电影的每一帧都是钱构成的。

        电影拍完了还要剪辑和配音，现在国内做电影配音的工作室不算多，一个个价格奇高。她的20万就像丢到河里听了个响。

        在沈导扣扣搜搜的省钱方案下，几乎能自己动手的都是自己做的，凭借着这些年的经验，把演员当力工，把自己当牛马。

        幸亏这些演员都是些素人，如果是正经演员不会这么好忽悠，而且被粉丝知道了她估计电影还没拍出来，人就先被网暴出圈了。

        虽然最终拍出来短了些，呈现的效果勉强有电影的质感，就看这个短片能钓到多少投资了。

        不过沈舒窈千算万算，没算到在这个时代年轻导演要出头太难了。现在影视圈的导演要么是三大学院出身的学院派，要么就是家学出身的导二代。

        像她这种没钱没资源的野路子能走的路并不多，开始她一个一个公司的投，最后都石沉大海，幸好在6月份京市有个影展。

        要不然她的片子不知道要砸在自己手里多久，现在她已经走完了自己的第一步。

        躺了一会儿的沈舒窈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勤勤恳恳地做个码字工，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存稿，还要细化一下剧本和分镜。

        与此同时在城市二环的一幢高级公寓25楼，周弘琛端着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每个人都像一颗尘埃，在这座城市浮沉，周弘琛不喜欢京市，却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以至于他都快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讨厌这座城市了。

        想到这里周弘琛皱紧眉头，一口将玻璃杯的红酒饮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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