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再见刘府

数月后，归元城外，刘小倩的马车缓缓走着。远远的，刘小倩已经能看清城上的石匾，“归元城”三字，让得刘小倩心里五味杂陈——这座她阔别了十八年之久的城池，此时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曾经许下的永生不再踏入此城之内的誓言，此刻也如薄冰触之即碎。但这是为了苏墨，自己的孩子，饶是违背誓言又有何紧要？饶是再遭刘家白眼又有何不可？她唯一怕的，只有刘家真真不闻不问，把她母子二人拒于门外不管不顾，那才真让得刘小倩如坠深渊。

        归元城，取“四方之域，一气归元”之意，是寅国三大核心城之一，也是寅国三大家族之一——刘家的立族之城。此城规模极其宏大，远非临荼城、泽微城之流所能相比。城门即有石兽相守，城楼兵列森严，只是接近便能感受到其中散出的杀伐之气，进入城中，金楼玉宇也是随处可见，富豪商贾更是多如牛毛，人群熙熙攘攘，走在其中竟不觉嘈杂，再仔细观察，兜兜转转，在此城中竟找不到一个集市，城中之人若想购买何物，只需差人往紧邻的金元城中交易便是。归元城中豪绅遍地，但在城中心那座府邸的主人眼里，这些豪绅都和乞丐没有什么差别。

        刘家府邸，共分两院，外院为庶族所居，内院则为嫡族所居，而在内院的最深处，则是刘家家主之所在，若是已选出下任家主，则与之同餐而食，同床而寝。内院大多时候都显得安详静谧，行过之人莫不低声细语，但外院则大为不同，外院大多时候都较内院更为热闹，一方面是由于庶族之人多过嫡族之人，而另一方面，则是庶族总掌刘家经济与军事之力，庶族之人也大多从小学习博弈与打斗之法，自然更加外放。刘小倩便曾经是刘家庶族中的一员，这近乎半载的归途，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盘缠，而凭借着从小习得的生意之术，倒也能保得母子二人这一路上衣食无忧。

        再说那金元城，则为刘家亲自于归元城旁所建的一座交易之城，在此城中，大小商贩、集市、叫卖之所汇聚，是归元城及附近野户用于进行交易之处，并无其他功能。

        刘小倩一路上凭借着之前于泽微城中购得的少女画像及沿途好心之人所助，终于成功来到了刘家所在之地。

        老马拖着疲惫的四蹄，拉着身后的母子二人行至刘府门外。站定，刘小倩下了马车，仰头看着面前这金碧辉煌的门宇，以及牌匾之上如虬龙般苍劲有力的大字：刘府。她眼中有着浓浓的复杂之色，这是一个她曾发誓永不踏入的地方，而如今她却站在它的门口，心中祈祷着不要有人将她赶走。

        若是他人，这将显得多么可笑，但她是一个母亲，这便被叫做勇敢。

        刘小倩看这牌匾看得入神，却没注意到在长街的拐角处，有数匹快马正疾驰而来。

        “驾！”

        驭马之声从拐角处传来，与之相和的马蹄塌地之声更是如沉雷般沿着地下传递至此。刘小倩还没从回到刘府的震撼中脱离出来，她身旁那匹老马却有些站不住了。这匹老马一生都与苏家之人为伴，驰骋于旷野山林之中，何曾见过如此阵仗？马蹄之声愈近，老马便愈不安分，直待那数匹快马自拐角处转来，向此处飞奔时，老马终于不堪这汹汹之势，竟摆脱了马车束住的绳索，慌乱地四处狂奔。

        老马这一跑，后面的厢座便随之前倾，沉睡其中的苏墨也就要从中摔落出来，而老马的这一惊，也将刘小倩吓得醒转过来，回头一看，老马正好摆脱了绳索的束缚，苏墨所在的厢房也要倾倒下来，刘小倩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去顶起这厢座，防止苏墨从中摔落而出。

        但瘦弱的刘小倩又如何撑得起这厢座之重呢。

        刘小倩背上被厢座重重地砸下，强大的力量使其难以抵挡，只一瞬间便将其砸得跪在地上。刘小倩双手撑地，她的力气不足以支持她背着厢座站起来，但她又不能让厢座倾倒，使苏墨摔落而下，也就只能保持着跪伏的姿势，艰难地顶着。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只希望此时旁边如有路过之人，能稍微帮手一把也是好的。

        忽的，刘小倩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她抬头一看，竟是那匹惊狂的老马又跑了回来，老马并没有平静下来，在这长街的乱奔中，它竟又冲回了刘小倩所在之处，并且没有任何想要减速的意思，若是正面冲击而来，刘小倩怕是凶多吉少。

        她甚至都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又能如何才能逃过此劫？

        几乎是同时，在刘小倩的身后又有数道马蹄声响起，而其中一处正在极速靠近，也就在老马将要冲至的那一刹，一道身影自刘小倩面前掠过，只一掌，惊狂的老马便被打得翻倒在地，不再动弹。

        她看不清楚眼前之人，背上的厢座仍然压得她喘不过气。老马倒地后，那个身影便转过身来，连忙帮她扶起了厢座，背上的重担消失了，刘小倩也终于可以站起来，而此时，另外几匹快马也相继停下，那个身影便让这几人接过了厢座。

        “这位夫人，你没事吧？”那个身影关切地问道。

        刘小倩碍于背上的疼痛，只能慢慢站起来，听得此人相问，还未完全站定便急忙回道：“多谢侠士搭救，我并无大碍。”

        那个身影点了点头，便转头对着其余之人吩咐道：“你们几个，留一人扶着这车，其余的，去找匹温顺的马来，系于这厢座之上。”

        “是！将军！”众人应道。

        “将军？刘家之人？”刘小倩心中此般想着，便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位将军。

        这个眉眼，这个侧脸，难道他是……

        “刘不惑？”

        还在发号施令的刘不惑听到此女竟喊出自己的名字，马上也转回头来看着她。

        此女好生熟悉。

        “你是……小倩？”

        刘小倩顿时红了眼眶，看着面前之人，不住地点着头。

        “我是，我是小倩，我终于……”

        还未说完，刘小倩也终于到了极限，就这样晕了过去。

        “小倩，小倩！”刘不惑立马抱住将要倒下的刘小倩，这位在沙场上悍不畏死的寅国大将军，此时却分外小心翼翼。

        “小倩，我以后一定要当大将军！”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刘小倩的眼前浮现出二十年前的刘不惑，“到时候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你啦，哈哈哈……”

        一滴眼泪从刘小倩的眼角滑落，滚烫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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