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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应二爷甩冥帝脸色


刚念叨完,宗霁就把红穗子拍在柜台上。

        店家一惊,连忙起身,询问道:“郎君要点什么?”

        宗霁趴在柜台上,吊儿郎当道:“能不能把这珠子打成铃铛?”

        店家眼神不太好,他眯着眼看了两眼,没看清,又探出腰间的透镜,在珠子上比了两下,忽然透镜掉落在地,店家不顾透镜,直扑向红穗子,将它攥在手里,仿若珍宝,惊喜万分道:“郎君在何处得的这珠子?”

        宗霁忽悠道:“随地捡的。”

        店家不信,却不多问。

        他“啧啧”两声:“红玉珊瑚,这可是临沧海的红玉珊瑚,老朽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让我再摸摸!”

        宗霁没了耐心:“到底能不能打?”

        店家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宗霁一拍桌,怒道:“能不能打?不能打就还给我。”

        店家一惊,立马放下红穗子,斩钉截铁地道:“不能打。”

        宗霁抢回红穗子,呵斥道:“不能打你他妈摸什么摸?摸出问题你赔得起吗?”

        店家连连道歉,目光却始终落在红穗子上:“郎君这珠子可太美了,老朽不是打不得,而是舍不得毁去它。”

        宗霁冷声道:“此话何意?”

        店家道:“咱们安乐国虽然繁华昌盛,但是它也是冥界的一块地盘啊,不属于冥界的东西,打起来容不得一点失误,老朽能耐再大,稍一失手,它便成灰了,除非郎君能想法子把它变成冥界的东西。”

        宗霁道:“你别磨磨蹭蹭的,有办法就直说。”

        店家搓搓手,道:“郎君既然能得到红玉珊瑚,说明您的身份也不简单,老朽就不多问了。老朽这里确实有个法子,郎君去找个办法把它烧给自己,这样它就属于冥界了,不过红玉珊瑚普通火苗烧不掉,具体得怎么烧,还得您自己想办法。”

        宗霁目光放在店外还在原地杵着的应戌身上,他回道:“行了,我知道了,一会再来找你。”

        店家踮着脚也看向外面,忽然明白了红玉珊瑚是从哪里来的了。

        宗霁笑容满面,甩着红穗子走向应戌。

        应戌却皱紧了眉头,待他走近,问道:“不打?”

        宗霁缓缓摇头,嘴角扬得老高:“不,当然打,只是还差一道手续。”

        “差什么?”

        宗霁忽然伸手,作势要去摸应戌的手。

        后者愣了一下,随即退开身子,道:“你不喜欢它了?”

        宗霁再是摇头,他手悬在半空。

        见应戌躲闪,又贴近,硬生生拽过他的手腕,把红穗子往他手心一放,笑眯眯道:“辛苦应二爷了。”

        应戌皱眉:“什么意思?”

        宗霁拍拍他的手掌:“店家说了,这东西可以打,但是它并不属于冥界,得想办法把它烧给我后才可以打。”

        “所以?”应戌缓缓道,“我还得把它烧了给你?”

        宗霁狠狠点头,眨巴着眼睛,道:“应二爷不想帮这个忙吗?”

        应戌欲言又止,收回红穗子,沉声道:“冥界第九殿有火。”

        闻言宗霁一惊:“你不会……去闯第九殿吧?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第九殿的火从来没用去烧过珠子,烧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鬼魂和厉鬼,第九殿的风气,怎么可能会毕恭毕敬给应戌奉上火。他不是怕应戌出事,他是怕九殿鬼王出事,应戌若想闯第九殿,整个冥界都拦不住,为了一点火,闹这么大,不值得。

        应戌道:“那就去找苍世敖,他肯定有办法。”

        宗霁犹豫片刻:“我也不是很着急要它,你离开冥界后也可以烧过来。”

        应戌果断拒绝,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不行,我要看。”

        宗霁满是不解:“你看什么?”

        应戌不语。

        沉默许久,宗霁道:“随你吧。”

        话罢,应戌便跑向安乐国国门。

        宗霁一脸震惊,心道:“怎么用跑的,你不嫌累吗?”

        虽是用脚跑的,但是速度已非普通鬼魂,也就稍逊于疾行鬼,宗霁连忙跟上。

        安乐国国门处,鬼潮拥挤,却又安静地出奇。

        应戌没理会他们,甚至连中间的安乐国国主也没看一眼,直接冲开鬼潮,跑去冥府。

        安乐国国主:“……”

        他连一声二爷都没叫出来。

        随后又是一黑影跑了出去。

        安乐国国主:“……”

        他沉着气:“回王宫。”

        他恍然明白过来,这位二爷是把他给耍了,然而自己还无处可撒气。

        安乐国那么大,应戌在登记冥官处没找到宗霁,只能把安乐国国主请出来。他只是没想到宗霁把那个红玉珊瑚揣在了身上,这才让国主白跑了一趟,不过他可不会去解释什么,安乐国国主自认倒霉罢。

        应戌赶到冥府时,与苍世敖撞了个正面。苍世敖勾唇一笑,微微颔首:“应二爷好兴致,安乐国这一趟,玩得可舒心?”

        应戌负手而立,满眼傲慢:“我来借点东西。”

        苍世敖微怔:“本尊能有何物让应二爷看上眼的?”

        应戌扔出红穗子,苍世敖稳稳接住。

        应戌道:“借点火把它烧了。”

        苍世敖愣了片刻:“这是红玉珊瑚吧,应二爷没事烧它作甚,而且这珠子里面有金苍碎魂枪上的金粉,应二爷这是打算?”

        他一眼就看出这串红玉珊瑚并非普通的红玉珊瑚。

        应戌冷冷看他,仿佛在说,“少问”,他道:“你有没有法子?”

        苍世敖笑着点头:“烧给谁?”

        应戌顿了片刻,道:“宗霁。”

        苍世敖忽地笑出声:“看来应二爷与本尊的勾魂将相处这些日子,感情升温不少,竟还要送礼物了。”

        应戌看着他不语,苍世敖轻咳一声:“本尊明白了,应二爷随本尊来吧。”

        既然是送给宗霁的,苍世敖便了然了,珠子里面有金苍碎魂枪的法力,而宗霁体内有碎魂珠,应戌定是想通过这珠子长期佩戴在宗霁身上,试试能不能快些汇聚碎魂珠。

        再者,应戌看起来很是关注碎魂珠的情况,看来也是想快些取出碎魂珠,不然怎么可能三番五次进冥界。

        如此甚好,正中他意。

        早些将碎魂珠汇聚,对谁都好。

        宗霁本来是跟着他两的,结果路过奈何桥时,被白如昼和孟婆引去了目光。

        奈何桥上,白如昼坐在孟婆身旁的小板凳上,他乖巧得异常,那种异常,又给他添了几分孤寂。

        孟婆也肉眼可见地温柔不少,她一边顾及舀汤,一边还要回白如昼的话。

        白如昼给她讲述着这一次任务的所见所闻,孟婆听得津津有味,皱纹堆积在眼角。

        白如昼双手托着脸,笑嘻嘻道:“阿婆,阿茂这次很听墨哥哥的话吧?”

        孟婆敲了敲锅,也笑着回道:“阿茂什么时候都听话,这次想吃什么,阿婆去安乐国买来给你做。”

        “好耶!”白如昼手舞足蹈,“阿婆做什么我都很喜欢!”

        孟婆揉揉他的头,示意他进身后的阁楼:“阿茂先进去玩,阿婆一会就忙完了。”

        白如昼笑着摇头:“没关系的,阿茂就在这儿等着阿婆,阿茂喜欢陪着阿婆。”

        孟婆娇嗔道:“你这小嘴可真甜。”

        白如昼吐了个舌头,很是调皮:“人家就是想陪着阿婆嘛!”

        孟婆笑道:“阿茂喜欢待在这儿就待着吧,小心别让汤汁溅到身上。”

        白如昼乖乖点头:“嗯!”

        宗霁在远处看得出神,这个白如昼,太乖了,在他眼里,这是不正常的。可他又知道,这才是最初的白如昼。

        实在无法将眼前模样的白如昼与“小九鬼王”相比。

        白如昼端坐在小板凳上,眼珠子却离不开孟婆,好像每一眼都极为珍贵。

        仅十三四岁的少年,在孟婆面前,不仅语气,连眼神都在学着变得温柔,好似要把没来得及补上的温柔全都交托出去。

        宗霁忽然有些羡慕白如昼,白如昼从来没有在冥界隐瞒过他的过去,而他却不敢和谁谈起过去。

        不知不觉,他走向了白如昼。

        白如昼一愣,从板凳上跳起来,大叫着:“宗哥哥怎么在这里,应哥哥刚才去安乐国找你,不知道有没有跟你碰上面?”

        宗霁愣愣点头,心想:“我戴着这破面具你也能认出?”

        这副模样实在是太乖巧了,他一时还无法接受。

        一旁的孟婆道:“哟,宗下使啊,这次不会再耽误老身办事了吧。”

        宗霁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孟婆婆您忙您的。”

        白如昼贴近孟婆,扯了扯她的袖袍,天真问道:“阿婆,宗哥哥也在奈何桥闹过事?”

        孟婆气不打一处去,她用力舀了一碗汤,恶狠狠端给排在她身前的鬼魂,很是不爽地说起上次宗霁在奈何桥犯的事。

        白如昼笑得合不拢嘴:“宗哥哥可真是太好笑了。”

        孟婆扭过头,拍了白如昼的肩膀一把,语气明显缓和:“阿茂笑什么,你当年不也耽误了阿婆,还有脸笑宗下使!”

        说着,她捏了一把白如昼的脸。

        白如昼揉搓着脸:“阿婆阿婆,阿茂不敢了不敢了!”

        宗霁识相地溜走了。

        孽镜台上,柏酒浮春黑着个眼圈,满脸疲惫地打着哈欠。

        浮春虚弱道:“柏酒……我不行了……连续三日……我感觉我要灵魂出窍了……”

        柏酒强撑着:“最后一日了。”

        浮春垂着头:“真不行了……若不是宗下使……我们根本不会遭这种罪啊……他一天天乱跑些什么?”

        柏酒叹气不语。

        这还要从三日前宗霁正大光明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出城一事说起,那日他们在华邙城又等了一日,还是没等来宗霁,这才回冥界禀报冥帝,结果冥帝说,那日他们怀疑的那个对象就是宗下使,转眼间宗下使又去了赴南城,这两如遭晴天霹雳。

        冥帝判他们失职,让他们日夜不休值轮流守孽镜台三日。

        结果这两又听错了,把轮流落下了,这才冤大头般连续熬了这几日。

        苍世敖抵达孽镜台时,二位学生的脸色着实吓他一跳,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孽镜台了。

        柏酒浮春见冥帝前来,立马精神不少,齐齐跪下行礼,抬头时,看见了应戌,又行了个礼。

        “你们先下去歇着罢。”苍世敖实在不忍,匆匆让他们离开了孽镜台。

        柏酒浮春如获大赦,又行了一礼后互相搀扶着下了孽镜台。

        苍世敖轻轻叹气,随即指尖拂过孽镜台,那干干净净的镜子竟徒然冒出一团泛着蓝光的火。

        他莞尔一笑:“此乃冥火,与鬼火同出一脉,不过鬼火散布人界,冥火则汇聚于冥界。”

        应戌沉默不语,也不知听没听进,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红穗子上。

        苍世敖将红穗子递给应戌,又道:“既然是应二爷的心意,那还是应二爷来烧吧。”

        应戌犹豫半晌,还是拿过红穗子放上了孽镜台,孽镜台中,显现出了宗霁的面容,应戌愣了一会,镜子里的宗霁竟笑了。

        他强作镇定,道:“这是怎么回事?”

        苍世敖笑道:“应二爷心里如何想的什么,孽镜台便显现什么。”

        应戌指尖仿若起火,火顺着他的手臂烧到了他的心口。

        他没想到孽镜台会这样,若是早知道,他必不会开那个口。

        红穗子烧得一干二净,连灰也不剩,镜子中,他又看见了宗霁攥着红穗子的模样。

        随后孽镜台上出现了新的红穗子,苍世敖道:“好了,应二爷取走吧。”

        应戌利落取回红穗子,转身正撞上苍世敖诡谲的笑意。他冷声道:“刚想起还有一事。”

        苍世敖了然于心:“本尊知道应二爷要说什么,冥界有规定,若冥官不主动提起,本尊也不可私自向他人透露冥官生前的身份,所以只能用这个法子把应二爷引去雍都,赶去雍都这一趟,你必定测过了,宗下使在梨白山吞下的碎魂珠并未聚拢,日后应二爷还得自己想法子了。”

        应戌目光如炬,他早就猜到了,雍都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一只蛟龙,而且这消息连他都不知道,苍世敖只不过是想利用这个消息,把他引去雍都,让他发觉宗霁生前的身份。

        从那时起,他便已猜到苍世敖说的那只蛟龙是宗霁。

        但苍世敖不知道,他在梨白山就已认出宗霁,雍都一趟,他探出宗霁破碎的龙魂已碎得不成样子,若不是靠碎魂珠吊着,宗霁根本不可能重生,或许正是因为龙魂破碎,苍世敖没能看到宗霁太多的过去。

        应戌微微低头,睥睨苍世敖:“我想问的事是别的,三月三,你放出剥皮女鬼是何目的?”

        苍世敖道:“应二爷难道没猜出?”

        应戌道:“你做事素来思虑长远,那只剥皮女鬼的出现,我很难相信只是为了引路。”

        “应二爷这是夸奖本尊做事稳妥?”苍世敖轻轻一笑,“本尊就当你是夸奖了,不过那只剥皮女鬼本尊放出去确实不止是为了引路,上次在孽镜台所见,剥皮女鬼化为厉鬼的事太过蹊跷,应二爷也猜到了吧,是有一股力量助她化为了厉鬼,本尊放出她,是想让她露出点破绽,不过雍都那边的事全都解决了,还是没什么进展,目前能查出的,只有那个戴面具的家伙。”

        应戌拧眉不语。

        苍世敖叹道:“若那家伙真的只是一位修行邪魔外道的道士,只要他不死,冥界便管不了太多,人的命数在那里,冥界只会管他们死后之事,死了就无甚命数可言了。”

        他一人唱戏,应戌根本不理会。

        随即,苍世敖淡然一笑:“不说这些了,本尊为应二爷寻得了碎魂珠的线索,应二爷就是这般态度对待本尊的?”

        应戌面若凝霜:“我求你替我找了吗,更想要碎魂珠聚拢的,一直都是你吧。”

        苍世敖微怔:“本尊确实想借碎魂珠一用,不过应二爷那三百年在养伤,若是本尊贸然告知,恐怕应二爷就要亲自来冥界,届时又伤了龙魂,本尊无法给临沧海的龙族一个交代,再者,碎魂珠在宗下使体内三百余年,始终没有聚拢的迹象,应二爷来了也没用。”

        金苍碎魂枪上的碎魂珠能直接碎去龙魂,碎冥界或人界的鬼魂更是不在话下。

        苍世敖要碎魂珠,是想碎谁的魂。

        应戌道:“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你体恤临沧海?”

        苍世敖微怔:“本尊并非此意,应二……”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须臾孽镜台下一抹身影跳了上来。

        正是宗霁。

        他心情甚好,好像没看见苍世敖一样,嬉皮笑脸地问应戌:“烧好了吗?”

        应戌点头,苍世敖反而是最尴尬的那一个,而且宗霁脸上的面具怎么如此普通了,看来又得为他备上新面具了。

        宗霁正欲揣着红穗子去安乐国,苍世敖开了口:“宗下使勾魂链上的厉鬼不先审一下吗?”

        宗霁这才想起这事,急忙道:“审审审。”

        于是取下勾魂链,许是因为心情好,他轻轻地将链子放在了孽镜台上,若是以往,他定隔老远直接扔上去。

        竟还主动解开锁扣,苍世敖愣了一下。

        随即宗霁道:“审吧,我也瞅两眼。”

        苍世敖点头,指尖在孽镜台上一点,上面的厉鬼轮流着被审判。

        前面的全是猫蛊,那些猫蛊每一只生前都被人凌虐致死,只是孽镜台也没能完全显现出凌虐它们的人是谁,那人身材修长,体格明显是名男子,他带着一张黑漆漆的面具,与黑袍融为一体,看着像是修道之人。

        随后是十来只红面狞鬼,红面狞鬼的主人也只模模糊糊显示出剥皮女鬼,未免太奇怪了。

        再是黑狐鬼,黑狐鬼生前是山间野狐,宗霁本以为黑狐鬼是自然死亡,没想到也是被凌虐致死,凌虐的手段与猫蛊别无二致。

        黑狐鬼死后,被那黑袍面具人锁在无忧殿中,手段与打压日游的手段也略为相似,不过狐鬼并未被碎去脊椎骨,它是能动的。

        它平日里还能出山,出山的目的仅有一个,就是蛊惑人心,使人为它所用,它确实吃了那些运镖人的鬼魂,但是那批道士的魂魄还是没有线索。

        最后是那只旱鬼,旱鬼与面具人没什么关系,他生前是在山上砍柴时,不慎跌落在田间,本来能活,但是经太久太阳暴晒,发痧而死,死后好几日才被发现,尸体已经腐烂,又因家中无亲人,他便没个葬身之处,被田家主人扔下山沟便没了后续。

        他死了有三四十年,近两年才有了发旱的本事,又因连续发旱,饿死的人越来越多,他便吞了不少饿死鬼和畜牲,导致外形妖不妖,鬼不鬼。

        如此下来,孽镜台上三位都皱起了眉。

        苍世敖忽然道:“那面具人当真只是修道之人,他若不死,冥界也无权管理。”

        宗霁虽有疑虑,却不知从何问起,他总觉得,苍世敖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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