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洞清道人，死之真相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寒轻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沉静了许久。

        他坐在桌子旁，怔怔地盯着影印珠发呆，窗子上的阳光慢慢挪动了许多，直到窗框上再也看不到阳光的踪迹，寒轻白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打开这个影印珠，无论其中藏着什么，都能叫他万劫不复。

        “师傅……”寒轻白喃喃自语，他捧起影印珠将灵力输入其中。影印珠上简单的封印应声而碎，影印珠散发出幽光，渐渐填满了这个屋子。

        外头的太阳渐渐下沉，千峥道人的身影被影印珠投至虚空之处，闭眼微笑。

        他半透明的身影立在半空中，衣袍无风自动，脸上一派淡然。

        与洞清道人不同，千峥道人浓眉大眼，一身正气，一看便是十分可靠之人。而他本人如同他的长相，向来是个坚守道心，遵守道义，尊敬师尊，爱护同门的典型正派弟子。

        千峥道人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像是个沉睡多年的人终于醒来。

        他的双眼犹如耀阳，温暖又宽容，微微笑的眼里是一种只有在看向自己的小弟子姜夷则时才有的温柔爱怜。

        千峥道人这一生只收了一个弟子，对小弟子极其爱护，这件事五洲之内无人不知。

        他看着下方弟子的眼神，便叫寒轻白明白了这并不是千峥道人残留下来的一缕魂魄，而只是他接着影印珠特意留下一段话罢了。

        “吾徒夷则，”果不其然，他一开口便唤了自己小弟子的名字，“此刻相见，实乃为师不愿。”

        寒轻白一掀衣袍，对着千峥道人的虚影跪下，磕了个头。

        师傅离开后，师叔也对他照顾颇多。

        “能打开这个影印珠，想来你也好轻白也好，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千峥道人叹了口气，“此事终是瞒不住，不若坦言，好叫你们由心选择。”

        寒轻白对着千峥道人的方向端坐，敛目垂眸，虚心听教的模样。只有放在膝盖上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情。

        千峥道人沉默了一下，似是不愿意提起此事。

        “倘若有一日轻白向你询问洞清师弟身死一事，你便不用隐瞒，将为师接下来说的话都告诉他便是。”

        “轻白身世可怜，乃是当年一苍羽门弟子与妖女所生之子，后来那苍羽门弟子背信弃义，妖女诞下轻白后便命丧黄泉。你洞清师叔可怜孩子，才将他带在身边，千方百计抚养长大。而轻白体弱多病的缘由，便是他体内妖族血脉在作祟，没有妖气的身体只会日渐衰竭。”千峥道人的眼底暗藏着怜悯，语气平淡而无奈。

        “洞清师弟真正的死因……”

        寒轻白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千峥道人的幻影看。

        “当年洞清师弟外出会友时偶遇妖族，一路跟随发觉妖族阴谋，被妖族重伤后回到宗门内养伤，原本该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说到这里，千峥道人似有几分不忍再继续说下去，“谁知他伤口体内暗藏了妖气，此妖气刺激到了轻白，意外激发了轻白身体里的妖族血脉，导致轻白当时理智尽失，错手杀死了自己重伤在身的师傅。”

        虽然眼前的千峥道人只是幻影，可这个幻影说到此处时也停顿了许久，似是在为洞清道人难过，也觉得可笑又可悲。

        寒轻白如遭重击，身躯摇晃了几下，瘫坐在地上。

        他拿手抵在自己的心口，感受一声声如鼓擂的心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错手杀死了自己重伤在身的师傅……”

        “错手杀死了……”

        “师傅……”

        寒轻白眼神溃散，无言的哀恸满满凝聚成眼角的泪珠，他膝行向前爬了几步，伸手在半空中做抓取的动作。

        “师伯，你说的是假的对吗？怎么，怎么可能……”

        他喃喃着，想要抓着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道人衣角，却忘记了这只是一片虚影。

        他的手捞了个空，身体也摔到在冰冷的地面上。

        热泪砸在地砖上，寒轻白跪倒在千峥道人的虚影之下，呜咽道：“师伯，这是假的对吗……师伯……”

        千峥道人并不会回应他，在他细碎的哭声中依旧用平静如流水的声音继续诉说：“当我赶到时已然太迟了，轻白的身体承受不了突然被激发的妖气而昏迷过去。师弟临死前紧抓着我的手，哀求我保全轻白师侄，我答应了他。”

        “师弟临终嘱托，我如何忍心拒绝。轻白本性纯良又天赋优异，他本该是继承我苍羽门阵法的第一人。我将这个孩子带了回去，封印了他关于那段往事的记忆，往后他便只是苍羽门的弟子寒轻白。”千峥道人交叠在身后的手动了动，伸出一只在虚空出点了点，也不知是在点什么，“只是吾徒夷则，为师不仅仅是师弟的师兄，也是苍羽门的宗主，更是五洲的修士。”

        “轻白身世可怜血脉奇异，更是控制不了藏在体内的妖族血脉。倘若，他有一日，再次重现了洞清师弟的悲剧，吾徒夷则，切记切记，决不能手下留情。”

        “他若是有一日受妖族血脉控制，失去人性，你便是唯一能手刃他的人。为了五洲生灵，为了苍羽门名声，更是为了你至死都要保护寒轻白的师叔，一定要在他放下大错前阻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千峥道人仿佛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说出了多么伤人的话，他神情威严凛然，便是那个最为天下大义考虑的人。

        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寒轻白根本就分辨不了自己现在的心情。

        他很痛苦，可又觉得理所当然。

        就算没有师伯这一段嘱托，倘若他当真有一日成为那样的大魔头，他也会求师妹亲手了结了他。

        他不能忍受，师傅在身死多年后，非但没有一个贤名，还要被世人指指点点，骂他收留养大了一个人妖混血的孩子，骂他没有教导好这个孩子反而养出了一个万恶之徒。

        仅仅是想到这里，他就不能原谅自己。

        明明那些他还没有犯过的错，此刻都成为了一座座重山压在他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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