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温怜心头像是被人轻轻敲了下。

        闷闷的，有些难受，可又像不仅是难受。

        她抿着唇，语气里满是倔强：“你不用管，你只说答应不答应。”

        许卿宁向前踏了一步，微微低下头，瞳仁漆黑深邃，带着点认真的样子，同温怜对视，恍惚给人一种深情专注的错觉。

        他总是笑着的，懒散的，漫不经心的，或是调侃地似笑非笑，似是什么事物都不能他上心，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时常不着调，却又让人觉得强大可依赖。

        可他脸上的笑消失了，像是温怜说的这事让他有点头疼，皱着眉在认真思索般。

        温怜不肯认输，许卿宁看她，她也直直望回去。

        半晌，许卿宁说：“不答应。”

        温怜皱眉就要同他分析这不平等条约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还未开口，整个人一顿，满面扑来淡淡清香，不是红榅花的香，而是男子身上清冽的气息。

        脑海里第一反应是，大师兄身上竟然不是花香，而是这种偏清冷的香。

        她僵立没动，木着脑袋感受脸颊上柔软的布料触感。

        温怜被许卿宁抱了个满怀，宽厚的手掌拥在她背上，一手轻轻落在她脑后，轻缓力道一遍遍抚着她。

        这安抚好像有用，叫她心头上的一片尘埃似乎吹走了般，轻快了许多。

        许卿宁说：“温怜。”

        他的下巴搁在她肩头，拥抱的力道大了些，但安抚她的动作更加轻缓，一下一下的，就跟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

        “条件不是这样谈的。”

        “你应该说，温怜监督许卿宁修炼，条件是，许卿宁每天都要逗温怜开心，若是许卿宁没达成，那就罚温怜不理他，直到重新逗她开心。”

        温怜思考了番，觉得他故意的，这么大的漏洞，于是挑明：“这样，你就可以每天都不修炼了。比如你今天出去玩，我不开心，然后罚我不理你，没人督促你修炼，你就又可以去玩。”

        许卿宁被她这话笑得胸腔直震，温怜的脑袋也跟着震，她感受着这番动作，觉得新奇，但不过片刻，她就将心思重新放在许卿宁的话上。

        然而许卿宁只是笑着叹道：“我的小温师妹啊！”

        语气饱满无奈和宠溺。

        温怜喜欢他这样说，可又像是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语气低迷，还是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不好？我是不是让你很头疼？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想救人，他人如何与我也无关，我就不能只做好我自己吗？”

        温怜脑袋抵在他胸口：“我只想师兄好好修炼，我也好好修炼。”

        许卿宁安抚她的动作停下来，胸膛陡然温热起来，珍重的语气自头顶响起：“是啊，真的是头疼。都快百年了，怎么师妹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呢？”

        他松开温怜，两只宽大掌心捧着她的脸，额抵着她的额，动作亲昵：“若你不想对人好，那就是他人不好，若你不想救人，那就是这人不值得救，若你不喜欢这望岳峰，那就是师兄做得不够好。”

        “师兄眼里，温怜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妹，值得所有的好。”

        温怜眨了眨眼，心头陡然一涩，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倏地鲜明起来，无法忽略般，叫她心口鼻头都酸涩难忍，可她还是不想认输，倔着性子说：“可你也觉得我是第二个袁掌门。”

        喉头突然哽了下，她停顿片刻，才问：“是不是，你觉得，我会像袁掌门那般……杀了你？”

        她看不到，也就不知道，这幅满脸倔强又咽着委屈的样子有多招人疼，眼里含着泪花，还以为自己藏得好好的，故作冷淡，就像无论他如何答，都无法伤到她一样。

        许卿宁拇指轻拭着她微微带红的眼角，像是真的落下泪了，又庆幸她还没落泪：“那你一定是没听到最后，你听好了，师兄只说这一次。”

        他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眸子带着笑：“小温师妹不会变成袁掌门，因为她有大师兄。”

        其实他还对达奚钰说了其他话——

        “你若将她捧在手心里，她会变成一颗玉石，温润明亮，她会比你更珍惜一切。”

        “可你若将她扔在地里，她只会是一块石头，坚硬带刺，即便如此，她也只会找个角落，就算是伤人，那个人也是她自己。”

        许卿宁问他：“达奚，你希望她如何？”

        温怜差点要落下的泪被他这话“她有大师兄”堵回去了，只慢吞吞传音回他：“师兄又往自己脸上贴金。”

        许卿宁揉揉她脑袋：“师兄过几天有礼物送给你，嗯，”他起身环视了一周，视线落在粗壮的古树下，指了指，道：“这里，以后埋在这里。”

        温怜跟着望过去，疑惑：“以后？”

        许卿宁又恢复了懒洋洋，站都没个正形，一只胳膊压在她肩上：“以后师兄有什么惊喜就埋在那里，小温师妹记得来挖啊！”

        自那日以后，每每温怜下山，总会遇到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弟子见到她同她打招呼，一连串的“温师妹”“温师姐”“小师妹”跟了她许久。

        那些同许卿宁较好的弟子见了她，跟着许卿宁叫她“小温师妹”，熟稔又热情。

        然而每次被许卿宁听到又会挨他一踢，说什么“小温师妹只有他能叫”，他越这样，其他人便叫得越欢，直到他拉着人上了比试台打了一架，这才让他们换回“温师妹”。

        温怜不解：“师兄为什么这样做？”

        许卿宁理所当然道：“他们不好，那就让他们变好。”

        温怜听出了他的意思。

        他们不好，就让他们变好，这样，她便会对他们好。

        他们不值得被救，那就让他们变成值得，如此，她就会愿意救他们。

        她不喜欢望岳峰，他会让望岳峰变成她喜欢的样子，自然会愿意一直待在望岳峰。

        温怜问：“要是我一直不会如你所愿呢？”

        许卿宁懒懒一笑：“担心什么，大师兄还在呢！凡事大师兄解决，师妹只负责随心所欲。”

        刹那间，她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伤痛没什么大不了的，恐惧没什么大不了的，危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有大师兄！

        温怜抓住他衣袖，突然问：“师兄，你努力修炼飞升，我也一起，如何？”

        许卿宁不觉这个有什么，反而奇怪问：“你督促师兄修炼，不是这样想的？”

        他察觉出些不对，皱眉：“所以你之前想让师兄飞升，然后抛弃师兄？”

        温怜怔了下，她没想到大师兄这么敏锐，连忙安抚：“自然不是，我要与大师兄一同飞升的！大师兄你可要罩着我，天上地下都要。”

        许卿宁盯着她望了会儿，还是没追究，带着点欣慰：“叨念了百年，小温师妹总算开窍了！”

        两个同时卡在金丹期的人对视一眼，温怜催促：“师兄你该修炼了。”

        许卿宁一改刚才的口出狂言，一敲额头，转身往山下走，只留下一句“突然想起我还同小钰有约，修炼的事晚点说！”

        温怜：“……”

        ……

        这次的梦境似乎延续了许久，让她有些恍惚。

        温怜缓了许久，她头埋在双膝间，耳边似乎总能听到温柔而坚定的声音，不停在说“你是最好的”“大师兄还在呢”。

        数个时辰过去，她这才从零星的梦境里找到关键信息——红榅树。

        她的记忆里，明月城的事情过去不久，她就和宫一凡一同揭发了宗门魔修的事情，再后来，大师兄陷入疯狂的修炼中，以至于她都忘了红榅树下有大师兄给她的东西。

        温怜揉了揉额，所以她现在还是要回望岳峰？

        想起不久前才刚刚拒绝了去望岳峰的机会，只觉得这个事情也是渺茫得很。

        三天后。

        温怜浑身只一个孤零零的储物袋站在望岳峰门口，脑海里还回想着唐芊芊的声音：“喻哥哥他不喜人靠近，因为一些误会他不愿见我，你去后帮我看着些，跟我说说喻哥哥平日里都会做些什么。”

        她捂着胸口，还能感受到那仿佛有生命般的血液在胸膛炸开的感觉。

        女主会血咒术这种禁术真的没问题吗？

        温怜一抬头，鹦鹉鸦歪着灰色的小脑袋奇怪地盯着她。她已经同鹦鹉鸦解除了灵兽契约，所以它不可能认出自己。

        鹦鹉鸦盯了她半晌，随后落在她肩上，说：“跟我来。”

        重新踏入这个地方，温怜收敛起心中的杂乱思绪，抬头望过去，被满目红色惊住，可现在不应该是红榅开花的时候！

        下刻，她才发现，这是幻术。

        红花中走出位冷峻的青年，身后一只红鸟俯冲而下，即将撞上温怜时被一堵灵气墙拦住，随后被甩了出去。

        喻壬站在红树下，朝她点头：“你来了。”

        先前的几次她都没好好看，此刻站得近了，发觉他当真不是印象中的那般形象，个子修长，五官分明，皮肤白得厉害，显得发如墨唇似血，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感，可也更加俊美了。

        不愧是男主的配置，她先前想得果然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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