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现实

叶风铃的《寻找》主要分上下两部分进行拍摄，第一部分是苏爆在山村里的自我认知，后半部分则是他进入城市之后寻找人生的答案。

        山村的部分历经近两个月才拍摄完成，计划是一个月，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下了几天的雨耽误了进程。

        方铭饰演的周乱戏份只在村子，所以前半部分的完成拍摄也说明他的戏份已经杀青了。

        方铭都忘了有多少年没有比别的演员早杀青了，他心里反而尽是满足感，因为这个剧组，因为这部戏，因为周乱。

        周乱不仅是他出道以来最难演绎的一个角色，更是帮助他度过他演员事业上的瓶颈的功臣，而且因为周乱他也开始回顾自己的过往，和对未来的展望。

        在方铭的世界里，李姝是第一位，他的事业则是第二位，他以前更多的是享受和李姝在一起的当下，现在他想要停下来去思考和李姝的未来。

        离开剧组的前一天，他牵着李姝的手到山坡上，看那些工作人员在收拾道具，若不是晚上，李姝是根本不会和他在外面这么亲近的，不拉开距离都不错了，别说牵手了，她的顾虑也很现实，那就是方铭的事业。

        一个艺人最怕的不是被曝光感情和私生活，而是被曝光的内容是不是被大众所接受，李姝本身就自带敏感话题，即便是作为经纪人待在方铭身边，最开始也上过几次热搜，现在大家说的少了，可她敏感的身份却根本没有被遗忘，时不时的仍旧有人抓着不放，送他去热搜上挂两天，李姝想着那是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她也不怕别人对她恶语相向，可她怕影响到方铭，所以，在外面，李姝都刻意和方铭保持距离。

        两个人站在山坡上，找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李姝习惯性地靠在方铭的怀里，“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还真不想和他们分开。”

        《寻找》剧组里很多工作人员都是叶风铃在网上招募的，不少是性少数群体，他们因为被贴上性少数群体的标签，被很多职场排斥，所以能接受的工作他们一般都来者不拒，当然叶风铃招他们进来，事先也进行了测试和筛选，他说只要有能力，《寻找》剧组就不会把他们拒之门外。

        李姝和他们相处是最放松也是最愉快的，大家空闲时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能从厅堂厨房聊到娱乐八卦，从国家大事谈到生活中的鸡毛蒜皮，就算方铭晏辰东，他们都敢拿来开涮，甚至还偷偷地给他们两个组了个奇怪的情侣档。

        方铭抚着李姝的肩膀，“我也是，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分别或许是为了给下次重逢预留的惊喜。”

        李姝笑笑没说话。

        方铭又说：“朱朱，我想和你聊聊以后。”

        李姝身子微微一颤，她慢慢收了脸上的笑意，从方铭身上起开，缓声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活当下，不谈以后吗？以后这个词太遥远了，我不敢去想。”

        “你知道周乱这个角色给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方铭看着李姝说道，“不是让我重新对未来的职业规划有了新的期待，而是让我觉得没有为自己活过的人是多么可怜，他每天每天都站在那个路口等，你说如果苏爆真的回来了，他会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李姝看过剧本，他和方铭一样想过这个问题，其实他们心中也有了显而易见的答案，李姝垂着头没说话。

        方铭接着说：“没有，不是他不喜欢苏爆，而是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只会在酒后壮着胆子强行和苏爆发生关系，他受到的教育不多，连他最基本的认知都是老一辈人言传身教来的，他以为的人生就是和别人一样结婚生子，和一个女人结婚才是正理，这种想法在他心里根深蒂固，所以即便苏爆有一天回来了，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其实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苏爆，可他碍于别人的眼光和嘴巴，从来没有说出来，他这一生都是为别人活的，不是为自己，而我，朱朱，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要为自己活，我不想到了中年，到了头发花白的时候，就还只能站在那里等着，可以吗？”

        李姝听方铭说着，她没有抬头，眼泪却一颗颗的从眼睛里滚落下来。

        方铭把着李姝的肩膀，“朱朱，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不是逼你做决定，我只想告诉你我心里想的，同时我也想知道你的想法。”

        李姝泪眼朦胧，喉头哽咽，她望着他道：“那你以后的事业怎么办，你的艺术家的梦怎么办，还有你的家人，难道要你为了我不管他们的感受吗？我算什么东西，要让你为我付出这么多，我偿还不起的你明不明白。”

        方铭心疼地帮李姝拭着眼泪，“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我们总得要为了自己考虑考虑啊，一旦选择了家里人给的人生，那这个世界我真的来过吗？我可以为了他们牺牲所有我能牺牲的，只有你，只有你，我不能放手，如果没有你，我和周乱无异，什么事业什么梦想，连个想要共同分享的人都没有，那些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李姝一下子站起来，“你不要和我谈以后，我家里人因为我忍受别人指指点点，除了上街买菜，几乎门都不敢出，现在除了唉声叹气什么也做不了，我心里的压力你根本不了解，现在你还和我谈以后，你只是还在角色里没有出来而已，我不想你因为一时的冲动，到后来埋怨我。”

        方铭忙道：“不是这样的，朱朱，你听我说”

        “你不要说了，等我们两个人都冷静下来，再说吧，”李姝转身就走，“你别跟过来。”

        方铭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理压力有多大呢，可她又知道自己想要给她依靠，想要被她依靠的感觉吗？

        第二天方铭和李姝一起离开了，叶风铃晏辰东他们收尾就又多待了一天，下午有空的时候，他们俩一起去旅馆旁边那个略显简陋的奶茶店坐了坐。

        说是奶茶店，其实不准确，晏辰东开玩笑的说应该叫杂饮店，因为店里不只有奶茶，还有各种花茶和咖啡，而经营奶茶店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戴着一顶印着店名“星星”的帽子，在柜台后面忙活。

        他们俩各点了一杯乌龙奶盖就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叶风铃问晏辰东：“你有没有感觉到今天方铭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很不对啊。”

        晏辰东笑说：“人家前脚刚走就聊人家的八卦，啊，叶先生，你这样可不行。”

        叶风铃把手机掏出来，“我听说最近我们剧组多了一个情侣档，他们还弄了一个什么群，各种p图都发里边儿，哎，有没有兴趣看看。”

        晏辰东忙抢过叶风铃的手机，心虚道：“那都是他们瞎胡闹，你可别当真，我们还是聊聊方铭他们俩吧，我跟你说，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我不仅是唯一的知情者，我还间接见证了整个过程。”

        叶风铃轻轻挑了下眉，好奇道：“怎么说呢？”

        “我昨儿晚上不是去找你的吗？旅馆附近都没找着，你手机也不带，心想着你是不是去片场了，就找了过去，没想到在山坡那边我听见有人说话，就没忍住凑过去看看是不是有人趁着夜色干坏事”

        叶风铃白了晏辰东一眼，刚要说道他两句，没想到有个小女孩儿拿了两杯奶茶到叶风铃跟前问：“大哥哥，是你们的奶茶吗？”

        叶风铃接过来看了看，“谢谢你小姑娘，就是我们的。”

        晏辰东瞧瞧小姑娘又望柜台那边看了几眼，“小丫头，怎么你们店里没有服务员吗？”

        小姑娘看着也就五六岁，扎着两个羊角辫，听晏辰东叫自己“小丫头”有些不大乐意似的，就说：“叔叔，我们这里往常没那么多客人，就我和妈妈两个，忙的过来要服务员干嘛？”

        晏辰东一脸黑线，想要把小姑娘抓过来，没想到被她机灵地躲开了，“你这丫头，怎么叫他哥哥，叫我叔叔？怎么，我看着很老吗？”

        小姑娘也会看人，往叶风铃这边靠了几步，“人家叫我小姑娘，你叫我小丫头，还问我原因，动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了。”

        叶风铃大笑几声，“人家小姑娘说的也有道理，凡事先检讨检讨自己再说别人吧。”

        晏辰东被小姑娘怼的哑口无言，又被叶风铃这样笑话，只得闷闷地喝自己的奶茶去，不敢再说了。

        叶风铃问小姑娘：“你爸爸呢，怎么不来帮帮忙，最近我们剧组在这边拍戏，我看好像就只有你妈妈一个人在，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小姑娘指指天上，叶风铃和晏辰东相互看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翻个白眼，“你们怎么那么笨啊，在天上呗，我也只见过爸爸的照片，妈妈说爸爸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看着我们，所以没办法下来帮忙。”

        叶风铃两人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小姑娘又说：“我爸爸是个消防员，他可棒了”

        这时女人在柜台后面喊：“星星，不是让你送了那两杯奶茶就回来吗，别打扰人家说话。”

        星星冲两人吐了个舌头然后就跑走了，两人也才知道原来“星星”是这么来的。

        晏辰东忙打破这有些低迷的氛围，“我们继续刚才的说，我到山坡那边一看，你猜我瞧见了什么？”

        叶风铃把吸管插进去道：“方铭和李姝。”

        “可不是吗，就是他俩，我当时啊不知道怎么回事，腿突然抽筋了，就在那边坐着歇了一会儿。”

        叶风铃知道晏辰东是想逗自己开心，也很配合的笑笑，说：“偷听就偷听呗，找的什么烂理由。”

        晏辰东就一五一十把俩个人的谈话说了一遍，叶风铃听完感叹道：“确实不容易。”

        晏辰东摆摆手，“没事，我就听一听，也没出什么力。”

        叶风铃好笑说：“你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说他们两个想要走下去，不容易。”

        晏辰东本就是想让叶风铃乐一乐，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放心了些，“人活一世，哪有容易的，各有各的不容易吧，所以大家才都拼命的往前走，或许前面能容易一些呢？或许人生就是先苦后甜的呢？就因为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才未来可期啊。”

        晏辰东说完，又看看那个在柜台后面忙碌的女人，还有那个帮忙送奶茶的小小的身影。

        叶风铃顺着晏辰东的视线瞧过去，“希望能像你说的那样，未来可期吧，方铭和李姝也好，她们也好。”

        晏辰东抬起屁股，捧着奶茶要走，扭脸看叶风铃：“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何老师他们也辛苦了这么些时候，买奶茶慰问一下他们怎么样？”

        叶风铃也忙跟上来，“还是你想的周到。”

        晏辰东到柜台那边点了数十杯奶茶，又点了一些花茶，怕何乾他们有些年纪的人喝不习惯奶茶。

        女人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叶风铃忙解释说：“我们剧组在附近拍戏，现在结束了，他们最近也辛苦的很，不得表示表示嘛，嘿嘿，一点儿心意。”

        女人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们人手不够，恐怕接不了你们的单子。”

        晏辰东忙道：“我们剧组有的是出力的人，您只管准备就好，我马上叫人过来取。”

        女人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笑着说道：“好，我马上准备好，你们稍等一会儿啊。”

        晏辰东付了钱，在群里喊了几个手脚勤快的小伙子过来，大家一听有人请客，跑的那叫一个快。

        到这边取了东西回去，笑出一口小白牙，“谢谢东哥，谢谢叶哥。”

        叶风铃和晏辰东手里提几杯花茶回去给何乾他们，走之前还和小姑娘挥挥手。

        叶风铃咬着吸管，“我们也该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了，明天就到下一个取景地去了，还别说，挺舍不得这里的。”

        晏辰东蹭蹭他的肩膀，“你就别多愁善感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上次和超哥说的合同是怎么回事呢？”

        “哦，这个啊，你那部古装戏开播之后，路飞的名气也跟着水涨船高，有很多公司想要和路飞合作，超哥不是想趁机把路飞做大嘛，趁热打铁又签了不少人进来。”

        晏辰东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人还是我帮忙一起挑的呢，那然后呢？”

        叶风铃继续说：“于是我就提议或许路飞可以不止是签艺人，包括不错的导演编剧，制片人一类的都可以签进来，超哥说要和合伙人商量一下，这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这是好事，谁也不傻能把你们往外推。”

        “所以回去就可以签合同了。”

        “你是打算把何老师和陈鸣都带过去？”

        叶风铃瞥他一眼，“你还真会挑，和我想的也差不多，只是何老师说，拍完这部电影，他以后就和付老师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再拍了。”

        晏辰东点点头：“也能理解，如果不是你去请，恐怕何老师是不会轻易出山的。”

        “我去请，是一方面，何老师也确实想改变一下国内的同志状况，这次下来，何老师也确实辛苦，所以我也不好强留，就答应了。”

        “嗯”，晏辰东清楚叶风铃做事极有分寸，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旅馆，没想到有个不速之客已经等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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