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影

路超去片场接晏辰东，自从他得了一些星源的股份，他就很难有这样空闲的时候了，虽然是晏辰东的经纪人，可和晏辰东同框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他下了车碰见了李导，就忙不迭地堆着笑脸迎上去，一边夸赞李导的成就，一边谦逊地说着晏辰东的不足，让李导指教等等。

        李导除了拍摄的时候，话语向来很少，只听着路超跟在身边絮絮叨叨，时不时的给个笑脸，当是回应，也没太多言语。

        路超当然是人精中的人精，怕李导厌烦，随即适可而止，又恭维了几句之后，就去找晏辰东去了。

        晏辰东这会儿，刚换好衣服，正在他的个人休息室里卸妆，他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折腾。

        这是他的专用化妆师，叫杨欣，人长的漂亮，性格又温婉可人，一双丹凤眼，长发飘飘，她跟着晏辰东有好几年了。

        杨欣除了要给晏辰东卸了戏妆，之后还要负责给他化妆，哪怕是接下来没有任何行程通告，艺人也不能素颜朝天，这是化妆师的责任也是艺人的义务。

        晏辰东从不用别的化妆师，广告也好，拍摄影视剧也好，他会让杨欣和主办方沟通好，要化什么样的妆，主办方满意之后，杨欣才会动晏辰东的脸。

        就在晏辰东马上要睡着的时候，杨欣的动作停止了，“东哥，我弄好了。”

        晏辰东迷糊地点点头，杨欣的手艺从没让他失望过，瞧着化妆师出去，他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转身的时候看到推门进来的乔欢，有些不快，“乔欢，你们追光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品质兼优’啊，进来都不会敲门。”

        乔欢是这部剧的男二号，追光公司的艺人，也是方铭所在的公司，年龄和晏辰东相仿，不过资历却较之浅了很多，选秀出道，除了一张长的还算阳光的脸，可以说是身无长物，能签进追光，成为这部剧的男二，靠的全是他有一个还算有些名气的制片人堂哥。

        晏辰东一贯是不会给后辈脸色看或刻意为难的，不过他最不喜欢裙带关系，所以眼里十分看不上这种带资进组的人。

        乔欢也不甚在意，他皮笑肉不笑地走到晏辰东跟前，“东哥，你别生气，今天第一天拍摄，还没我的戏我都巴巴地赶过来探班，多少这点心意，你得承着啊。”

        晏辰东和他拉开距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不承着又如何？说吧，你白白跑这一趟不单是为了探班吧。”

        乔欢心里哼了一声，脸上也没敢有半点儿不悦，“东哥，看你说的，好像我别有居心一样，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声，铭哥明天就出院了，好歹他是之前李导理想的男一号，和你这缘分可不浅，我不过来告诉一声，总觉得不妥。”

        晏辰东明白乔欢是想给自己的心里添些不痛快，不过他在圈里混迹这么些年，又怎么会被乔欢这无足轻重的几句话影响。

        他瞥了乔欢一眼，“这么说还真是，我可得找时间去见见方铭，免得因为一部剧生出不必要的嫌隙，不过乔欢，我听说你刚接了个高级商品的代言是吗？方铭一直是追光的门面，以往不管是高级商品代言还是影视剧男一，都是他的，你要是没签约赶快去签了，不然等你铭哥出院了”晏辰东顿了顿，“你应该清楚，方铭的商业价值可比你高多了。”

        乔欢一时被怼的语塞，满脸涨的通红，本来是想给晏辰东找些不痛快，没想到他这几句话却像刀子扎进心里，直中要害。

        方铭在追光的时候，乔欢只能接些不入流的代言，影视剧最好的角色也只是男二，如今方铭因为身体不适住院，他好不容易接了个高级商品的代言，还指着这个代言能提高自己的身价，铺出一条坦途，可方铭马上就出院了，那自己还不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他解决不了心里的不快就想着也来恶心晏辰东一把，没想到晏辰东反将他一军，让他更为恼火了。

        乔欢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瞧着乔欢气急败坏的出去，晏辰东心里舒缓不少，一个绣花枕头，打发他实在不用怎么费心。

        路超说要来接他，晏辰东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出门的时候看到路超正向他走过来。

        两人有说有笑的上了车，路超问：“我刚才看到了乔欢，今天没有他的戏份他来干嘛？”

        晏辰东从路超的口袋里摸出一块代餐饼干，香葱味的，“还能干嘛，方铭明天出院，心里不平衡，来我这儿想找点共情。”

        路超笑了，“他这段位低的还真不一般。”

        晏辰东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想起叶风铃给他的信息，“超哥，我明天没什么行程吧？”

        路超想了想，“没有，不过有部悬疑剧想找你当男一，明天我带你去见见制片人啊。”

        “推了吧。”

        路超疑惑：“悬疑剧可是当下最热门的题材，不是实力派他们也不会找，你都不问问导演是谁吗？”

        “李导的这部戏刚开始拍摄，我现在没办法分心进别的剧组，也没那个精力，再热门的题材，如果没有全心全意，也拍不出好的东西，正好方铭明天出院，你可以推荐一下他，当我补偿他的。”

        路超朝晏辰东竖了个大拇哥儿，“你可真行，先摆人家一道，这会儿给个甜枣儿，不过确实，李导的这部戏更有爆火的潜质。”

        晏辰东抢这部戏自然是他喜欢，至于会不会爆火，他还真没多想，不过这会儿他也懒得和路超解释，就没多说。

        “既然你明天没安排，不如我们去游泳池比一比，整天坐办公室，这浑身僵硬都要作古了。”

        晏辰东斜了路超一眼，“你多少有点眼力见儿吧，我这么问你肯定是自己有安排了，你就别在这儿自作多情了。”

        路超嚼了条口香糖，嘴巴里都是草莓的味道，“难得休息，你除了在家躺尸能有什么安排？”

        晏辰东闭着眼睛，一脸的悠然自得，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私会情人。”

        路超不屑地瞄晏辰东一眼，又嗤笑一声，只当他是玩笑话打发自己的，没想到晏辰东来真的。

        第二天晏辰东就坐上了叶风铃的车。

        何乾在郊区的山下建了套房子，远离繁华都市，穿上一身朴素的衣服，他和普通人也别无二致。

        车子在崎岖的路上颠了足足有三四个小时，叶风铃和晏辰东两个人本来收拾的干净利索，几个小时下来，也略显得狼狈了些。

        叶风铃把车停好，看了看那坡上的房子，简单的三间屋子，连院墙都没弄，不过门口有片小花园，倒增添不少意趣。

        晏辰东弯着腰，两手撑在膝上，他抬头说：“何导再不济当年也是在圈里红极一时，人人趋之若鹜的，怎么选了这么个地儿住。”

        叶风铃把晏辰东扶起来，“这儿怎么了，多好，就算比不上世外桃源风景秀美，不过也算安静，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几年不见，你竟喜欢上这些酸不溜丢的古诗文了？”

        “谈不上喜欢，只是有点羡慕这种远离世俗烦恼，与世无争的生活。”

        晏辰东摆手，“别扯闲篇儿了，走，去看看何导在不在。”

        两人上坡的时候看到有人从屋子里出来，不是何导，但是又有几分面熟，像是在哪见过。

        男子五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身材匀称，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老花镜。

        他见有人来，上前问说：“小伙子，找人还是问路？”

        叶风铃应声说：“我们来找何老师，不知道他在不在？”

        男子惊讶片刻，又打量两人一阵，也觉得有些脸熟，“你们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吗？”

        正说着，何乾在屋里听到外面有人说话，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少有人来，就出来看看。

        看到叶风铃和晏辰东，刚开始何乾还不敢认，还是晏辰东上来恭敬地叫了声“何老师”。

        何乾这才认出两人，忙把两人请进屋，叶风铃见何乾身体和状态都好，心里的担忧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屋外的男子跟着进来，连忙倒茶招呼，何乾介绍了才知道，这位就是他当初愿意为之公开自己同志身份的男人，付清，而电影《初原》的原型就是他们俩少年时的故事。

        叶风铃和晏辰东这也才明白刚开始觉得男子像是在哪见过的原因了，他们看过何乾随身携带的照片，那张两人中学时的合照，虽年代久远，可保存的极好。

        拍的时候两人还都是青葱少年，如今都已年过半百，但眉眼间，还是依稀能认出来的。

        付清当然也知道为什么觉得他们两人脸熟了，那部电影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眶红了一次又一次，怎么能不记得。

        瞧着何乾和他们俩有话聊，付清就自觉地找个由头出去侍弄那个小花园去了。

        几人热络的问候了一遍，又说了各自这几年的境况，叶风铃才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何老师，初意不是因为肩负的家庭责任离开了原生和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了吗？”

        何乾笑了，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不少，“确实是这样，我们有近三十年没有联系也没有见面了，没想到他看到《初原》之后，会离开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家，来找我。”

        晏辰东了然地点头，“难怪您会突然出柜，可是您都不怪他吗？他离开您，让你守着回忆孤单了半辈子。”

        何乾摇摇头，“我从没怪过他，我们这代人的感情比你们要内敛深沉，精神上所要背负的也比你们多，你们不理解很正常，比起他离开我，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他又回到了我身边，三十年算什么，要知道，我的心从没离开过他，他也一样，只要心在一处，那么时间和空间又怎么能将我们分开呢。”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何乾的脸上好似在发光，叶风铃和晏辰东知道，那就是幸福。

        他们听着何乾的这句话，都被这段时间和距离都无法阻止的深情所深深的折服，深深地震撼了。

        从少年到老者，斗转星移，世间万物都在改变，可他们却心系彼此，一如既往，情深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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