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四章

此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她转变这么大？

        这事其实还得从那忽然出现的一男一女说起。

        白棠看到他们的长相时，纵使她这个人平日淡定的很，也没能忍住，露出了一个惊骇的表情。

        原因无他——这两个人，男的和佘墨、女的和她，是长得一模一样！！！

        世上能长的相像之人少之又少，更何况是一模一样。这两个人还同时出现在这么一个场景中，怎么看，都是有预谋的！她可不相信，这是天生如此长相。

        白棠控制不住去生疑。

        同白棠长得一样的那个女人轻声道：“他要输了。”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哀伤。

        白棠却没有理会她，而是问出了那个从她看到她时就想问的问题：“你是谁？！”

        对方轻笑了一声：“我就是你啊，白棠。”

        白棠却不信：“这不可能！”

        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虽然同她长的那么像，但也不可能是她。如果站在面前这个女人是她的话，那她自己又是谁？总不能是什么前世今生，或者是她的三魂七魄之类的吧！

        她为什么没有一点关于她的记忆呢？

        那人对着她笑道：“不用怀疑，我确实是你。你只是忘了一些东西而已。”

        什么忘了？！她并没有失忆啊，她的记忆是完整的！

        而就在此时，跟佘墨长得一样的那个人似乎是对“白棠”对她说这么多话，不满的很，哼哼唧唧，不安生。

        “白棠”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乖一点哈。”

        他抿着嘴，但至少不闹了，“白棠”又说了些话，哄着安慰好了对方，才看向白棠。

        “如果你是我的话，那他……又是谁？”白棠迟疑地开口，这人，该不会是……！荒唐！

        “白棠”瞥了她一眼，眼波流转，“你不是都猜到了嘛。”

        “我（草），他真的是佘墨！”差点爆了粗口。

        真不怪她这么震惊。

        白棠惊疑的眼神在两个佘墨身上跳来跳去，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二傻子和远处的那个杀气尽显的妖族联系在一起。

        但“白棠”的眼神真切，不掺任何假意——她说的都是真的。

        似乎是见白棠是真的满脸不解，接下来，“白棠”就解释了这一切。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白棠和佘墨是一对怨侣，在佘墨的认知中，对方是被他强行绑在身边的，并不爱他。

        他本以为随着时间的过去，只要他一直一直对她好，白棠终究是会爱上他的，但实际上并没有，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

        这且不说，白棠不仅不爱他，还越来越憎恨他，甚至是想要离开有他在的世界，逃得远远的。

        但照着“白棠”所说，佘墨是钻了牛角尖。

        因为白棠并不是不爱佘墨，若是不爱，最开始又怎么会愿意同他在一起，还结了婚，两人一起过了这么久。

        只是后期，佘墨给的爱越来越沉重，越来越让她承受不了。

        无论白棠同他说过多少次，她爱他，她是因为爱他才跟他在一起。佘墨却怎么也不肯相信，始终认为她是在骗他，好放松他的警惕。

        他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走出来。

        限制着白棠，掌控着她，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种行为比三个月前白棠逃走前所经历的更甚，那个时候她想离开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内心的煎熬，不愿再装作是另一个人，而不仅仅因为佘墨。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压抑，直至有一天，终于到了一个爆发点，白棠没法再忍受，选择逃跑。

        但很显然，她立马就被抓了回来。她又怎么是一个强大妖族的对手？对方随随便便动根手指头就找到了她。

        然后，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甚至她一时情绪失控，还伤害了自己，然后他们两个陷入了冷战，还是单方面的。

        为什么说是单方面的呢？

        因为佘墨根本就不想冷战，但因为这事，他害怕出现在白棠面前，生怕对方又伤了自己，只能一边将家里的尖锐物品收好，一边偷偷摸摸地去看她。

        这一次对佘墨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但他清楚不能再刺激对方了。

        白棠本以为佘墨会反思。

        事实上，佘墨确实反思了，但并没有反思自己，而是开始怀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时间。

        所谓的“七年之痒”。

        虽然他们之间还没到七年，但是因为时间稍微久远了些，白棠就已经对他厌倦了。她厌倦了同他在一起。

        所以，他开始自救，想着是不是，白棠将这一切忘了，他们俩就能回到最初？

        于是，一念成魔。

        事实上，随着他执念越深，心魔的刺早就扎进了他的心脏中。拔不了，只能越扎越深。

        入了魔的佘墨将白棠与他相遇相知的所有记忆剥夺，而带着白棠这份记忆的东西变成了“白棠”，成了一个不人不妖一般的存在。

        也就是站在白棠面前，这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或许是怕“白棠”太过孤单，又或者是怕把她留在身边引得白棠猜忌，抑或只是占有欲作祟，于是佘墨又将自己所有的善良与纯真剥离，创造了一个分/身，将这个分/身留给了“白棠”，就算只是记忆，也只能与他在一起！

        或许，是他太坏了吧，所以白棠才不爱他。那让这个只有纯真的“佘墨”去陪着她，她会不会接受？

        而稚子无邪，也许是因为这样，所有这个“佘墨”才看上去有点傻傻的。

        一个拥有他的纯真，一个拥有她的记忆。无论怎样，佘墨都要和白棠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惜，佘墨的这一场谋划还是全落了空。

        最终他还是落了个同样的结局——白棠选择从他身边离开！

        不仅如此，没了记忆的白棠比之原先更不愿意忍耐，受够了他的束缚与偏执，不过没过几日，便早早地就跑了，这才牵扯出后来这么一遭事。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白棠”说。

        白棠点点头。

        是的，她知道。

        在她跑了之后，佘墨又想将她抓回来，却因为被这群人追着，才拖延至今，今日也是寻到了她的踪迹，才来到a大，结果却被穷追猛打的他们，堵在了这。

        “他入了魔，本就心思难猜，后来又是剥夺了自己所有的纯真与善良，还连着被你多番刺激，心神不稳，干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事，他心中其实也不愿！但事到如今，怕是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白棠”语调凄凉，“他还能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残害无辜之人，或许只是不想让你更加讨厌他。我并不是想帮他说话，只是觉得佘墨他未免太过可怜，想让你对他多一番怜悯。”

        是呀，白棠心想，当时他藏得那么好，要不是她想逃跑，乱了他的心神，又怎么会在那个他满心期待的宴会上出了那种岔子。

        她一直都知道，那天的宴会结束后，佘墨替她准备了不少惊喜，会同她好好享受一番二人世。可她偏偏选了那么一个日子，逃走。

        白棠对佘墨的心思本就不明不白，又听“白棠”说了这么一番纠葛，心下又是各种动摇。

        恰好见“白棠”温柔地将“佘墨”的碎发撇开，白棠忍不住问道：“那他呢？照你所说，你应该只是有我的记忆，并没有我对他的爱。那你如今对他又是个什么想法？”

        “或许最初是没有爱的吧，但他满心满眼都是你，渐渐就陷进去了……他其实很可爱。”“白棠”笑着说，“而且说实话，他比佘墨更像是个人。”

        如同记住了白棠的爱意一般，最开始，她也继承了白棠满腔的不愿与哀伤，矛盾与纠结。她觉得自己对“佘墨”，似乎是又恨又爱，既做不到伤害他，却也没法对他有什么好脸色。可后来，她逐渐意识到，他是他，佘墨是佘墨，他们是同一个人，却又不是完全一个人。他对她好，却也足够尊重她。

        再之后花了不少时间才慢慢转变自己的想法，只是这话就不用同白棠说了。

        她们两曾是一体，如今却真真实实是两个个体了！

        见“佘墨”黏着她不肯放的样子，白棠也忍不住笑了笑：“说的在理。”就冲远处那个打架打的那么凶，一副高高在上，视世上所有生命如同草芥的样子，再看面前这个会撒娇，会吃醋，会卖萌，比之佘墨，这个佘墨分/身更像是个人。

        到此时，一切都已经明了了。

        只是……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爱他不代表会爱那个原来的佘墨吧？”白棠不解，这意思就是你又不喜欢这个杀人如麻的佘墨，干什么要多管闲事？

        “是，虽然我不爱他，但我却不想你们两个错过。我拥有你所有的记忆，自然知晓你们两之间有多不易。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不想你到最后看他死了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者是仇人死了一般。那样对他太不公平了……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人类，做些寻常人不会的事，比如掐算出一点东西，不过小菜一碟。”虽然“白棠”不爱他，但不代表不会心疼他。

        人，总是会爱屋及乌。更何况，她也说不通他们俩到底是同一个人还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至少，她如今是爱上了“佘墨”，这毋庸置疑。

        所以她只是略微地代入了一下，便心揪的喘不过气来。

        生生死在心爱之人面前，可她连最后一眼都不愿看他。

        冷眼旁观或许还算好的，说不定她恨不得处之而后快，这不叫人间惨剧叫什么！

        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却可以促成一对有情人，何乐而不为？再者她其实是有私心的，因此，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

        白棠会相信面前的这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说的话吗？

        她很想不信，但就冲对方这长相，就已经很有说服力了，更别提她嘴里说的那些白棠做的事，确实是像她的风格。

        不知为何，听“白棠”说了这么多，白棠的心中也泛起了不少波澜。明明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明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呀。

        可为什么还会为佘墨做的事而哀伤呢，又为什么还要心疼他曾吃过的那些苦呢？

        难道说？她又一次爱上了佘墨……

        这怎么可能！

        白棠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却又控制不了地将余光放在了远处和那群人继续鏖战的佘墨身上。

        似乎的确是蛮帅的。

        战损的时候尤其！

        她可没忘记，当时她曾有过这个打算——如果对方没那么变态的话，她可是想着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只是，谁知道，后来竟然会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白棠看佘墨明显是落于了下风，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踌躇着开口：“他要输了吗？”她想起了一开始“白棠”对她说的话。

        “白棠”点头：“他身上一直有暗伤，迟迟未愈。之后又是入魔，又是剥离分/身，这一番折腾，糟践自己不说，更别提这些日子一直被这一群人穷追猛打，他再怎么强也是受了不少伤的。这样下来，神仙都扛不住！”

        不仅如此，他刚刚还替她挨了一下，白棠控制不住地想到这件事。

        思及此，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她的心脏，越啃越大口，血哗啦啦地流。

        事实果真如“白棠”所说，不过又扛了片刻，佘墨便彻底落了下风，被一道符给拍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大口血，便彻底无法凝成妖力，再无还手之力。

        可尽管如此，他却不肯服输，嘴里嚷嚷着类似于有本事就让他灰飞烟灭，否则等他恢复过来定要灭尽他们全家之类的话，活脱脱像个反派！

        然后那群人一点都不给面子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封印了。

        是非常的干净利落，连给白棠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白棠虽然一直关注着对面的战况，但却也秉持着一个无所谓的心态。或许比起无所谓，更像是她从心底觉得佘墨就不会出事。

        就算是受了伤，也不会危及生命。

        可真见人出了事，白棠便坐不住了，肉眼可见地开始慌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总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应该做些什么才不会让自己后悔。

        至少，应该陪他最后一程。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准备朝那群人走过去，“白棠”却喊住了她：“等一下！”

        白棠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只见“白棠”温柔地笑着：“我看你应该决定了什么。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把你所有的记忆都还给你吧，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她缓了缓，露出一个坚定的眼神，乍一看去，两人不仅长的一样，连神情也是一样，就像是照镜子般，“在诞生之初，我一直搞不清我到底是不是你，时至如今，也是如此。但至少我已经确定，我不想作为你而活，把记忆还给你以后，我们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了，以后我就是我自己，不再是谁的替身，也不再为谁而活。有了完整记忆的你，想做什么也就去做吧。”

        这便是她的私心所在。她不想再是白棠了，过去的一切都再与她无关，她只想与心爱之人过普通的日子。

        “白棠”如释重负地笑了。

        而白棠则露出一个了然又愉悦的笑容：“好！以后我们都只是自己！”

        这一刻看去，两个白棠竟恍若一点也不相像了。

        ……

        不过片刻，白棠就已经从“白棠”那里接收了被她遗忘的那段记忆。待到这段记忆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冲荡时，她晃了晃神，努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花了一些功夫缕清了大致的事情后，便继续向着她一开始决定的方向走去。

        恢复记忆不仅没有阻止她，反而是越发坚定了她的心。

        她一贯是个认死理的人，什么事认定了，她就不会改，就想当初她决定要逃跑，而如今决定要去陪佘墨一样。

        她是爱佘墨的，所以自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关进这卡里而无动于衷。

        所以，佘墨，我来陪你了。

        就在白棠一步步往那里走去时，“白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多加保重！”虽然不再是同一个人，白棠却也像是她的家人一般。尽管她马上就要忘记对方到底是谁，又同她有过什么过往牵扯了。

        属于白棠的记忆即将全部褪去。

        她会忘记所有与白棠、佘墨有关的事，所记得的也只有这个宛若孩童般的“佘墨”。

        白棠回过了身，浅浅地笑着说：“希望你以后同他，可以一直幸福。”她看了眼站在“白棠”身旁，一起目送她远去的“佘墨”。

        不要像他们俩一样惨。

        “白棠”也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我会的！”你也是。

        白棠转回了身，继续坚定地步伐朝着元睿真人他们一行人走去。那神情，竟然有那么一刹那与佘墨的神情重合在一起。

        白棠走近，装作一副被他们吵得头疼，不得不站出来的样子：“还是我去吧！”

        不过守个封印而已！

        至少人还活着！那就意味着，还有挽回的余地，她还能和他在一起。

        既是守封印，也是守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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