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鬼火开路

我叫林子清，一名年轻的乡村法师。

        我的身世已经无从探究，我只记得那个人潮人海的集市。带我去逛集市的母亲看上一件短风衣，正在和老板讲价。

        我在旁边站着，看着洪流一样的人群，渐渐陷入恐慌中，不由得跟着洪流走动起来。走出不知多远，才想起母亲已经不见了。

        我在人群中叫着妈妈，哭着走着。走了好久，我走出人流，站在一个小摊边，不知疲倦的哭着。

        集市上的人越老越少，太阳也落到山的那边去了。正哭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从我面前走过去。小女孩对我指指点点的，笑着给道士说什么。

        道士已经走过去了，又停住脚步回头看我一会。小女孩跑过来把手里的一块米糕给我。

        她很热情的伸手擦我脸上的泪水，问我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说我妈妈不见了，道士看出我是走丢了，就过来陪我站着，等我母亲来找我。

        一直站到天黑，集市已经撤掉一大半了，还是等不见我母亲。

        我又大哭起来，道士对我说：”你先跟我回去吧，明天我再带你来这里。今天你母亲可能已经回去了。”我别无选择，只能跟着道士去他家。

        道士家离这里也非常远。起码有十几公里，道士轮流背我和那个小女孩。走出不知多远，和道士同村的一个商贩开着车从集市回来。我们搭车回道士家。

        第二天道士带我去那个集市上，他在集市最繁华的地方摆下小摊，给人算卦，买辟邪的纸符。我站在小摊边，等母亲来接我。哪知整整一下，依旧没等到母亲。

        第三天再等一天，集市就撤掉了，道士没法直接扔掉我。他问我家的在哪里，我那会太小了，不知道我家那里叫什么。只记得早上母亲抱着我，坐一辆同村人的小三轮到集市上。道士把我留在他家，一边留意着帮我打听我家的消息。

        但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过去了，始终没有打听出个所以然来。我在道士家里呆了两年，到八岁的那年，道士说我要是愿意，他收我当徒弟。我以后跟着他学法术。

        我当然答应下来，道士成了我的师父。那个小姑娘是道士的女儿，她一直跟着道士做法事。

        小姑娘很高兴自己成了师姐。道士名叫杜君平，师姐叫杜筠。

        师母是在我投入师门以后第二年因病去世的。师母去世以后，我就和师父、师姐相依为命。

        每天和师姐跟在师父身后出去做法事，晚上回家后帮师姐做晚饭，喂鸡鸭，洗衣服。生活也算惬意，本来也很平淡。

        但是我觉得对法师们来说，用平淡这个词是不太恰当的。寻常看看坟茔地啊算算卦啊驱邪啊那些也还罢了，但有时会遇到死人从棺材里站起来，上吊的女鬼附体在别人身上这样的事。

        在惊心动魄中度日的时候也非常多，所以用平淡这个词是不太适合的。

        在师父门下呆了十年，现在的我也已经算的上一个合格的法师了。遇到简单的法事，师父懒得动弹，差不多都是交给我和师姐去做。

        师姐大我三岁，现在是二十一岁。她已经长成一个风韵饶足的大姑娘了。唯独没变的是她那两根扎着红头绳的羊角辫。从我小时候第一次看见师姐那时起，她就是这两条搭在肩膀上的羊角辫。

        今天师父派我和师姐给城里一个人家送魇魂符的，这户人家老人去世后，家里就一直各种古怪的动静不断。我俩送完魇魂符，去城里各处玩了一趟，吃了好吃的，买了师父用的一些法器。

        因为玩过头了，错过了班车，我俩只能步行回去。十几公里的路，走了一半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

        师姐吃着从城里买来的零食，在我身边起劲的走着。她不时的忽然弄出点什么动静来吓唬我。我笑道：“小筠荺，你别弄鬼。鬼这东西通灵的，你这样一惊一乍，很容易弄出真鬼来。”

        师姐笑说：“这有什么的？师姐给你弄出个漂亮的女鬼来，给你搞个媳妇儿怎么样？”师姐说着把咬掉一般的一块橡皮糖塞进我嘴里，我嚼着橡皮糖，含糊不清的说：“不不，师父说了。女大三抱金砖，我还要和你抱金砖呢。什么女鬼，我一点也不稀罕。”

        师姐给我两句说急了，过来趴在我背上，胳膊使劲勒我脖子说：“能耐了你啊，敢这么说师姐。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

        我背着师姐，吃力的往前走着。路边的草虫像是再给我俩奏乐，起劲的鸣叫着。

        师姐趴在我背上不愿意下来，接过我手里的包让我好好背着她。才走着，我远远看见两颗绿色的光团在路上闪动。

        我吃一惊，站定了看看那两个光团，是真的鬼火。这样两个一对在大路上飘动，肯定是开道的鬼火。

        我忙说：“师姐快下来，有开路鬼火。”师姐赖在我背上不愿意下来，鼻子里哼冷气说：“得了吧你，我平时给你洗衣做饭的。让你背我这一会你就不情愿了。你师姐什么鬼没见过？”师姐说着紧紧搂住我脖子，这所谓的开道鬼火，是给鬼魂开道的鬼火。

        一般这样的鬼火后面就跟着鬼魂。我看鬼火径直向我迎面飘过来，背着师姐躲进路边的草丛里。所谓的阴人行路、阳人借道。只要人不冲撞到鬼魂，差不多都能做到人鬼异路、相安无事。

        我往草丛深处跑去，跑了不多久，身边多了许多东西，这是已经跑进稻田里了。回头看看，两颗明亮的绿色鬼火闪动着沿路飘下去。

        师姐也看见鬼火了，忙从我背上跳下来。她掩着我的嘴，踮脚看着路上说：“是开路的鬼火吗？看不见后面的鬼魂啊。”

        我拉着师姐蹲在稻田里，小声说：“先别出声，再看看。多半是开路的鬼火。”师姐也慌了，忙在法器包里翻找着。翻了半天，取出纸符和朱砂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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