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鬼杀青

万景轩解释的很潦草，但是苏泊然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又要接着追问，万景轩制止他说道：“你听她继续说下去就明白了。”苏泊然看着万景轩认真的侧脸，悻悻的答道：“那好吧。”然后朝山鬼偷偷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可以继续，自己便不再说话。

        山鬼继续道：“本来我想等她会走路了就把她引出山外，也许能碰到好心人收养，可是这孩子我是越养着就越喜欢，我觉得这是老天爷可怜我，把我那苦命的孩子还给我了，所以慢慢就舍不得了。过了两年，那群人一上山我就知道要出事了，因为那个女人和这个孩子长的简直是一模一样，所以我便一直跟着她。晚上人们都睡下了，这个女人拿着火把走到远处，我看见她在烧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仔细一听果然她就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原来她是未婚先孕，以为孩子一出生就死了，才会让好朋友帮忙寻个埋葬之所，朋友跟她说埋在了这里，所以她趁大家说要来这边游玩之际偷偷烧一些纸钱，寄一下哀思。”

        万景轩已经大概猜出了下面的完整剧情，便说道：“你本可以将孩子还给她的。”

        山鬼没忍住情绪，声音变得嘶哑：“我有一瞬间是这么想的，可是……”

        万景轩皱着眉，掷地有声的说道：“可是你舍不得把孩子还给她，便为了永绝后患，突生歹意，干脆鲨了她。”

        一旁的魏丹听到这里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万景轩大吼道：“胡说！万景轩，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不允许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你给我闭嘴！”魏丹的声音已经因为哭泣沙哑的不成样子，说完又转向山鬼，乞求一样的语气说道：“鬼娘，我们不要说了，不要理他们，我们走，我带你走，我相信你，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

        山鬼没有抬头，夜晚山腰上穿过的夜风打乱了她额间的碎发，山鬼双拳紧握，骨节分明，顷刻的沉寂之后哑声说道：“是，为了永绝后患，我鲨了她，并趁她三魂离体的时候，吸食了她的魂魄……”

        魏丹一字一句听完吓得一下子松开了原本握着山鬼胳膊的手，腿一软，扑通坐到了地上，耳边嗡嗡作响，讷讷的说道：“鬼娘，这不是真的，你说过我是被父母厌弃才被扔到这里的，明明是你救了我，养了我……我不信，你刚刚说的都不是真的！”

        山鬼不敢看魏丹的脸，青白的脸似乎苍老了一些，她双手攥紧地上的枯草，不停的说道：“对不起，月儿，对不起……”

        魏丹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泪如雨下。

        万景轩说道：“错上总会加错，你口中的月儿长大了以后，你便又迫不及待的要给她一个能大白于天下的身份，所以才会有了几个学生从后山回去之后失忆的故事，是吧？！”

        山鬼已经没有了语气：“是。”

        万景轩道：“我本来是很相信你说的话的，但是那晚见过你之后我下山时居然碰到了魏老师，我原本以为她是来找我的，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这并不可能。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就算再怎么认真负责的关心学生，恐怕孤零零的一个女人也不敢半夜往后山里跑吧？更何况还是一个盛传闹鬼的荒山。可是回想当时她上山时的步态轻盈、神情自然，根本没有丝毫害怕的表现，这只有两种解释，第一，她异常的坚信这个世界真的没有鬼；第二，她认识这个鬼。她是学医的，不相信鬼神之说很正常，所以我便说服自己她是第一种可能，直到我看到那张照片——几年前来后山玩探险游戏后失忆的学生们的照片，原来魏丹就是这几人之一。就是因为这几个人的失忆才导致后山闹鬼的消息不胫而走，作为当事人魏丹，她怎么可能不怕鬼？那么为什么会这样？便就只有一种可能，现在的这个魏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当事人了。”

        山鬼没有否认，说道：“不错，月儿越长越大，她虽然经常混到学校里去玩，但始终没有一个身份。一天有三个孩子偷偷跟着月儿上山来，为首的那个就是这个叫魏丹的女孩儿，她曾见过两次月儿偷偷跑上山来，便好奇的跟踪她过来，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我没有办法，便吸了她们的精魄，让她们忘记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我本想直接把她们扔下山去就了结了，可是看着这几个女孩，我知道月儿是羡慕她们的，想像她们一样正正当当的活着，有个身份，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吸了这个叫魏丹的女孩子的魂魄，将月儿的魂魄移到了她身上……”

        万景轩看着一旁麻木哭泣的魏丹说道：“所以，这件事你也是帮凶？”

        魏丹，或者说是月儿，听到万景轩的问话居然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呵呵，帮凶？你现在是说我是帮凶？！她们说我怪异，把我堵在墙角打骂侮辱的时候谁又是帮凶？她们欺辱我我就要克制忍耐，我反过来报仇就是帮凶了？万景轩，哈哈，还是说这位大人你习惯了高高在上，便不知像我这样深渊里的臭虫是怎样负重偷生的了吗？哈哈哈……”

        本来一直在旁边看戏似的苏泊然听到魏丹说这句话突然脸色骤变，双手握拳，眼神里冒出凛冽的怒气，山鬼见状赶忙反手一挥，情绪激动的魏丹随即昏了过去。山鬼朝两人这边又赶忙磕了两个头，一边说道：“两位大人，月儿她年幼无知，这些事都是我的错！两位大人饶了她，我愿意回地府接受任何惩罚！”

        苏泊然阴沉着脸，略带鄙夷的语气说道：“这位鬼大娘，你自身难保了还这么护着她有什么用？你虽然养了她，给了她恩惠，可是你也确实害了人家亲妈，她怎么可能原谅你，这世间的人都是翻脸无情的，不论古今。”

        万景轩侧目盯着苏泊然，有些诧异他说出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他了，还是先把山鬼的事情解决掉再说，于是他收回目光转回头来对着山鬼说道：“山鬼常氏，地府怜惜你生前命苦，本给了你机会改善命格，但你不知珍惜，为保一己私欲，一错再错，实难姑息，现在我带你回地府受审，你有话可以去和总判大人辩解。”

        山鬼自知结果，神色黯淡，说道：“我早知这一天会来的，那月儿她……”

        万景轩已经明白魏丹就是吞贼的孩子，自然也是存了一些私心，看了看地上的魏丹，语气变得轻了一些说道：“她如今命格已改，不是孤魂，已经不属于我的管辖范围，这件事还需商量。”

        山鬼的表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万景轩说出这样的话那肯定是能网开一面了，她不忍的看了看躺在地上昏睡的魏丹，回道：“是，多谢大人！”

        万景轩将右手举至眉心竖起两指凝聚灵力，身后一股阴风旋过，山腰上的树木闻风而动，从草沙沙作响，万景轩额间的碎发被阴风吹的乱翻，他低声喝道：“溺水，来！”随即便听到如溪水击石般的潺潺声从山体四面八方涌来，除此之外，一切其他声响都霎那间停止了。突然一股漩涡包绕着山鬼拔地而起，山鬼失去了意识，卷在水涡中心升到半空然后突然消失了。

        苏泊然笑嘻嘻的鼓了鼓掌，用一副夸张的表情说道：“这位大人，你好厉害！”万景轩扭头看了看苏泊然，见他周边有几只萤火虫分别被包裹在溺水水滴中，松松散散的悬浮在空中，弱弱的光线透过溺水反射出五彩斑斓。

        不远处的魏丹还在昏睡，万景轩说道：“我要离开一会儿，你照顾一下她。”

        苏泊然瘪了瘪嘴，不太愿意的样子拒绝道：“别呀，这大半夜的，你把我们孤男寡女的扔在这个闹鬼的山头上是不是不太合适。”

        万景轩心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去地府，一起吗？”

        苏泊然连忙摆摆手说道：“那种伤心地我还是别了吧，再见，不送！”

        万景轩瞥了苏泊然一眼，没再说什么，往前走了两步，纵身跳入溺水漩涡，也跟着消失了。

        苏泊然看着溺水随着万景轩的消失如同蒸发一样变成了一股白气，消散了。他先是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哼，地府？！早晚还要再去一趟的，不过不是现在！”，然后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魏丹，挑了挑眉毛，似乎还真是有一点为难该怎么处置她，这荒山野岭的，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女孩子，万景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总不能就看着她在这躺一宿吧？！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自然还是苏泊然自己不愿意在这野山头上挨饿受冻。苏泊然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打了个响指，原本停留在树上休憩的萤火虫们慢慢的一群群的飞了出来，绕在魏丹四周旋转，不一会儿竟然将她抬了起来。苏泊然扭头下山，萤火虫就这样抬着昏睡的魏丹规规矩矩的跟在他身后两尺的距离。

        到了山下，天已经蒙蒙亮了，苏泊然见学校附近已经有商贩在忙里忙外了，便驻足驱散了萤火虫，纡尊降贵般把魏丹背到身后，尽量避开人群，贴着墙根儿往职工家属楼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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