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38章

        青鱼镇离西城不过就是几十里的路程。

        梁沉在马车上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时在烟花庆典日时，那个摆摊的男子被虞蔷姑娘一箭射穿手臂的时候，却没流血。

        他说那是仙家给他打造的假手。

        可那手臂栩栩如生，他不说假手，谁能看得出来？

        梁沉猛然想起了如樱姑娘。

        当时听如樱姑娘的父亲谈起，如樱当年失了右臂。是由一位名叫银筝的姑娘帮助她重新打造了一截右臂，那新手臂能弹琴，和原来的手臂几乎一模一样。

        关键是，那手臂里还藏着东西，等自己多年后去取。

        梁沉蹙眉，那个摆摊汉子的手臂，莫非也跟银筝姑娘有关系么？

        马车上，小公子见梁沉独自沉思，也没去打扰。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之间的寂静越来越深，那小道长突然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来，递给了梁沉。

        “送我的礼物么？”梁沉接过，诧异一笑。

        戚无染没回话，脸却开始红了。

        梁沉打开纸包，便愣住了。

        那是一块极为秀气精致的小荷包。不得不说小公子的审美眼光比君绫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从配色便可以看出来---君绫那傻丫头十分巧妙地选择了红配绿，而小公子的这件便不一样了---他以雾蒙蒙的淡蓝色为底，荷包面上是几朵正绽放的重瓣海棠，清雅而秀美。

        况且这种绣工，也不是君绫那种歪瓜裂枣的蝴蝶能比得上的。

        “好看好看。”梁沉爱惜地抚摸了几遍，“你自己绣的么？小道长，你还会绣这个呀？”

        戚无染红着脸点了点头。

        梁沉感叹他心思细腻，同时不由得又莫名感动了起来。或许因为他也不过是个沾沾自喜的臭男人，一想到美人在灯下为自己一针一线认真绣海棠的模样…他心都要化了。

        梁沉小心地把荷包收进怀里，突然坏笑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

        “傻子。”戚无染不为所动。

        “哎呀小道长你过来嘛！”梁沉一边撒娇一边像一个蛇一样扭来扭去，一声声小道长叫的绵绵绕绕，“小道长！你过来嘛！你看你荷包都绣啦，该放下的身段也放下啦，还差这点儿么？”

        “胡闹！”小道长脸红不去看他，声音却软绵绵的。

        梁沉见状，不由分说地伸手一拉，他本就力气很大，那小公子猝不及防，直直地被他拉进了怀里。梁少卿也不嫌压得慌，就着这个风流的姿势便捉起小道长的手指一看---上面果然被针刺破了几处，还没好全。

        “哎…”梁沉心疼，揉了揉那小人的黑发，“以后别再绣啦，你一受伤，就跟在我心尖上插刀子似的。”

        “别…别瞎说了！”戚无染结巴了，脸红的像是柿子，使劲挣脱了他便又坐回了对面。梁沉见他那副娇羞小媳妇的模样，心里越发喜欢了起来，不禁开始盘算着如何将人拐回南洛去。梁沉琢磨了一会儿，“小道长，待我这次修学结束后，你跟我回南洛住上一段时间怎样？”

        戚无染没说话。

        “别沉默啊。”梁沉坏笑，捉起对方的手指来揉了揉，“你想啊，我若是回了南洛，没有你在身边看着，白起那帮混人肯定成天喊着我花天酒地去，你…”他笑得更坏了，“你舍得么？”

        “梁少卿！”小道长气得脸鼓鼓的，“不许你这样！”

        “不许我这样，你就来南洛看着我呀。”梁沉眉开眼笑，“那就说好了？我把你拐跑，然后我让我舅舅在南洛给我造一间金屋子，把你藏起来！”

        戚无染的脸又红了一片。

        几个人到达青鱼镇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这次来青鱼镇，除了戚无染梁沉，苏念予和陆雪凝也没落下，除此之外不光带上来君绫姑娘，连戚澄也成功跟了上来。

        六个少年人，对付一个月老祠，若是从外人眼里看来，此事也未免过于浩荡了。

        下了马车后，一行人先去找客栈歇下，那老板娘很是殷勤热情。客栈里的厢房还剩下几间，下人家仆们住中房，而公子小姐们自然要安排上等客房。陆雪凝点了点人，“要不咱们就开六间上房？”

        “哎哎，别了，五间吧！”梁沉煞有介事，“我跟小道长关系好，我俩挤一挤就好了！”

        “不行！”

        戚无染和戚澄同时开口。

        “…”

        一行人面面相觑。

        “对！我哥哥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戚澄气鼓鼓，“这样，我和我哥哥一间房，其他的你们随意！”

        “什么？！”梁沉也气鼓鼓，“你个小兔崽子，不准你和你哥哥一间！”

        “要你管？！”戚澄不甘示弱，“他是我哥哥！又不是你哥哥！你管我哥哥跟谁一间？”

        两人吵得水深火热，戚无染叹了一口气，独自开了一间房拿着钥匙上了楼。苏念予好不容易拉开二人，最后还是六个人六间房一点儿也没挤住谁。晚上几个人请了镇长来喝酒，将月老祠的事情，详细问了问。

        这一问才发现，这月老祠，真的不简单。

        梁沉知道，这月老，也就是月下老人，是主管男女婚事的媒神，也是九天上的一位上仙人。红线，便是月老的法器，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便是说月老拿红线定姻缘，男女手上一根红线，便是一世姻缘。

        如此浪漫风雅，怎么到青鱼镇，偏偏变了味儿呢？原来，青鱼镇上本有一间月老祠，像寻常神殿一样受着香火，可是没曾想，有一日，月老祠里来了一位一身红衣容颜倾世的姑娘。

        那姑娘不过是钟灵毓秀的年纪，却将一只青耕鸟，留给了月老祠里的小神倌，那青耕鸟，便是北方人口中的喜鹊。这鸟灵性得很，每月都要褪下来鸟羽数十根，只要将此鸟羽毛中的软羽剃下，揉进红线里，那红线便能成全姻缘。

        “照这么说的话，那些人的狂热便能解释通了。”梁沉哂笑，“那月下老人高高在上，就算诚心供奉上一年半载的，他有没有帮你牵线还不一定。而这青耕红线，倒真是比月老红线灵验多了。”

        “是啊！”镇长无奈摇头，“起初人人都被这青耕红线弄得五迷三道，这不，那原本看庙的小神倌，如今竟赚得个盆满钵满，摇身便成了我青鱼镇的大户了！”

        “借着姻缘成暴发户？”陆雪凝冷笑，“还头一次听说说媒也能发家的。”

        “哎！”镇长无可奈何，“小仙君们此次前来，定要帮老朽将此事解决妥帖了！要不然这一来二去，咱们青鱼镇啊，迟早要出大乱子啊！”

        送走了老镇长后，几个人思索了一会儿，陆雪凝年纪最长，又最机灵，不一会儿，就将行动路线摸索了出来。

        “明日，我们先去一探那月老祠。”她又想想，“我等先装作寻常香客的样子，去求那么一两根红线，先看看那红线的蹊跷。然后再去寻一寻青耕的下落，若是个普通妖物，封印了也就完事了。若此咒可解便是最好，不能解，也只能力保此事不再发生便是了。”

        “姐姐有理。”苏念予点头，如此正事上，他也不跟陆雪凝拌嘴，“那如此说来，我们今日便回去休息，待到明日再早起便好。”

        剩下的少年都觉得有理，便纷纷回了卧房。梁沉心里不老实，如此夜色好景之下，他总觉得要跟小公子说说话方能安然入睡。回到卧房后，落落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梁沉越想越不老实，又怕出门在廊上碰到熟人，遂福至心灵，从窗子外爬了出去。

        梁沉知道戚无染的房间跟自己隔了一间戚澄的卧房，他正思忖着怎么跳出去，却不料耳畔却突然一声炸响，“梁少卿！”

        梁沉诧异回头，见那君绫小姐，竟然也壁虎一样在墙上趴着。

        “不是…姑奶奶呀，你…你这是做什么呀？！”

        “我来找你呀！”君绫兴高采烈地摇头晃脑，“梁少卿，你等等，我这就过去！”

        这青鱼镇上小楼都是白墙青瓦，夜色已经沉了下来，晚风凉凉的，两个人的手上都沾了白灰。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

        戚澄从窗子里探出了个脑袋，满脸写着惊恐，“梁少卿！你莫不是要拐了君绫小姐私奔么？”

        “我…”梁沉有口难言，“不是，你看我这像是要私奔的模样么？滚滚滚，小毛孩子把脑袋缩回去！你哥哥我练功呢！练轻功都不知道么？”

        戚澄不信，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那君绫气得又想跺脚，她本来飞檐走壁就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晚上去找梁沉，结果被戚澄这么一搅合，还有什么意义？她索性装也不装了，一个猛子向梁沉扎了过去。梁沉躲无可躲，只好一手扒着窗沿，一手将那姑娘生生拽住了。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又滚回了梁沉的屋子，君绫兴奋地爬起身子，“哇！梁少卿，你这间客房好像比我那间大一点儿诶。”

        “…”

        梁沉愁眉苦脸，“不是…姑娘，您看您参观好了没？参观好了要不就回去睡觉吧？”

        “不。”君绫噘嘴，“我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快说啊。”

        “我想吃夜宵。”

        “…”

        梁沉无语，“就这点儿事？想吃夜宵让你那什么红儿翠儿之类的去买不就是了？”

        “我不。”君绫摇摇头，“我想吃烤鹌鹑，还有烤鱼，我要你陪我去！”

        “…大姐。”梁沉捂脸，“我…我真有事！”

        “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君绫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你若是不陪我去！我就哭了！我…我就想起来你骗我戚公子是女儿家，啊啊啊好大的没脸！”

        “得得得！”梁沉着急了，“你别提那件事了！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就是了！”

        君绫转悲为喜，开开心心地拉着梁沉就要出门，梁沉无奈，只得祈愿着出门千万别碰上别人。谁料房门一开，门外站着的人却是戚无染。

        两人相对无言。

        “呀！戚公子！”君绫开心不已，“梁少卿要请我去夜宵呢！正好你也来了！要不咱们一起？”

        梁沉不敢去看小公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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