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

        梁沉快被虞蔷给逼疯了。

        当然，是虞蔷先被缚心青铜柱逼疯了。

        两个月前，梁沉为了防止虞蔷向家主说出如樱姑娘身上五毒咒的秘密，便在南洛家传宝器缚心青铜柱上下了个小咒语。

        在虞蔷摸到青铜柱的那一瞬间，咒语生效，虞蔷这辈子也不能说那三个词。

        一个是“方如樱”，一个是“五毒咒”，一个是“黄粱蛊”。

        当然，缚心青铜柱本身，也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不仅说不能说，写也不能写，哪怕是做梦也不能梦见。虞蔷本来不信这个邪，像寻常一样想跟家主汇报此事，结果话从口出就变成了：“家主，那个…那个谁，那个会弹月琴的…谁谁谁，她她她她，她身上有那个什么东西，那什么…”

        满屋子的人都直直地盯着她。

        “虞蔷。”戚夫人好心，“你…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怎么昨日还好好的，今日说结巴就结巴了？”

        “不是！”她急得快出汗了，“是梁沉在搞鬼！他给我了那个什么…那个什么…”

        家主叹了口气，“虞蔷啊，你想说什么我也懂。那南洛梁沉剑也没有，整天扔什么蝴蝶镖。谁看见，谁都不说他是好孩子啊！这种人，就算是他舅舅来咱们湘灵下聘，我也不放心把你嫁过去！这样，你别说了，别管他给了你什么定情信物，全还回去。要不是看在洛瑶的面子上，湘灵才不愿意惹他呢！”

        虞蔷的气得通红，“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什么歪心思！”戚疏桐摆了摆手，“下去歇歇吧，别想这回事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们这些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就容易被一些表象迷惑，真是的，脸上带流火纹的，有几个靠得住的？”

        虞蔷本身是冷艳性子的小美女，又被家主寄予厚望，如今却在那么多人面前闹了个这么大的没脸，怎会想得开？

        这不，她已经盯了梁沉许久了。

        这缚心青铜柱上的咒语是南洛所出，自然也是南洛能解。戚无染本来也劝过几句，青铜柱上功德一来一去，总归是十八年后，能向南洛讨一份愿望。可是虞蔷姑娘的心性如此高傲，又怎么容忍梁少卿害了人还如此逍遥？

        于是就出现了这一日一大早，梁沉的饭碗被虞蔷一箭射穿的场面。

        下一刻，梁沉一个闪身，就要往窗户那里去扑。虞蔷眼疾手快，嗖嗖两箭过去，梁沉的广袖鎏金袍瞬间扎了两个洞，整个人被钉到了墙面上。饭堂里顿时乱哄哄一片，梁沉见此次虞蔷没有用冰箭，而是用了木箭，知道这回她还是格外生气。他无语，知道此次除了求饶还是别无他法。

        “姑奶奶呀---”梁沉叽叽歪歪地摆笑脸，“您看…我过会儿还要去上早读呢！”

        “闭嘴！”虞蔷凤眼圆瞪，天生一副冷艳，“我听说你又差人给南洛送东西了！那青铜柱的事情呢？！你有没有向南洛问询？！”

        梁沉额头冒汗，“当然有啦！我这就让我小舅舅亲自来湘灵…”

        “你还乱扯！”虞蔷气得一脚过去，梁沉的小腿险些被她踢断，直接哎呦了起来，“姑娘！脚…足下留情啊！我若是残废了，那族长的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虞蔷气得眼前发黑，梁沉瞅准时机，伸手摸出了玉清红梅扇。虞蔷见状飞身一闪，却不想一脚踩上了一滩豆芽菜，这一滑便站不稳，身子直直地向后倾去。

        还没等梁沉伸手去拉，那苏念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稳稳地将虞蔷姑娘托住了。

        梁沉松了一口气，虞蔷站稳后，又瞪了梁沉一眼，正要继续发火，小公子却款款而来，“虞蔷姑娘，早课快要开始了，少卿他得跟我去文昌院了。”

        梁沉心中大喜过望，小道长，您怕不是及时雨吧！

        虞蔷终于没辙了，气呼呼地走了。梁沉拔掉箭，又要嬉笑着往小公子身上蹭，“小道长…我那个…我功课又忘了做了！”

        戚无染叹了口气，两人正要走，梁沉却突然瞥见，那苏念予竟然还愣着。

        “还不走？”梁沉推了他一把，“大哥，你腰扭了？”

        苏念予的脸倏地一下红透了。

        “虞蔷姑娘她她她…”他两手比划着，话都说不成个了，“她的腰这么…细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啊苏苏！”对面的陆雪凝放下猪蹄，早已笑弯了腰。

        夏日炎炎，云雀叫了一整天。

        傍晚的时候，梁沉让落落下山去弄了些泡椒凤爪，遂提着食盒，优哉游哉地想去找小公子去温书。

        没曾想刚刚走到半路，就迎面又差点儿撞上虞蔷。

        他赶紧躲到路旁，只见那红衣少女步履匆匆地走过，幸好没发现什么！

        “诶？温落？”

        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梁沉一转身，怎么又来个小姑奶奶！

        原来这间院子，正巧是君绫小姐暂住的紫虹院，梁沉巴不得她赶紧失忆，又不能转身就走，只得赔笑道，“君绫小姐，小的不知您住这儿，打扰您清净了！”

        “哦，不妨事。”君绫一个人出来，也没带丫头，她望了望四周，“怎么总是不见你家梁沉公子，你一个人，又是做什么去？”

        “啊，我家公子如今正在东海苏公子处品茶呢！”梁沉抬了抬食盒，“这不，小的正好给公子们送点心去？”

        “什么？”君绫睁大了眼睛，“我今日派人请雪凝公主和苏公子来我这院子里坐坐，原来梁公子也同他们在一起？”她伸长了脖子，“翠儿！你再跑一趟苏公子处，把梁公子也一并请来吧！”

        梁沉差点儿咬到舌头。

        “呦，想不到君小姐还亲自站在门口迎客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陆雪凝已经到了。梁沉赶紧转身要走，那君绫却使劲一拉，“哎哎哎！温落，你走什么什么走？你家少爷不一会儿就来了！”

        “…”

        陆雪凝把一切都听到耳朵里，又见梁少卿愁眉苦脸地在那儿杵着，知道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她心中偷笑，面上却不戳破，“就是啊，落落，你先别走啊，让君绫小姐再把梁少卿请来不就成了？”

        “姐姐快进来。”君绫笑靥如花，“翠儿已经去请梁公子了！”

        梁沉气得只想上天入地，陆雪凝这边却几乎憋不住笑，三个人拉拉扯扯地进了院子里的石桌旁。陆雪凝瞧了瞧梁沉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打趣道，“落落，你那盒子拿着的是什么呀？还不快快摆上来让姐姐尝尝？”

        “…”梁沉气得捂脸，丫鬟红儿把食盒捧过，两位小姐一看，竟是鲜香刮辣的泡椒凤爪，陆雪凝大喜过望，“替我谢谢梁少卿弟弟了，他怎么知道姐姐喜欢吃凤爪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您喜欢啃猪蹄。

        君绫天真无邪地眨眨眼，不多时，苏念予已经款款进了门。他一看到梁沉，条件反射地便要喊少卿，只听君绫小姐道，“苏公子！您怎么自己来了！温落说梁沉公子也同你一起来着，怎么，你们没碰到翠儿么？”

        话音刚落，翠儿已经进了门，“小姐！我到晚了！院子里没人，我又回来了！”

        苏念予正狐疑着，那陆雪凝只是冲他眨了一下右眼，其中含义他便已十足领会。眼看着梁沉眼巴巴地站在一旁，苏念予憋着笑，“哦，那个梁公子他有事，就是那什么，他去找戚小公子去温书了！”

        君绫信以为真，陆雪凝险些笑场，便拉着苏念予也坐下品尝凤爪，可怜的梁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焦灼之间。君绫又道，“温落，你也别站着了，既然梁沉公子不来，我们又把这食盒开了。这样，你去随红儿去屋里把那一盒荔枝干酪拿去补给梁公子吧！”

        “是！”红儿笑嘻嘻地回道，“温落，跟我走吧！”

        梁沉气得七荤八素，只好低眉顺眼地跟她进了屋，才刚一入门走了没几步，红儿便回身道，“你先一等，我去找钥匙开橱柜！”

        梁沉愁眉苦脸，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冲出去把这个谎戳破了一了百了。却冷不防一抬头，一副女子的细瓷彩雕映入眼帘。

        那一瞬间，梁沉只感觉自己由内到外过了电一般醍醐灌顶。

        那是一个身穿鹅黄色秦风裙的女人，她梳着先秦时代的发髻，低低地垂落脑后，发髻上还插着三根重瓣绯色海棠钗。那个女人神色淡然，那微微垂落的眼角为这张脸平添了一些萧瑟感，梁沉的目光划过这彩雕供奉处的题字，“君倾”。

        那两个字仿佛直接叩进了他的魂魄。

        梁沉只感觉意识骤然一空，他眼前突然间明晃晃的一片。紧接着，一株花开盛景的重瓣海棠似乎凭空出现在他的魂识里，画里的女人就在海棠树下茕茕独立。

        不知谁唤了一句“君倾。”，那个女人转身的一瞬，他只感觉心脏处突然一痛。便是红儿唤他的声音，“温落！温落！你在这儿呆呆地看什么呢！喏，你拿这个盒子走吧。”

        他木然地接过食盒，过了好久，清明才重新回来。

        “那是谁？”梁沉听到自己在问。

        “哦，她呀！”红儿满脸骄傲，“她可是我们青城山一派的人呢！你看到没有，君倾！你没读过神州列神志么？君倾，就是东风之神！也是咱们九州唯一一位春神呢！咦？你不信？我可没吹牛！想来我们青城山也是飞升过神仙的，君倾姑娘可是在千年前就已经白日飞升啦！你们呢，你们南洛有么？”

        东风之神，君倾。

        梁沉久久无言，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爬满了他的心绪，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出门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还是木然的，还没踏出院门口，只听身后那君绫姑娘叽叽喳喳道，“我跟你们说个秘密，你们可千万别告诉旁人！那…那戚无染你们可都认得？害，你们定猜不出来！他他他他…他其实是个女儿身！”

        苏念予一个不慎，咬破了舌头。

        一旁的陆雪凝实在是忍不住，笑得肚子都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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