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家的方向

“回来了？”
  天魔城奇衡大殿，魔君帝尹作为五大魔族的代表迎接这位平定祸乱之源的功臣回归。
  “事情顺利么？”
  “出乎意料的顺利。”
  骨钺的那双眼珠里摇曳着疑惑，“我在幻月魔帝的带领下，顺利的寻到了血渊的入口，又一路直通地底。”
  “错综复杂的血渊深洞，无数条支流岔路，我们几乎没出什么差错就找到了天魔主心。”
  “好像每一次的选择都是那么正确。”
  “正确的仿佛是回了趟老家。”这句话天魔体没敢说。
  血渊，恐怖的就像是某种魔神巨兽的动脉血管。血管里涌动的是比血裂谷强横一万倍的血煞魔息。
  如果宫无名以当时强袭血裂谷时的修为站在血渊入口，不消片刻就得化成一片血渣。
  但是魔帝幻月牵着他的手腕一步一步的往血渊深处走，那种感觉就像是两个历尽沧桑的老人手牵手走在乡间小路。
  清风徐徐，远山浅浅。
  这两个老人会相伴终生。
  如果不是血渊深处致死的打斗气劲传来，打搅了这份氛围，宫无名真有可能这样和她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看来是帝绯她们遇到麻烦了。”
  骨钺的神念里，有一丝丝急迫。
  骨钺担心的当然不是魔女帝绯，但一想到鱼儿师姐……
  幻月的莹莹红唇却勾起一抹冷笑，“她们这也太不小心了。进了别人家，怎么能乱翻东西呢？”
  那只冰凉的小手依旧牵着骨钺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炙热的太阳之气从血渊岔路里传来，扑在骨钺的脸上，他的心霎时就乱了：不要慌，不要慌。只要能提前找到天魔主心，鱼儿师姐她便可以存活。
  以我的修为现在过去支援无异于找死，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趁深渊魔兽都被那边吸引，快速的找到天魔主心！
  那一双骨手抑不住的颤抖。
  “你很在乎帝绯？”
  走在前方的幻月蓦然回首，她的眼睛在血煞魔息里明亮的像是星辰，闪烁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骨钺长吸了一口气，把所有情绪尽数敛藏：“我怎么会在乎那个魔女？”
  “那就好。”
  幻月心里想着这位勾人摄魄的帝魔族小皇女和血樱一块死在这里才好。
  一了百了。
  可惜这位小皇女体内深藏的那件东西，不会允许她死在此处。
  尽管不情不愿，她的脚步还是偷偷的加快了一些，清脆的嗓音又回响在这幽深恐怖的血窟里：“那我们走快一些吧，夫君你要找的天魔主心就快到了。”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一下。”
  帝尹中正的嗓音把宫无名拉回现实。
  “就当是帝魔族对你的一个小小的考验。”
  “什么考验？”
  天魔体的眼眸低垂。他心中升起一股子极其不好的预感。
  “魔心。”
  帝尹亦是把头偏向殿外，眸中空洞无物，“有个人需要你亲自去处理。”
  宫无名深吸一口气，已经猜到答案的他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奢望：“可以拒绝么？”
  “你想不想活？”
  得到回答后的天魔体心里最后的一分奢望也破灭了。
  他木然的起身，僵硬的张口回道，“想活。”
  “人活在世，总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放心吧，没有人会怪你的。”
  帝尹缓步走来，轻轻的拍拍天魔体的肩头，道，“他就在后殿等你，去跟他好好告个别罢。”
  奇衡后殿，骨钺越过隔断慢慢走来，一眼就看见了恭敬跪坐在殿中央的骨钧。
  他的一双鬼火眼珠里满溢着渴求的光芒。
  “大哥，你怎么来了？”
  骨钧站起身来平视着自己的这位兄长，鬼火眼珠里仍残留着掩不住的敌意。
  清风徐来，吹动骨钺的眼眸。
  殿里的魔气翻涌的正凶。
  “骨钧，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微羊先生单独谈谈。”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骨钧道，“我已拜微羊先生为师，向他系统的学习研究各大魔族的方法。”
  “三日求学，小弟受益良多。”
  “希望大哥也能善待微羊老师，不要因先生是个后天异变的半魔就横加欺虐，那实在不是大魔的风度。”
  “你出去吧，他的情况我比你清楚。”骨钺的眸色深暗。
  “告辞。”
  骨钧再不愿与这位冒牌大哥虚与委蛇。
  “又有客人来了啊。”
  微羊老头从殿里深处走出，精神矍铄，仿佛逆活出第二世。
  极为讲究的锦衣长袖里伸着一只皱纹遍布的枯手，手中攥着一根新制的毛笔。
  毛笔朴素无华，笔杆由某种魔兽骨骼削成，笔尖镶嵌着灰白的毛发。
  “小钧走了，这只毛笔就劳烦骨钺大人帮忙带给他吧。”
  “人老了，做根毛笔都得费半天劲。”
  微羊老头呵呵一笑。
  “魔界难得能生出小钧这样渴求知识的生灵。短短三天，老夫倾囊相授。魔傀宗后继有魔，我也无憾了……”

  “微前辈……”
  天魔体依稀记起了那些暗无天日的晚上，在魔傀宗的阵纹阁第四层，那个率真的老头。
  “我愿帮无名小友炼化衍阵石，只要小友的一个承诺。”
  他的话犹在耳畔回响。
  “骨钺大人不必悲伤，也不必解释，你要说的话我都懂。”
  “老夫已经看开了。”
  镜片后方那只浊白的眼珠望向苍穹里最明亮的那颗星星，那是家的方向，
  客死异乡，这是微羊庸从来没有预料到的结局。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只说，“我其实知道我的研究展现在世人面前的那一刻，我就免不了一死。”
  “那些大魔不会放过我。”
  “但我想……”
  “最想让我死的……”
  “是你吧。”
  “永恒天魔体。”
  那张苍老的面容上抑不住的绽开笑颜。
  “我最伟大的杰作。”
  “你终于成魔了啊……”
  “成了……通天彻地的魔？”
  轰！
  独属于帝尹的气机在奇衡后殿里爆裂开来。
  强横的帝术直把整个后殿摧平，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大坑。
  “对不起，微前辈，我食言了。”
  天魔体失神的坐在地上，举目望向魔夜之中最闪亮的那颗星辰，那也是家的方向。
  可是他现在还能回的去么？
  他坐了一会，便又艰难的爬起来，向正殿走去。
  他以为的这一会儿时间，其实已经过了几天几夜。
  正殿中央，魔君帝尹还在等候。
  待得天魔体麻木的坐定，他才从长袖里捏出一枚完美的金色珠子，极慢的俯身放在他面前的魔石长桌上。
  “欢迎加入帝魔族。”
  金灵珠，镇狱神界的五大灵珠之一，曾是镇宇天龙阵最为关键的组成部分，现在却出现在魔君帝尹的手中。
  天魔体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直接拿起那枚金色的珠子摁进体内。
  第六颗魔心正在生成。
  “想家了？”
  这方奇衡大殿里也太静了，静的让人发慌。
  “嗯。”
  宫无名没有否认，“出来的太久了，想回去看一眼。”
  “是啊，是该回去看一眼了。”
  帝尹也说，“等助师尊登上天魔柱之后，我就带你回去看一眼。”
  “谢谢帝君。”
  “其实你应该喊我……二师叔。”
  “二师叔，有酒么？”
  “没有。”
  二师叔说，“但我有大师兄传授的《化凡入世曲》，可以助你平定心魔。”
  帝尹伸出白净的手掌一捏，便有一根长笛凭空在他的手中生成。
  “劳烦二师叔。”
  天魔体的骨手在魔石长桌上一抚，亦是有无限的魔气凝聚而来，化作一架古琴。
  悠扬的笛声在奇衡大殿里涤荡开来，化成波纹漫向魔夜之中的星星。
  那些汹涌暴虐的魔气，此刻也不敢再凶了。
  它们安静的躲到角落里，像是某种受伤的小兽。
  天魔体几近入魔的心神终于缓缓沉寂，陷入这悠扬安然的笛音里，轻抚着琴弦与二师叔相和。
  魔夜无声的流淌，风却不知从何处而起。
  呜呜咽咽，不急不徐，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天魔体手上的节奏乱了……
  琴声不再悠扬，像是野马的嘶鸣哀嚎。
  他想起了桑姑，想起了赵益，想起了天玄宗，想起了月儿师妹和无双师姐，想起了天道学院和学院里的那五个坏学生……
  魔君帝尹手上的节奏也乱。
  他想起的更多……
  魔气又化成汹涌的野兽冲进殿里，这些野兽失去了枷锁。
  乌鸦在啸叫，死神在歌唱，剥皮的野马在旷野上嘶鸣着狂奔！
  男人在厉吼，女人在哀嚎，战火肆虐在满是人烟的村落，霎时化作一片火海！
  帝尹长袖一挥，卷起天魔体直冲那粒星辰而去！
  “去他妈的天魔柱，老子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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