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骗来的

知青们在北大荒唯一的闲暇时分，就是下工后。

        结伴回到知青点，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其他事，众人齐刷刷地瘫倒在炕上，一动不想动，镰刀七扭八歪地扔在墙角，宣誓着主人的疲惫。

        冷冰冰的炕冻得人战栗，后来还是周霞勤快，去柴房抱了捆柴，这才慢慢烧暖了起来。

        杨桂花和大姐们来到知青点，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哎哟，我就说吧，这会儿准瘫着起不来哩！”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粗重的响动，脚步声随之走近，远远的就听见了胡大菊爽利又富有特点的声音传来。

        女知青们撑起疲惫的身体坐起来，叶枝先一步下床，给大姐们让了个位置。

        “杨主任，胡大婶，你们怎么来了？还有几位大姐，快坐，这天冷得很，我们刚烧了炕。”

        叶枝时刻没忘记自己的正事，那就是给干部和村民们留下好印象，往后就算赵良泽的大腿抱不上，好歹能有个机会竞争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

        “行了行了，你们赶紧躺着吧，这会儿该累坏了，我们这也刚下工，没事儿过来瞧瞧。”杨桂花把叶枝扶到炕边，同她一块儿坐下，眸光柔和地望向她。

        林亚菲从房间最里侧爬到最外围叶枝的炕上，殷勤笑道：“杨主任，你们吃饭了没？等会儿尝尝我们的手艺呀，正好晚上我烧饭！”

        瞧瞧瞧瞧，这场面话说得真漂亮！这年头谁家不缺吃？谁家粮食有多？

        留下来吃饭？那不胡扯吗！

        别说大人了，是个懂点事的小孩，都不会留在别人家吃饭！

        可场面话又十分得杨桂花的心意，嘴角随即绽开一朵灿烂的笑花，轻轻抚摸着林亚菲的发顶，就像抚摸自己女儿那般温柔。

        “你这女同志倒是勤快嘞，大家干活累得半死，你还主动做饭！好同志，好同志！”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林亚菲身上，只见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嗐！都是一起劳动的知青，现在就算是革命战友了，无私奉献应该的嘛！”

        饶是叶枝也不得不佩服林亚菲的口才了。

        瞧瞧人家这说话的艺术，明明中午她就说晚上想做饭，这会儿换了套说词，整个人的形象立即高大尚起来了。

        实乃人才。

        看来自己还得跟林亚菲学习学习这里头的门道啊。

        ……

        杨主任是土岗屯出了名的热心肠，来慰问过知青后便放下心来，之后没多逗留，聊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走之前，杨主任特意把叶枝叫出了小院儿。

        “昨天你刚掉水里，今天又坚持干了一天的活儿，我看你这丫头勤快的很，一点儿没偷懒！觉悟是一顶一的高！咱北大荒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高觉悟的好同志！”

        出来就在几个大姐注目下被杨桂花夸奖一通，叶枝都不好意思了。

        “应该的。”她笑着轻轻应了声，低眉顺眼的模样瞧着怪听话，后来又作愧疚地说：“倒是昨天那件事给队里添不少麻烦，说不定传出去之后，咱屯子的名声都被我……”

        记忆里，叶枝跳河的事情被传到隔壁几个屯子后，土岗屯的知青一度被人笑话了好久，老支书和一众干部的脸上也逐渐被她弄得没了光彩

        这年头，人言可畏，很小的一件事也能被大家伙传地严重起来，所以后来叶枝没少被同行的知青看不起，被村民们指指点点。

        当然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后来原身的做法太过令人厌恶，自暴自弃、态度不端、性格偏激、脾气急躁、一点就着。

        尤其是在林亚菲面前，她一说话就能让她整个人变成一不讲理的疯婆子。

        饶是原身生了张漂亮脸蛋也无济于事，很少有男同志敢对她有妄想，要不然最后也不可能嫁给一个家暴男。

        所以她现在要努力弥补过错，争取让这跳河件事逐渐在村民们心中淡化，把事件影响降到最低。

        言落，杨桂花突然张望四周，给她手里塞了两只鸡蛋，还是热的，不知是她的体温还是鸡蛋刚煮熟的余温。

        叶枝手足无措，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你昨天的偏激行为我们都能理解，其实这么多年来，你并不是第一个偏激的知青，但你是第一个立马认识到错误的同志！并且醒悟地很及时，念在你年轻气盛，我们都能理解，并且感到欣慰。”

        杨桂花不愧是土岗屯的妇女主任，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怪有文采。

        叶枝难为情地搔搔头，想把鸡蛋还给她，人却退后两步不肯要。

        “杨主任，您这样我更不好意思，更愧疚了！”

        要知道，这年头，鸡蛋可是家家户户宝贵的东西！是硬通货！价值极高！

        且由于政策，一家一户只能养一只母鸡，加上到处缺粮食，母鸡长不了多少肉，下的蛋个头也不会大，更不会每天下一个，隔天能稳定下一个就算它懂事！

        原身的记忆里，屯子里不少婶子家里的母鸡下蛋后，都舍不得吃。

        有时候家里人生病了，还握在手里摩挲来，摩挲去，最后狠下心来，也只是煮一锅热水，磕破一个小口子，慢慢地倒下去做一碗稀稀拉拉的蛋花汤，如此而已。

        如今两枚珍贵的鸡蛋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自己手中，这是来自杨主任的温暖。

        其实从昨天穿越到现在，穿越后的生存问题填满她的大脑，一系列事件爆发地让叶枝压根没时间悲伤感秋。

        身处异乡且有可能再也无法回到故乡，这种落寞时刻突然收到来自杨大姐温暖的善意，说实话，绕是自己铁石心肠，也难免感动了。

        他们有一点可真没说错，北大荒是个有人情味的地方！

        胡大菊见面前的小知青满脸愧疚和感动，瞬时觉得杨桂花这鸡蛋没给错人，至少是个晓得感恩的。

        她笑道：“说那些干啥，有啥愧疚不愧疚的，咱最后不都没啥损失吗？好在你没出事，还及时认识到了错误，咱屯子里的干部们都是好干部，不跟你多计较，要不然啊……”

        “行了，说那么多。”杨桂花突然打断胡大菊的话，拉住叶枝的手语重心长道：“总之啊，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态度，做了什么错事儿，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跟知青同志们处好关系，尽量不要发生矛盾，就算别人犯了错，推倒你面前了，你也得主动自我批评！”

        说完一大通话后，在叶枝石化的表情下继续道：“还有，脏活累活你都要抢在别人前头干！有好处的事儿，你得让给别人！这样才能彻底的脱胎换骨！成为有觉悟，有品质，走在时代前沿的好同志！”

        好家伙，这一通打鸡血的话，听得叶枝都想给她鼓掌了，听完甚至想起了自己的小学班主任，好像也爱这么“语重心长”教育学生。

        如果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六七十年代人，说不定还真会被杨桂花这些话洗脑，可她偏偏不是，脑子还清醒地很。

        非但不赞同，甚至想退缩。

        这样的无私奉献，臣妾做不到啊！

        然而，掉进井里后，救你的绳子落下来，你不接也得接了！

        于是叶枝大声地，对着杨桂花说出自己的觉悟：“嗯，我会的！我会努力！成为一名脱胎换骨的好同志！”

        杨桂花满意了：“好孩子！”

        叶枝吃完鸡蛋进屋的时候，周霞正在给林亚菲捏肩膀，舒服地她不住哼哼。

        “嗯，舒服……再重一点……嗯，真不错，值得表扬，这才是无产阶级同志之间最真挚崇高的感情。”好家伙，林亚菲高帽子都给周霞戴上了。

        忽然想起什么，她问：“对了，我的布拉吉，洗了吗？”

        其实十月初，沪市那边还在穿连衣裙呢，冷点最多套个外套，林亚菲上火车那天穿的就是布拉吉连衣裙，谁知道北大荒这么冷，一下火车，外套棉裤就披上，大家伙也就没能欣赏到她的布拉吉。

        周霞略有些惶恐，慌忙点头：“洗了洗了，特干净，一点浆糊印子都没有。”

        林亚菲慢悠悠的扬起抹笑：“不错，算你对得起革命战友。”

        周霞微微笑了笑，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布拉吉的事儿真是对不住你了，要不然……”周霞顿了顿，终于还是说出来那句话：“明天早上你不用早起了，我帮你把水打回来。”

        “行啊，我正好累得要死，你是不知道，我下午干活可卖力了呢。”

        “嗯，我看见了的，你干活好积极呢。”

        “……”

        屋里，女知青们的表情跟叶枝一样，都跟看奇葩似地看着周霞。

        这人有受虐倾向吧，干一天活儿了还给林亚菲捏肩？明儿个一早还要帮她到两公里外打水？还嫌不够累？

        不过叶枝似乎发现了新大陆，如果没猜错的话，周霞或许是讨好型人格？

        没再过多关注她，毕竟她只想独善其身，谁的事儿她都不在乎，重要的是如何在北大荒过上舒适的生活。

        没过一会儿，屋外传来江河的呼唤，让林亚菲赶紧出来，得准备今天的晚饭了，除了他们两个一组，葛向东也是他们俩的组员。

        林亚菲不情不愿地拍开周霞的手，撇撇嘴站起来：“先别捏了，我还得给你们做饭呢。”

        “辛苦了。”周霞微微一笑，送她到门口。

        叶枝开始翻找自己的行李，准备洗澡。

        结果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香皂，就连毛巾也没有！

        最后搜寻一番记忆，才想起来，原身因为经历了爱人背叛，被朋友看了笑话，回去还跟家人们吵了架，她是一气之下决定下乡插队当知青的。

        且走得匆忙，几乎是报完名回家拎上包就走，临走前只匆匆忙忙塞了几件衣服，什么也没来得及带。

        昨天身体疲惫到极点，叶枝只冲了个脚洗了把脸就睡下了，今儿个出了一身汗想洗个热水澡，居然没有香皂！

        难道用清水洗吗？可出了一身的汗，黏糊又难受，清水根本洗不干净。

        况且今天她还问过杨主任，说是土岗屯到镇上有足足八公里！到县城那更不用说了，十五公里！

        如果要靠脚走过去，这就很让人难受了……关键是，她还不认路……

        叶枝颓然地望天，鸟雀掠过屋檐，落下一块黄色污渍。

        ……

        知青点外有一间废弃的养猪房，以前是队里的公共资产，现在成了知青们的洗澡房。

        房子不大，总共三十来平米，成了洗澡房后，老知青们用木板从中间隔了两半，一边是女同志的洗澡房，另一边是男同志的洗澡房。

        一边可以同时容纳四五个人洗，男同志们经常一块儿结伴洗澡，女同志们一般情况下不急的话，喜欢一个一个来。

        叶枝冲洗完毕后，许丹丹跟白珍珍早早的拎着水桶等候在门外，等她出来了，两人合伙把桶提了进去，一块儿洗。

        叶枝难免多看了她们一眼，这俩人都是苏城来的女知青，在火车上就认识了，到达北大荒后，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好朋友。

        这不，才来一天，感情好得可以一块儿洗澡了。

        ……

        清水冲洗一遍过后的身体比不洗之前清爽了一些，但由于没有香皂，总觉得洗得不够干净，头发也同样过了几遍清水，洗完非但不感觉清爽，反而觉得更加厚重了……

        叶枝泪奔，真得想办法弄点日用品。

        那边知青点厨房里，晚餐正热火朝天进行着。

        大约在叶枝洗完澡的十分钟后，就听林亚菲嚎了一嗓子。

        “开饭啦！”

        知青们一涌而入，见到灶台上几盆“猪食”，不约而同地呈现呆滞状态。

        这……就是他们今晚的伙食吗？

        “第一次做饭，手有点生，炒的不大好看，但我保证，熟了的！能吃！”

        再揭开主食的锅盖，谁能告诉他们，这一大锅墨绿色的，像……翔一样的固体……梆硬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江河皮笑肉不笑道：“呵呵，亚菲你第一次做这么多人的饭挺不容易的，下次还是我来吧。”

        “呵呵是啊，下次还是我们来吧，这么多人的伙食，你力气小，我看你炒菜可费劲儿了，这种体力活还是留给我们男人来吧！”葛向东委婉道。

        林亚菲这个人精，哪里能听不出来两个男同志的画外音呢，但没挑破，她向来擅长把体面留给自己。

        “好呀，下次还是你们来吧，炒菜真的好累人的，手腕痛死了。”

        “辛苦了。”

        “呵呵。”

        叶枝发誓，这绝对是她吃过，最难以下咽的一餐。

        简直……生不如死！

        夜晚，女知青点，一小截蜡烛头顽固地燃烧着，点了半宿。

        被林亚菲的黑暗料理闹得胃难受，大家都睡不着，索性躺平聊天。

        “唉！其实当初在苏城的时候，宣传的同志把这里说得可好了，什么东北大粮仓，不愁吃不愁喝，来往干活还有卡车专门接送，谁知道原来这里跟普通农村压根没区别。”白珍珍翻了个身，不满地嘟囔。

        “嘘，小声点，别被隔壁听见了，那边还有老知青呢。”周霞叮嘱几人。

        许丹丹在被窝里白了她一眼，埋怨道：“谁不是呢，说起来我那时候听见的，跟你这半斤八两，也是被骗来的。”

        宋云不屑地哼了哼：“废话，不骗骗你们，谁来？”

        “唉，真是没想到啊……沦落到这种地步。”许丹丹叹息。

        高大梅也吐槽：“与其现在待在土岗屯，咱不如当初在学校里就该跟兵团一块儿下来，虽说也累，一个月好歹能有个二三十块，还不用自己做饭，吃食堂那多好！”

        六七十年代，北大荒生产队知青们劳作后，劳动成果是工分，年终“分红”。

        而在北大荒当兵团知青，那可是每个月都要领工资的，一个月二十到三十不等，这样的薪资，加上各式各样的好待遇，就是城里人也鲜少享受到。

        “失策，失策呀！”高大梅哀嚎一声，有点响，惊动了对面周霞。

        她惶恐地，压低嗓音嘱咐众人：“小声点，你们别这样说，传到杨主任耳朵里，那咱不就……”

        “哎呀你好烦，能不能闭嘴！”林亚菲嚎了周霞一嗓子，这下终于老实了，不敢开腔。

        白珍珍幸灾乐祸了一阵，把视线从周霞身上移到一直安静沉默的叶枝那边。

        “喂，叶枝，你不是跟周霞一样，从首都来的吗？周霞是自愿的，可我看你……应该不是吧。”

        叶枝本来不想掺和这些人的无聊谈话，她现下饿得饥肠辘辘，胃里火烧火燎地痛着，只能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想想怎么样才能买到香皂和毛巾，洗发水，还有牙刷，纸巾……日用必需品她现在都没有，生活不方便极了。

        如此粗糙的生活迟早要逼疯她！

        “嗯，跟你们一样，被骗的。”随意回了句。

        “哦？你这样的性格……谁还能骗到你啊？说说呗。”许丹丹跟白珍珍对视一眼，竖起耳朵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现在大家最感兴趣的，其实不是林亚菲这个“文化局”领导的女儿，而是叶枝，这个第一天来到北大荒就“英勇”跳河的女人。

        对于这个冲动地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可不就是看猴子似地关注她吗？

        然而叶枝真没兴致跟他们分享自己的故事，准确地说，是原身的故事。

        遂翻了个身，面壁思过。

        “累了，你们早点睡，晚安。”

        言罢，一室寂静，落针可闻。

        知青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无语的表情。

        无趣地撇撇嘴，林亚菲也没劲儿翻过身，拉下被褥闭上眼：“睡觉！别吵了！”

        北风呼啸，刮过山脉，刮过知青点，树叶簌簌作响，发出清凌凌的声音，月光洒下来，掉落一院子青影。

        林亚菲一边暗骂挤死了，边努力让自己睡着过去。

        另外一头是叶枝，也失眠睡不着，身边不是打呼噜就是磨牙声，甚至不知道谁竟躲在被窝里偷偷啜泣。

        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睡得着就有鬼了。

        ……

        清晨，阳光从门板缝隙里透进来，洒在靠门一侧熟睡的叶枝侧脸上。

        广袤的原野在阳光下苏醒，整个北大荒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昨天知青们卖力劳作的后遗症显现出来了。

        如同庄磊说的那样，吃饭都端不起碗筷！早晨在炕上换衣服，胳膊一抬起来，就跟要断了似地，酸胀疼痛刺激地人眼泪哗哗往外飙。

        不止是女知青，男知青也酸痛，双腿打颤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这下大家都一样，谁也甭笑话谁了。

        早饭是宋云一组的三个人做的，勉强糊口，绝对算不上好吃，顶多比林亚菲做的黑暗料理强。

        但知青们的厨艺水平参差不齐，一顿好吃一顿难吃，这日子真让叶枝觉得没法过了。

        而且大部分主食都是粗粮，糙得不行的粗粮，吃得她胃不舒服。

        突然很后悔穿越前，因为要保持身材，所以叶枝基本上不碰太多精致碳水的食物，哪想到现在想吃都没得吃了。

        她好像突然有点理解原身为什么在看见环境的一瞬间就不想活了。

        ……

        吃完去上工，路上恰巧碰到了开着拖拉机的赵良泽，身边坐了个庄磊，嘟嘟嘟地从远处开过来，没一会儿就开到知青面前来了。

        “哟！我就说吧，这会儿指定疼得走不动道！”庄磊拍拍赵良泽的胳膊，示意他停下来。

        然而这男人只是轻飘飘地瞥了眼前面的知青们，视线在某个地方停顿了一两秒，最后移开，拖拉机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径直往苞米地里开。

        “嘿嘿！你这人！最近真是越来越没有同志情谊了！”

        庄磊骂了他一句抽风，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

        好在这年头的拖拉机速度都不快，庄磊轻轻松松跳下来后，一点儿也没伤到，风风火火就跑到了叶枝几人面前。

        “咋样了都，是不是脚痛腿痛胳膊痛，哪那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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