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课上

　　“洄洲，你又要去游泳啊，下午不是还有体育课么？”  躺在床上的挣扎着不想起的李峰看着池洄洲开始收拾他的一身游泳装备，不禁好奇地问道。

　　“峰哥，我选的就是游泳课，所以……”  池洄洲无奈地摊了摊手，就把打包好的泳衣泳裤泳镜放到书包里，对着李峰挥了挥手说：“峰哥，我走了”，然后就打开门走出了寝室。

　　池洄洲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过学习成绩还成，高考考入了一所不错的，位于华国南方S省的一流大学P大。也许是“池洄洲”这三个字都带着水，自打他记事开始，就特别的喜欢游泳，那种被水包围的感觉让他内心里某块空缺的地方被填满了。

　　一开始，他只能偷偷地在孤儿院旁边一个没人管的废旧池塘里随意的扑腾。后来，有好心人送了孤儿院几台电脑，还帮他们开通了网络，其它小孩子都争着看动画片、打游戏，只有他默默地搜着网上的各种游泳教学资料和比赛视频，跟着高手学习游泳技术。

　　等他上了初中，由于住校的缘故，没有办法在池塘里游泳了。不过，他所就读的学校附近有条水不深不浅的河流。因此，只要有空，哪怕是中午的一个小时，他都会去水里游几个来回。如果到了周日，学校放假，写完作业后，除了吃饭，他能把一整天时间都泡在水里。

　　考进大学之后，他听说学校有恒温游泳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去游泳馆里痛痛快快地游上几场”。于是，他立马从奖学金里挤出了一小半办了张年卡，那股“舍我其谁”的气势把同寝的其它同学都吓得一愣。

　　也许是这股热爱游泳的行为感动了上天，池洄洲幸运地选中了P大号称中奖几率只有1%的蛙泳课。看着自己的课程表，他高兴的差点蹦了起来，总算有一个真正的游泳老师可以帮他改正技术了！

　　随着高考结束，池洄洲空闲时间突然多了起来，其它同学都在疯狂的发泄自己的青春，只有他恨不得把自己天天泡在水里，连毕业聚会都不想参加。不过，在水里时间多了，他开始觉得游泳的时候哪里都不对劲，全身上下没有一处都觉得不别扭。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用孤儿院奖励他的旧手机在网上游泳爱好者聚集的论坛里问了不少人，也用度娘查了许多资料，但是依然没有解决。还有人建议他请一个专业教练当私教。只是当问了需要花费的金钱以后，贫穷的他看着空荡荡的银行存折放弃了这个计划。

　　然而，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选中了游泳课，他不就可以白嫖一下“具有丰富教学经验的游泳教练”的指点了？虽然上课的时候老师可能无法单独指点他，但是下课了，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找老师问问应该没问题吧……

　　池洄洲这么想着，换上了泳衣泳裤泳镜泳帽，跟着来上课的其它同学一起走进了泳池。

　　“池洄洲”

　　“到”

　　“王宏”

　　“到”

　　点完了最后两个名字，P大蛙泳课老师浩玉芬带着来上游泳课的学生做完了准备活动，开口问道：

　　“你们谁已经掌握了蛙泳？”

　　稀稀落落地，有一些人举起了手。

　　浩玉芬揉了揉太阳穴，让他们下水游了一个来回，点了几个人出来，对他们说:

　　“你们几个，要么转到我教的自由泳课上去，要么你们把课退了，把学游泳的机会让给其它人。想退课的人现在就可以走了，想转的话下水先游着，等我上完这堂课再说。”  

　　说完，浩玉芬就挥了挥手，把他们赶走了，然后转过身对着剩下人说道：

　　“完全不会游的站左边去，游不了50米的站右边去。你们”，浩玉芬指着刚游完没被赶走的几个人：“也站右边去”。

　　随着她的口令，学生们纷纷的分成了两堆，只留下站在中间，搞不清楚自己应该去哪边的池洄洲。

　　浩玉芬看着站着发呆，迟迟没有动作的池洄洲，没好气的指着他问道：“你叫啥，怎么回事，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么？”

　　池洄洲这才回过神来，回答道：“报告浩老师，我叫池洄洲。我……能游几百米，但是都是自己练着玩的，从来没有认真学过，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游蛙泳。”

　　浩玉芬愣了一下，没多说什么，只是用手点了点泳池，对他说道：“下水，去游一趟让我看看。”

　　池洄洲乖乖地下了水，然后猛地一蹬池壁，向前窜去。紧接着，双腿啪地往水里一打，溅起了高高的水花，同时用双手大大地在水里划了一个圈，收到了身体两侧，停顿了一下，才用力收缩双腿，上半身跃出水面，头部放低，做了一次吸气，双手贴着水面前伸到顶，然后整个人猛地扎进水里，双腿微微外翻，像鞭子一样地蹬出，快地向前游去。

　　岸上的其它人看着一个人孤伶伶游泳的池洄洲，纷纷议论起来，有的人还甚至笑了出来。毕竟，池洄洲的游泳姿势看上去特别的丑，出水入水时水花四溅，完全不像是学过蛙泳的样子。

　　然而，浩玉芬看着快要游到转身端的池洄洲，眯了眯眼睛，表情逐渐严肃起来。等到池洄洲双手碰触池壁，转身往回游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泳池边上的挂钟，等池洄洲喘着气，回到了起点，双手碰到了出发端池壁时，又抬头看了一眼。

　　紧接着，她把池洄洲叫上岸，让他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休息，告诉他等一下再说，就自顾自地上起课来。

　　池洄洲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坐在椅子上做了几个深呼吸，不知道为什么浩玉芬把自己晾在一边不管，还不让自己上课，不过很快地，这个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浩玉芬教了几个岸上的训练动作，嘱咐其他人分组、分次地练习，就走到更衣室里拿了一瓶饮料丢给池洄洲，对他说道：

　　“喝几口，休息两分钟，再游一趟，这次我说‘开始’你再游，用你最快速度游。”

　　“啊……好。”池洄洲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奇怪味道的饮料，就又下了水。随着浩玉芬的一声令下，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奋力向前游去。

　　约1分钟后，浩玉芬表情阴晴不定的看着自己手上的秒表，想了想，她从一旁的凳子上拿起了手机，点开了秒表功能，同时摁下了自己手中的计时器。

　　看着手机和计时器上两个相差无几的时间，她长舒了一口气，用诡异的眼神看着连续游了两趟，明显有些蔫，趴在池边休息的池洄洲，然后把自己手中计时器怼到了他的眼前，开口说道：“看看你的速度。”

　　池洄洲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手吓了一跳，差点一松手栽进水里，直到听到了浩玉芬的声音才冷静下来。他往浩玉芬手里的计时器看去，计时器的上方有两条数字闪烁着，第一条是32.73，而第二条是1:10.22。

　　看完了这两个时间，池洄洲更奇怪了，他不知道浩玉芬是什么意思，等了一小会，也没见她有什么解释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浩老师，这两个时间……有什么特别的么？”

　　浩玉芬看着明显搞不清楚状况的池洄洲，开口说话了：“国内，50蛙泳的国家一级运动员标准是32.5秒，100米的是1分11秒，他们还是跳水出发，你再看看你游的时间是多少？”

　　池洄洲被吓了一大跳，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就是个普通的游泳爱好者，充其量是泡在水里的时间多了一点，可从来没有想过能够跟国家从小培养的运动员相比。

　　因此，他连忙开口说道：“可我从来没有正式的学过蛙泳，都是自学的，我来上蛙泳课就是想学一下正规的动作是啥，改进技术……”

　　还没等他说完，浩玉芬的声音就幽幽地响了起来：

　　“学什么学，直接去比赛吧。”

　　池洄洲：？？？

　　等下了课，浩玉芬解散了其它同学，把池洄洲叫到一边，要了他的手机跟W信号码，叮嘱他晚上早点吃饭，6点到校门口带上游泳装备找她，就把他放了回去。

　　看着明显魂不守舍，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游泳馆门外的池洄洲的背影，浩玉芬又想了想，拿出刚才给池洄洲计时的秒表看了一眼，在手机上点开了一个名叫“P大游泳队训练乙”的W信群里发了条信息。

　　【晚上7点临时集合，你们可能有个小师弟了】

　　随后，她收起了手机，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去，一边想着刚才池洄洲游泳的样子。作为一个高级教练员，浩玉芬能够分辨出池洄洲游泳姿势完全是野路子，明显没有经过任何教练的指导，也正因为这样，她对池洄洲的天赋愈发的好奇起来。

　　【如果经过专业的训练之后，池洄洲的成绩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地步呢？国家健将？国际健将？还是更高的……】

　　浩玉芬摇了摇头，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回到了办公室里，开始准备晚上需要用到的的设备和资料。

　　下午4点多，池洄洲就匆匆地吃了晚饭，收拾好东西，呆在宿舍里休息。

　　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池洄洲有些不能自己，于是干脆离开宿舍，早早的来到校门口等着浩玉芬的到来。

　　然而，就算在马路上，他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只能围着校门口转着圈，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却一个也抓不住。

　　傍晚6点，浩玉芬提着一包东西上了车，开到了校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了杵在那里，明显兴奋过头的池洄洲。她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而是把车停在了池洄洲的旁边，摇下车窗按了按喇叭，对着他说道：“上车”。

　　池洄洲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上。也许是吹着冷气的缘故，上车之后，他激动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渐渐恢复了理智，想起自己下午游出的两个数字，心里突然不踏实起来。

　　【我真的能游这么快么？下午不会是计时器出错了……】

　　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头绪，就听见一旁开车的浩玉芬开口了：

　　“池同学，你游的这么快，以前就没有被人，特别是家里的亲戚，或者游泳池的教练发现么？”

　　听到这个问题，池洄洲微微有些难过，不过很快的，他就从这种情绪中摆脱出来，开口回答道：

　　“浩老师，我……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上大学以前，从来没有去过任何收费的游泳池，都是在野外的水里瞎练。”

　　听到这个消息，浩玉芬立马说了句对不起，然而这让她更加好奇池洄洲的游泳技术是从哪里学的，于是开口问道：

　　“你这一身蛙泳技术……是从哪里学的？孤儿院里有人教你？”

　　池洄洲摇了摇头：“不，我都是从网上找各种资料，然后跟着那些游泳冠军的慢动作视频，自己一个人对着镜子练的。蛙泳的话，我主要参考的是英国的西蒙，日本的北岛川跟国内的浩鸿涛。”

　　听到这三个名字，浩玉芬脚下突然一滑，差点把离合器当刹车踩了下去，不过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控制住了，避免了闯红灯的惨剧。

　　等到车子在刹车线前停稳后，看着晚高峰时期，还有90多秒的红灯时间，浩玉芬转过头去，对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池洄洲问道：“你身高多高。”

　　“1米76？”  虽然池洄洲不太懂浩玉芬的意思，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那你知道他们三个多高么？”  不等池洄洲回答，浩玉芬就接着说了下去：“北岛川1米69，西蒙1米93，浩鸿涛1米82，你究竟是怎么把这三个身高和游泳技术完全不同的选手的蛙泳捏到一起，放你身上的？”

　　“呃……我没考虑过，我就是……对着镜子学，然后去水里游几圈试试，如果感觉哪里不舒服的话记下来，然后下次换个人的试试……”  池洄洲看着浩玉芬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心虚起来，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看着表现出一副乖乖认错状的池洄洲，浩玉芬叹了口气说道：“行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吃惊。不过，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游蛙泳像猴子戏水了。”

　　为了避免等下池洄洲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让她一不小心出了车祸，浩玉芬决定把池洄洲封印起来，等到了P大校队的训练馆再说。

　　看着所剩无几的红灯时间，她又转过头，对着池洄洲说道：“把安全带系上，闭目养神，好好休息一下，等到地方了有你累的时候。”  自己则是默默地握住了方向盘，稳稳地开起车来。而池洄洲看着一边明显不想说话的浩玉芬，也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等到汽车开进了P大的新校区，浩玉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到地方了。不过她想起刚才池洄洲说的话，脸色突然一僵，转头问道：“你除了蛙泳还会其它泳姿？”

　　池洄洲正坐在副驾驶那边昏昏欲睡，在半睡半醒之间，他听见了浩玉芬的问话，立马清醒过来回答：“蝶泳、仰泳、蛙泳、自由泳我都会，就是……都不知道对不对。”

　　浩玉芬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到了路边，咬牙切齿地对着池洄洲说：“你都会？你这个‘会’，是玩玩，还是都跟你蛙泳一样的‘会’，啊？”。

　　最后的那个‘啊’字明显拖长了语调，还带着一点点拐弯，让池洄洲缩了缩脖子，看着面目有些狰狞的浩老师，他明显有些结巴起来。

　　“就，就，我就是想着学一个也是玩，都学也是玩，于是按照那个混合泳比赛的泳姿，蝶仰蛙自，全都学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不会。”

　　没等池洄洲说完，浩玉芬就打断了他，直接了当的问道：“你游起来觉得哪个泳姿最快，哪个最慢？”

　　“没……没试过……”

　　“感觉呢？”

　　池洄洲回忆了一下自己游泳的速度，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感觉的话……自由泳最快，蝶泳其次，最慢是蛙泳……吧。”

　　听到这个消息，浩玉芬心里一股怒火腾腾地燃起，她忙活了一下午，准备给池洄洲做蛙泳测试的方案似乎都成了废纸，可是，看着明显是野蛮生长，完全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池洄洲，又有一股极大的喜悦之情从她心里油然而生。

　　【他的天赋，似乎比我想象中还要强的多！】

　　想到这里，浩玉芬重新启动了车子，无视了旁边摸不着头脑的池洄洲，往训练馆开去。不过，在短短的两分钟车程里，她心里一直默念着一句话。

　　【反正到了游泳馆，他是人是鬼，是龙是虫，一切就分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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