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捉迷藏

林辰溪一听“邓野”，立马又坐下了：“哦。”

        就连原清交握的双手，都放松地往桌面一摊。

        邓方岩完全捕捉到了这两人的反应：“姓邓就这么让你们扫兴吗？”

        林辰溪看了眼原清，后者又用那种疑惑的表情看着她，就像在出租车上她问出那句“什么野”之后，一样的表情。

        她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说出来的话一点儿也不走心：“哪是扫兴，你一说姓邓，还有比我们邓老师还帅的邓姓帅哥吗？”

        邓方岩：“……”

        他没听出来一点儿夸赞的意思，满满的敷衍。

        但随便换个年轻的小伙子，说不定还真就被林辰溪那张嘴给骗走了——邓方岩扫了眼身旁的原清，原清除外。

        林辰溪要是能骗到原清，早骗到了，原清才是实验室里接收林辰溪糖衣炮弹最多的人。

        “邓姓帅哥？”原清忍着笑，起身一拍林辰溪的肩膀：“你也不用这样骗老师。”

        林辰溪跟着从座位上起身，肯定地点点头：“说的是。”

        似乎早已习惯两位爱徒的一唱一和，邓方岩连无奈的表情都没有，只眼不见为净地朝两人摆手：“赶紧走赶紧走，不是组会汇报不要让我见到你们俩。”

        在两人真迈步朝会议室外走的时候，邓方岩又补了句：“那位交换生联系方式我等下发给你们。”

        原清应了声好，林辰溪则是直接朝身后比了个“ok”，两人从大一跟着邓方岩学习了七年，连邓方岩七岁的小女儿都和他们打成一片，哪里还有什么“没大没小”的概念。

        原清偏过头看着林辰溪：“一起吃晚饭？”

        喜欢的人发来晚饭邀请。

        林辰溪微微皱眉，即使她更想一个人吃饭，并不想去那些人很多的环境，但喜欢的人发来晚饭邀请的时候，应该，都不会拒绝吧？

        林辰溪应了：“好。”

        在她开口之前，两人进逸夫楼电梯的时候，原清就已经打开手机看附近餐厅了。

        电梯到达。

        林辰溪和原清的手机同时震动，和邓方岩导师共同的三人群里，邓方岩发出了一串号码，和“邓野”两个字。

        林辰溪和原清停在一楼大厅。

        “定好了，吃饭的地方。”原清温和的语气似乎已经是习惯：“我先联系一下这位交换生。”

        林辰溪点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原清本来就是事事都考虑周到妥帖的人，收到联系方式就先联系对方自然也在他的礼貌守则之内。

        她倒没有。

        只存了这串151开头的号码，然后就让它静静地躺在了联系人号码那里，而原清，甚至还会先用这号码给对方微信发个好友请求。

        林辰溪看了眼刚拨出电话的原清，百无聊赖地站在他旁边刷手机。

        【向日葵：你们这学期交换生来了吗？】

        “向日葵”本名尹日升，是林辰溪高中后到现在最好的朋友，不过她们大学一个留在海川读海川科大，一个去了宾城的宾大。

        现在，还是一个在海川科大一个在宾大。

        林辰溪疑惑：【？】

        林辰溪：【我】

        林辰溪：【怎么】

        林辰溪【知道】

        交换生名额是按照学校定的，她甚至都不知道是哪个院系和本科几年级的学生，哪里会知道这学期交换生的具体信息。

        身旁，原清的电话接通了。

        男人声音含笑，林辰溪估计，他一开口就能让电话另一端的人感觉到他亲切的欢迎了：“你好，我是邓方岩老师带的学生，原清。”

        林辰溪一直都很欣赏甚至羡慕原清身上这股子平静沉稳的力量，但偏偏，从宾大回来以后，却时不时会感到几分疲惫。

        找不到由来的。

        林辰溪收回视线。

        【向日葵：不是你们学校来宾大的！】

        【向日葵：是问你，我们学校交换到你们研究室的交换生！】

        她有些晃神。

        尹日升怎么知道这学期是她们研究室要来交换生？

        除非尹日升认识。

        有个名字在今天频频窜进林辰溪的脑海，她微微张口，盯着手机。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出去。

        【？】

        【你怎么知道】

        【不会是】

        被拆成几个字几个字发出去的话，这次不是习惯使然，是紧张。

        但林辰溪要说的还没有给尹日升发完。

        就听到了逸夫楼入口处很委屈甚至哀怨的一声“阿原学长”，林辰溪身体一震，几乎同时，她身边的男人带着笑对电话那端的素未谋面的交换生说了一句“你等着”，然后挂断电话。

        等着什么？

        可能是表达“期待见面”的意思？

        林辰溪也不知道，但她总觉得原清的微笑和语气和对方很熟稔，甚至熟稔到，林辰溪从好脾气的原清这里，少有地读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辰溪看向朝这边走来的女孩子，原清的前女友，她甚至分不清这是原清的哪一任前女友，所以她统称她们原清的前女友。

        女孩子刚刚还哀怨地喊了声阿原学长，走近的时候，看向原清眼睛却又亮了起来。

        阿原，原清身边的朋友和他的前女友都会这么叫他，反而是少有人叫他的本名。

        林辰溪之前也叫原清“阿原”，但从宾大交换回来后就没有过了。

        因为有人跟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会连对这个人的称呼都求一个特别。

        所以她直呼原清，哪怕阿原听起来更亲昵。

        林辰溪偏过头，朝原清道：“原清，看来不是我们俩吃晚饭了。”

        分手都礼貌且缠绵的原清，恐怕不会拒绝在晚饭时间相遇的前女友。

        林辰溪诡异地，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原清倒是平静。

        也是，前女友多了，遇到哪一个估计都能这么平静，林辰溪甚至都怀疑，他自己能不能分清这些前女友都是哪一任。

        林辰溪抱着手臂，身体朝原清侧了一些：“这次分手没分好？她看着比之前的更难过一些。”

        原清静静地盯着林辰溪，平时挂着的笑意也收了起来。

        林辰溪往旁边一站：“怎么了？”

        原清扶着林辰溪的肩膀，把她往前面推了两步：“那你陪这么难过的人吃个饭吧，你专业研究这个的。”

        原清说完还朝女孩回应：“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事，有什么你们先说着。”

        林辰溪一时都管不上自己消息震动着的手机了。

        她震惊地看向原清。

        而原清只微微低头，小声在林辰溪耳边留下了一句“找到我们家的讨债鬼了”，就真这么潇洒离去了。

        不是。

        林辰溪在原地静止了两秒，和面前面露悲伤的女孩对视了三秒。

        原清说的那是什么，“专业研究这个的”？

        她专业是变态心理学啊。

        你这个前女友她……

        够变态吗？

        -

        海川科技大学北门。

        两个青年人在校门口被拦了下来。

        原野没有想到，自己在机场叫住的那个人竟然和自己同是宾大到海川科大的交换生。

        他的行李刚才已经顺手放到了学校附近早已定好的宾馆。

        两人的校园卡因为没到时间，都没激活，直接被校门处的保安拦了下来。

        出示学生证都没有用。

        楼诚月看着原野，欲言又止：“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

        他把视线缓缓移向原野的头发上。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这头银发实在是让保安大叔太没有“海川科大的学生”的印象了。

        原野没说话，只把眼神挪向他。

        楼诚月和他一对视，就觉得潮人恐惧症又犯了，立刻安静了下来。

        原野这才开口：“刚刚研究室的导师正好联系，问我是不是已经到海川了——”

        他拿出手机，盯着收到的消息，突然偏了偏头，神色也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少年抵着上颚，莫名“啧”了声。

        似乎在做一个很难的决定。

        楼诚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对这位以后要和自己同实验室呆一学期的同学表示了适当的关心，三个字足矣：“怎么了？”

        原野客观陈述事实：“邓方岩导师把研究室两位博士生的联系方式和姓名都发给我了。”

        原野：“我也跟他说了一下，你也提前到海川了。”

        原野：“他说让我们有事可以先联系这两位博士生，他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描述让人听着极其客观。

        那他看起来，在纠结什么？

        直接联系博士生师兄师姐，然后现在去参观一下研究室，再和其他人打声招呼。

        楼诚月有些困惑。

        难道又有什么他不明白的人情往来的步骤需要再考虑吗？

        原野盯着那两串号码，以及对应的名字。

        【林辰溪】

        【原清】

        还真是犯了难。

        林辰溪。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对——

        他根本没有刻意找她。

        原野想，

        有谁会刚到一个地方一下飞机就到前女友的学校还第一个联系自己的前女友的呢？

        除非那人还喜欢自己的前女友。

        他可没有那么没出息。

        他早就不喜欢林辰溪了，

        林辰溪极其不负责任，

        伤透了他的心，

        他早就不喜欢林辰溪了。

        原野果断地做好了选择——就让林辰溪的电话号码在他的联系人列表里发霉吧！他就算今天进不了这个校门，明天进不了这个校门，一个月进不了这个校门，也绝对不会主动给林辰溪打电话。

        那个在原野心里注定要发霉的号码刚被完整输入，原野就先一步收到了电话。

        原野手一抖，他扫了眼电话尾号，对应上了一个姓名。

        哦，原清。

        不免遗憾。

        楼诚月实在是好奇，还是探身看了一眼，他的思维方式里似乎没有察觉到这样的行为有些越过了社交距离。

        楼诚月看着原野没理那个电话，而是继续把自己输好的号码存在了手机联系人里，像微商给自己备注一样，备注了个【a林辰溪】，然后又返回聊天界面，把另一个联系号码转发给了楼诚月。

        林辰溪，辰溪，原清，好熟悉。

        楼诚月迟迟反应过来，想起机场自己鼓足勇气的搭讪，那两人可不就是叫对方“辰溪”“原清”吗？

        他一下红了脸，但还是十分有求知欲地问：“另一个联系号码不发给我吗？”

        楼诚月看到了，原野发给他的只有原清的号码，而原野自己却也只存了林辰溪的号码。

        原野顿了顿，冷淡又十分理所应当地答：“不需要。”

        楼诚月点点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需要。

        就像他想不明白，原野为什么给林辰溪学姐的备注要在名字前加个“a”，是因为林辰溪学姐的微信也会像微商一样发很多商业动态吗？

        难怪原野不给他这个学姐的号码，不然他又要纠结要不要给朋友圈的微商学姐点赞了。

        原野真是个好人。

        原野这时才刚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你好，我是邓方岩老师带的学生，原清。”

        嗯，当然知道。

        原野抱起了手臂，似笑非笑，仿佛电话那端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似的。

        原清继续：“喂，你好，邓野学弟可以听见吗？”

        原野听着电话里温和的语气，只觉得，原清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啊。

        还，邓野？

        他不信邓方岩老师没有告诉原清他的名字，还在这里装不认识呢？

        原野笑了一声，不轻不重，但让电话那端的人听到是足够了。

        楼诚月在旁边用手肘捣了他一下，又指了一下校门：他再不懂和人交往也看出来原野此刻不那么礼貌了，他甚至觉得这个叫原野的，虽然是个好人，但与人交往方面可能还不如他，需要和他一起学习。

        就原野这发色，楼诚月预感，他们提前到的这一个月，可能要多靠学长姐带进校门了呢。

        原野只看了一眼，就对电话那端继续道：“我们到科大北门了，学生卡没激活，被拦住了。”

        原清那端静默了片刻。

        不知是诧异于这位交换生直白的语气，还是有一瞬间在回忆这带着熟悉的声音。

        半晌。

        原清应：“好。”

        这么没有礼貌的语气也还能忍？

        电话两端沉默着，谁都没有挂断。

        终于是原野：“我叫原野，不是邓野。”

        原野：“你哪怕是叫我林原野呢。”

        原清没说话。

        从电话那端听到原野的声音和语气的时候，他差不多就明白他爸说的“阿野好像要来海川学习，有没有联系你”是什么意思了。

        原野竟然还是宾大送来他们研究室的交换生。

        邓野？

        原清头疼地在想，这是邓方岩第几次搞错了别人的名字。

        在楼诚月担忧的视线中。

        原野笑道：“你总不能是希望林女士再婚对象姓邓，我也跟着改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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