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二月

十二月的天气逐渐转凉。

        傍晚凉风习习，些许车辆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夹杂着匆匆忙忙的人儿。

        四中坐落在阳城这个小县城的中心，在下午放学的时间里尤其热闹，大多数的同学们都赶在这短短的四十分钟里吃完饭，好在六点之前抵达教室。

        阳城四中的时间安排和大多数学校都相差无几，学生们在下午六点至七点是自由自习时间，而晚上七点至九点二十是规定的晚自习时间，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余昭昭在大学以来就很少回到家乡的高中里来了，此时此刻站在这下午五点二十的校门口前，看着和当初的自己差不多的学生们多少都有些感慨。

        她今天刚从外地回来，有些事情积压了好多年，正巧碰上空着的时间，回来看看。

        余昭昭本人并不在阳城住，她只是在阳城念了重点高中，老家在一个小镇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在城市里打拼罢了。

        余昭昭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每次想起高中的校园时都充满了回忆，更别说现在站在校园门口了。

        有电话进来，余昭昭接起，“喂，姑姑。”

        “昭昭啊，现在到哪里了啊？”

        “现在还在阳城啊，马上坐最后一趟的客车回家啊，别急。”凉风吹散着余昭昭的头发，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姑姑，我先不说了，我去赶车啊。”

        没有多余的话，挂掉电话后她便拎着行李一步一步的往车站走。

        傍晚的太阳掉进了云层里，天色逐渐变暗，余昭昭一人独自踏上了回家的最后旅程。

        最后的一班客车余昭昭还是赶上了，坐在车上的倒数第二排，这个时间段还不是放假期，所以车上的人还是挺少的。

        这辆车的终点站便是她家的住址，因为司机也在同一个小镇上，所以每次回来都会坐他的车，尽管这是高中时期的事了。

        她戴着耳机，靠在车窗上，旁边就是这几年的变化，高楼多了，街道宽了，就连商铺的种类也变多了……

        很久没回来了，但却没有一点的欢愉之心，余昭昭说不清什么感觉。

        到达小镇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十二月的夜晚连星星也少的可怜。

        她没有打电话叫姑姑他们来接她，她自己带着自己的行李在街上走着，也就是一个箱子，并不重。

        道路旁散落着几个零零散散的路灯，其中还有几个已经坏掉了，余昭昭走路总是提心吊胆的，还喜欢回头看，典型的自己吓自己。

        以至于程方舟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

        程方舟是姑父他姐姐的儿子，和余昭昭差不多大的年纪，曾经还在同一所高中上过学。

        余昭昭笑了笑：“哈，好久不见啊。是姑姑叫你来的吗？”

        程方舟：“……”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程方舟不喜欢说话，这个余昭昭知道，她也不自讨无趣了，“嗯，走吧。”

        程方舟很自然的拿起她的行李走了：“跟紧点儿，别丢了。”

        余昭昭想笑：“我也是在这儿住过的。”怎么可能会丢。

        程方舟：“你就回来过几回？”大学放假都不回来，这镇里都重建了，虽然路线只改了一点点。

        余昭昭囧：“哦。”

        余昭昭乖乖的跟在他旁边。

        -

        程方舟觉得余昭昭现在还挺乖的，就是和以前的她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他现在对余昭昭的印象其实也不是特别深了，余昭昭很少回来，尤其是在高二后期的时候。

        今天见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提着一个行李箱站在路灯下前后张望，看起老好像是有些惊慌失措，他觉得今天的余昭昭好可怜，比她在高三的时候还可怜。

        余昭昭家，也就是她姑姑家，其实离车站并不远，过个桥上个楼梯就到了，程方舟这人就是太夸张，换句话来说，就是带了点控诉，控诉她一年到头的都不回来。

        抵达家门口时，程方舟拿出钥匙给开了门，还给她让了路，示意让余昭昭先进。余昭昭抿了抿唇，抬脚便进了家门，程方舟紧跟其后，还大声的朝屋内喊了一句，“舅妈，昭昭…昭昭姐回来了。”

        余昭昭笑了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叫姐，在家人面前才别别扭扭的喊一声姐。

        程方舟其实就比余昭昭小四个月而已，小小的年纪不懂事，总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叫，以至于这声“姐”都叫习惯了。等到上了高中的时候，再也不叫姐了，除了在她舅妈面前，因为不叫会被骂，不尊重啊。

        这人永远的两幅面孔。她想。

        余昭昭笑，大声喊道：“姑姑，我回来了。”

        屋内的人才忙悠悠的走过来，还顺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终于舍得回来了啊，来，快进屋儿啊，小舟啊，快把你姐的东西拿进来啊。”姑姑仔细的看了看余昭昭，“真是长大了啊。”

        长久的离别，好像在这一刻余昭昭才感受到，原来她已经这么久没有看到亮着灯的屋子了。

        “姑姑，我们先进屋儿。”

        方才的谈话在玄关处结束，姑姑余音才从刚刚重逢的情景中回过神来：“嗯好好好，进屋儿来，先去客厅里坐着，等会儿洗手吃饭啊。”

        余音刚才还在厨房里做饭，手上还有油渍，余昭昭看见余音的手抬起来好像要拉她但又放回去的时候，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便主动伸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将余音转了面背对着她，轻轻推她，撒娇似的，“嗯，我也去帮帮忙。”

        姑姑余音笑了：“嗯，好好好，我们的昭昭可真懂事啊。”

        -

        余昭昭最终也没在厨房帮上多大的忙，余音担心她路途遥远奔波回来疲乏了，让她先歇着，最后就下了命令程方舟来帮忙，留下了余昭昭参观小屋。

        姑姑的家里也挺冷清的，没有什么人，姑父一天到晚的在外面上班，基本上半夜凌晨的时候才会回来，这个小屋虽然人很少，但是余昭昭却感到了久违的烟火气息。

        她以前住的房间还是一成不变，虽然很小，但是充满了少女时代的韵味，各种各样的贴纸印在了墙上甚至于窗户上，当年的海报在床头上不变，房间里的用具还是干净的。

        姑姑一定是给她晒过被子了，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这个房间里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她的房间里干干净净，那程方舟应该住在大哥的房间里叭。

        大哥便是姑姑的儿子了，名唤程知津，如今已经出国留学了。很久没联系了，余昭昭也不是很清楚。

        程方舟的父母也是属于常年不在家的那一种，他已经习惯了回家就到舅妈家的状态了，所以他连家门钥匙都有了。

        家里现在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余音还是做了四五个菜，基本上都是余昭昭喜欢吃的菜，红烧鱼，红烧鸡翅……

        坐到桌椅上，姑姑便给她夹菜：“昭昭，多吃点儿，你看你都瘦了。”

        余昭昭不拒绝，一直在吃东西。

        这顿饭吃的还算比较安稳。

        程方舟嘴欠的很：“真懒，就会吃。”

        “诶，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啊。”余音伸手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你姐都多久没回来了啊，在外面哪儿能吃到家里的味道啊。”

        余昭昭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吃饭。

        这大概就是中年人面对很久不见的人依然能轻松的应对而我们这些小年轻只能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说什么的场面了。

        余昭昭忍住不去看他们，默默夹菜，顺便岔开他们的话题，“姑姑，我大哥现在在干嘛啊。”

        对面的程方舟拿筷子的手很明显顿了一下，程方舟语气平平：“在国外买了房子，去年结了婚，之后就没回来了。”

        细细的听，还有些咬咬切齿。

        余音也没说什么，余昭昭总感觉这是个沉重的话题，于是便聊起了程方舟的终身大事。

        “诶，大姑啊，程方舟不是出来做了几年的工作吗？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程方舟觉得无语，她拿他当挡箭牌，“我都不知道我的女朋友是谁，我舅妈能知道？”

        余音笑笑：“现在孩子的事还是由他自己做主吧，我就不干扰了。”

        余昭昭：“嗯，说的也是啊，可是他这脾气，谁能喜欢他啊。”

        程方舟炸毛了：“当年我可是……”

        “叱咤风云有着好多小迷妹的篮球足球高手呢。”余昭昭打断说了接下来他想说的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真的听腻了，能不能换个新颖一点的词儿啊。”

        一顿饭在短暂的聊天中度过，晚饭结束后，依旧是程方舟收拾，余昭昭路过的时候看到了程方舟对她的强烈不满。

        为什么她做饭不帮忙，饭后还不帮忙收拾洗碗。

        余音给他理由，男孩多做点事儿，好为以后娶媳妇铺条路。

        余昭昭和余音都坐在在沙发上，电视里明明放着搞笑的小品，可是两人的思绪都不在上面。

        明明以前是亲近的唯一亲人，可是现在坐在一起却不知以什么样的话语开头。

        她思绪飘到很远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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