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二章

片刻后，程闫再叫她睁开眼晴，遍地的桃林映入眼帘，一朵朵阳春花挂在枝头仿佛在诉说少女的心事。

        沅汐在山寨生活了十多年，附近无一不踏足，竟从未见过这片桃林，他又如何寻得？心中不免生起一阵疑惑。

        程闫双眸含笑，颇带几分得意的口气，“这里如何？”

        沅汐装作很嫌弃的撇了撇嘴，“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我看也不怎么样嘛，且不说这满目的粉色实属庸俗，程大公子也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哦？”他用遗憾的口吻道：“那可惜了，本以为你会喜欢的。”

        程闫独自走进桃林深处，坐在藤条编织的秋千上，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消愁。

        沅汐意识到可能说错了话，于是跟了上去，“喂，你怎么死气沉沉的？庸俗归庸俗，我也没说讨厌啊？”

        “真的？”他立马从秋千上下来，满眼笑意的走到她面前，“既然不讨厌，那就是喜欢？”

        “嗯。”沅汐点了点头，这话听着怎么怪别扭。

        “喜欢我的话，早些说不就好了。”他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谁说喜欢……，你不要脸！”

        “你刚刚说的。”程闫一本正经，“还有啊，我何时要脸过？”

        沅汐顿时语塞，这人还真是坦诚。“不跟你废话，我得下山去了。”

        “总执着于下山干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她白眼。

        “这样啊，本来知道一件你可能感兴趣的事，可惜了，突然不想说了。”

        “别啊，我告诉你还不成嘛。”沅汐瞬间被勾起了好奇心，然后一脸憧憬的说：“山下有我渴望的自由，我现在特别想体验一下坐在屋檐上观满天星辰及万家灯火通明的感觉。”

        “这显然不难。”

        “你现在可是说那件我可能会感兴趣的事究竟是什么了吧？”

        “啊，光顾着听你说，忘了。”程闫装不知。

        “你这人怎么不守信用！亏我这么信任你。”沅汐气得直咬牙。

        “我有说要与你等价交换？”

        “行。”怎么会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她无声的在心里咒骂了几句，“不得不提醒程大公子一句，最好别走夜路，当心遇鬼来索命。”然后笑盈盈的挥了挥手，“后会无期！”

        “等会。”程闫握住她的手腕，用低沉的声音问：“小姐这么关心，我该如何报答才是呢？”

        “有病。”沅汐莫名红了脸，挣扎着甩开手腕的束缚。

        程闫一愣，无声的笑了：“我知道了，大小姐该不会是从未被其他男子碰过手？”

        “要你管！”少女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与枝头的桃花相映。

        “若下回再相逢，我带你屋檐观星可好？”他轻笑着，折下一朵小桃花放在她手心。

        “不好。”沅汐口是心非的摇了摇头。

        “就这么说定了，这朵桃花便是我们约定的见证。”他直接没过她的回答。

        桃林突有迷雾起，她嗅到一股独特的清香，等雾气散去，程闫早不知踪影。这家伙还真是神出鬼没。

        “下回……下回会是何时？”沅汐低头呆滞地盯着手心里的桃花，脱离了枝头的它依旧明艳。

        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会再有下回了。”

        只寻了片刻，她便走了出来。那片桃林与龙鸿寨竟只隔几百步之遥，那时的沅汐已深陷其中而不自知，以至于她完全不会过多的去猜测那里何时藏有一处桃林。

        那满林桃红也在她走后不久化成一片虚无。

        回到山寨，已是傍晚时分，她自以为在子旸的掩护下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爹爹发现了，楚韶秋早已坐她房里候着。

        “听子旸说汐儿病了，为父特此来看看，怎么病重之人还有闲情下山？”楚韶秋似怒非怒的看着她

        “啊！”她灵机一动，“爹爹你不知道，正是因为没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会生病，汐儿不是想要更快的好起来才下山的嘛~”

        这些小伎俩楚韶秋又怎会看不出，他摸了摸手上戴的扳指，“是吗，可是我听大夫说静养更为合适，汐儿这几日就不要出房门了吧。”

        “爹爹，对不起我错了。我没病！是瞎说的！”沅汐欲哭无泪，但楚韶秋向来说一不二，岂是轻易能改变的。

        楚韶秋不听她的解释，直接扭头就走。对于这个宝贝女儿，他也是很无奈，毕竟她单纯好骗，性子又闹腾，山下有太多险恶，他不愿她遭受。

        沅汐再见程闫，是五日后，子旸一大早就欢天喜地的来敲房门，告诉她爹爹出远门了，自打她记事起，爹爹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会离开一段时间，回来后定会消沉上几日，子旸给出的解释是爹爹大概是思念他们素未谋面的母亲了，又不想被他们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便去下山休养几日，虽仍有不解，但好在她又可以偷偷溜下山玩了，心情自然畅快了不少。

        夜幕降临，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独自走在人群中的沅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人间烟火气若无三五挚友相伴倒也凄凉。

        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着，一声奶声奶气的孩童声入耳：“阿爹、阿娘，快看那边有好多会飞的灯笼呀。”

        被唤做阿娘的女人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傻孩子，那是孔明灯。”

        “孔明灯？”小女孩一脸天真无邪，认真的思考着为什么会飞的灯笼要叫孔明灯。

        男人一把抱起小女孩，转完头对旁边的女人说道：“夫人，你还记得当年的事吗？那时我倾慕你许久，却因家境贫寒难以启齿，最后只能将对你的爱意寄予孔明灯，谁知你竟也在对岸做同样的事，虽隔着一条岸，却也明白了各自的心意，你说就算以后每日食清汤寡水，过柴米油盐的生活，也铁了心要与我在一起。”

        “嗯……我自是记着的。”女人想到陈年旧事，不由得羞涩起来。

        “这几年日子也没好多少，依旧四处奔波，你跟着我也受了不少苦。”男人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女人长了茧子的手，“说起来，自夫人嫁给我以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再放孔明灯了。”

        “日子虽是清苦了些，但有你和茶儿，所有的苦都不值一提。”说完这话的女人眼里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光，即便是衣着朴素，未加粉饰，也因那种光而显得格外光彩动人。

        “阿爹阿娘，我也要放孔明灯。”小女孩拉了拉男人和女人的衣袖。他们同时笑了笑，一家三口一齐往孔明灯聚集处走去。

        沅汐也顺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眼神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若她素未谋面的娘亲在，也如面前这家人一般幸福，该多好啊。

        河岸边，一个个满载着希望的孔明灯各自飘向天空，繁星点点。来此处的大都是因世俗无法走到一起的痴男怨女及像她方才所碰到的一家三口，鲜有像她一人独行的。

        沅汐站在一旁，不知看了多久，直到人渐渐稀疏，天上飘浮着的孔明灯也剩寥寥无几，肩膀也在这时被人轻轻的拍了拍，她一转头，意外的见到了程闫，他手里拿着一个刚被点燃的孔明灯，“愣着做什么，快过来许愿啊。”

        她恍惚的点了点头，闭上了双眼，一愿有生之年见到娘亲一家团圆，二愿……二愿，沅汐脑子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二愿今后能与……他常相见。

        许完心愿，那个沉载着她满满心事的孔明灯也放飞至天空，漆黑的夜也因那盏灯多了一丝温暖。

        沿着河岸边走，程闫突然开口道：“你可还记得上回我们之间的约定？”

        沅汐心里只觉温温一热，没想到他一直放在心上，但她嘴上还是不饶人，轻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会感谢你。”

        他没应声，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已搂过她的腰，声音有点低哑的在她耳畔道：“抓牢了，若是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那夜的星光璀璨，平日清冷的月色也透出一丝柔光，远处大大小小府邸中的烛光，她与他并肩坐在屋檐，沅汐发着呆看着景，而程闫的目光却使终没离开过她。

        盯久了是个人都不会有多自在，她终于忍不住移过头问：“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程闫这才不舍的收回了视线，“我在想，你刚才许的愿望里有没有我。”

        “没有，请收起你那套自恋，你不在本小姐的考虑范围之内。”少女被猜中心事，不免恼羞成怒。

        “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了，本想上前，但见你闷闷不乐的样子，一直望着天上的孔明灯，我就寻思着你肯定也有不如意的事，便折了几条街，去买一个孔明灯来哄你开心。”

        “算你有心。”她一愣，微微一笑。

        “虽有三面之缘，可小姐却不愿告诉我名字，实在叫人伤心。”

        “孟沅汐。”

        “沅汐……”程闫打趣的看着她，“名字倒是好名字，可我记得我们初识那日你说你爹爹是龙鸿山上的寨主楚韶秋，那为何你姓孟？不姓楚？”

        空气随之安静了下来，沅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何缘故，我每回问起我爹爹，他总会找理由给搪塞过去，这时间一久我也就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倒是好奇有关程大公子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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