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章

醒来才知自己已重返人世，周围的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一丝嘈杂声。映入眼帘的是一潭清澈的湖水，两岸的柳条枝倒垂在湖面上，时不时还飞过几只鸟儿嬉戏捕食，倒不失为一种意境美。

        忘忧湖，它的名字。意为忘却烦忧，这里曾是达官贵人、文学才子的聚集地，是整个江南最繁华的地方。后来由于经济的不景气便落败成现在这般了，远处可见的船支都寥寥无几。

        她对这个地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胸口随之隐隐作痛，虽然不曾来过这里，却总觉得在这片湖的尽头有那么一个人在等着她。

        起身走近一瞧，水面倒映出一张极其妩媚的脸，凤眸潋滟，眼角处泪痣的点缀恰到好处，红唇微张似笑非笑，却无半点风尘之气。倒是和从前的自己不一样了，想来这具身体生前的主人大概也才二十出头，便早早的死了，着实让人觉得惋惜。她不禁有些失神。

        突然一道微弱的青光闪过，怀中的青玉不受控制的飞到离她有些距离的湖上方，扑通一声沉了下去，溅起小片水花，后又浮了上来。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只觉得这块青玉对她而言很重要。环顾四方见无人，她提起海棠红的纱裙下水，欲将它拾起，好在轻松拿到，岂料折回岸上时脚底一滑，整个身体扑倒在水中，意识瞬间被汹涌而至的水淹没，拼命的挣扎，也是徒劳无功。连呛了几口水后，她彻底放弃了，任由那个巨大的黑洞将她吞噬，或许她和他注定无缘见到。

        上天许是眷顾她的，死前也不忘给她制造一个美丽的幻境，在那个幻境中她看到了梦中的白衣男子，他将她从深渊中拉了出来。真好啊，这样她也算无憾了。

        再次睁开眼，立马被一声清冷如玉的男声打破了宁静。

        “你没事吧？”那人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寻着声源处望去，那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呢，高高绾起一半的发丝，另一半散落于腰间，发梢呈湿漉漉的状态，身着月白色长袍，衣尾处绣以竹枝，腰挂一枚青玉。清瘦颀长的身姿，眉目温润如玉，眼眸中藏着淡淡的忧伤和冰冷之气。肤白似雪又胜雪。恍若天人，所有有关美好的词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是你救了我？”看着对面的男子她一时之间思绪万千，是他！虽然梦里他不曾露过正脸，但那身形及腰间的青玉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嗯，姑娘若无大碍，在下就先行告辞了。”他面无表情，似乎一刻都不愿久留。

        “等等！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站起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白衣男子神情疲惫的合上双眼用手扶了扶额头处，“姑娘还是死了那个心吧。”

        这也不怪他，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冒出几个女子假装落水，再问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无以为报只求以身相许。他做不到见死不救，只是最近这样的事件太过频繁，他感到莫名的厌倦。

        “啊？”她没太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平时说完这些，那些阁楼小姐早就用手帕捂着脸跑开了，但是面前的女人还在装傻充愣，白衣男子不悦的挑了挑眉，“我想在下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气息，“姑娘还是另寻良人吧，我未婚妻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的。”

        什么啊，被当成花痴了，他竟有了未婚妻！那她又算什么呢？一个整日惦记别人相公的色鬼？她想到这觉得有点好笑，摊开落水时还一直紧攥在手里的青玉，“我想公子误会了，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我的青玉和公子身上佩戴的那一块如此相似。”

        白衣男子小心的接过她手中的青玉，仔细端量了一下，眼神中似乎掺杂着一丝不敢置信，不过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他又恢复成了冷冰冰的模样，眼眶微红的盯着她质问道：“这青玉你从何得来？”

        想来他只是一介凡人，总不可能告诉他是阴间的孟婆赠予的，她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刚刚在水边玩耍，正巧见到它飘在湖面上，顿时心生喜爱，就将它捡回来咯。”

        此话一出，她便后悔了。因为那个男人像发了疯一样又跳入湖中像在找寻什么东西。她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该不会她说错了什么话？

        湖面逐渐没了波动，如果她真的害死了一条生命……她不敢细想，可惜不会水，急得一个劲的在岸上大喊：“我是骗你的，不是在湖里捡的，是别人送给我的。”最后她蹲下身子用手掩住自己的脸小声哭泣，嘴里还念念有词：“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太过投入导致不知道白衣男子究竟是什么时候上岸的。

        “你说的别人可是姓柳？”他用力的拧干身上的水，冷不防冒出一句。

        女人闻言抬起头，一脸震惊，“什么柳？这么快就变成鬼来找我复仇吗？”

        白衣男子步步紧逼，幽幽开口，带着一丝没好气道：“我要是鬼，姑娘现在也该在湖底了，骗我有意思？”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生怕对上他能洞察一切的眸子。

        见逼问也是无济于事，他继续开口：“是我苏家的东西没错，我不可能认错，但这青玉原本只有一对，绝不可能可能凭空多出一个。我不知道姑娘为何要说谎，或者你想从我这获取些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告诉我玉主人的下落，我已经在这里等她很久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更没有公子想的那么不堪。”她咬了咬唇。

        白衣男子听完后苦笑一声，“果然又是如此。”随即又把青玉归还到她的手里，“若它的原本的主人真的不愿要它了所以转手于你，那对我来言也毫无用处了。”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失落。

        “这难道是公子与所爱之间的定情信物？”她起身试探性的问道，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嗯。”白衣男子眼神漠然的看向湖面，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

        “我不清楚公子究竟经历了什么，也不太能理解公子所说的话，但觉得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她又将青玉塞到白衣男子手中。想来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就算她曾无数次梦见过他，有关他的事情她还是一无所知，于他，她也只是一个陌生且爱说谎的姑娘罢了。

        突然一阵绞痛袭上来，她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狼狈，极力隐忍着，额头却止不住的冒冷汗。

        白衣男子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异常，“姑娘身体可是不适？”

        她连口否认。

        “在下略懂一点医术，姑娘若是喜欢嘴硬和将自己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感觉，就当我没说。”说罢他事不关己的准备离开。

        “等等……还是请公子帮忙看一下吧，我确有不适。”她最终还是招架不住身体的折磨。

        白衣男子倒也没说什么，因为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拉过她的手，简单的把了个脉，来回认真的揉按手腕正中的内关穴，动作不轻不重。阳光恰好撒至他的轮廓上，异常温暖。

        她失神的看着他，那一阵绞痛感也不知什么时候消灭不见了，倒不见得是他的方法多有效，而是她无暇再去理会身体的不适感，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动作也停了下来，“姑娘这胃心痛许是长期积攒下来的老毛病了，今日又受了寒，往后要想不复发，需好生调养，每日按时进食。”

        她木讷的点了点头，方才记起自己已不是鬼魂了，每日都需依靠食物来维持生命。

        “在下正好准备回客栈，若姑娘不嫌弃便一起吧。”他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不过放松了戒备，多了一丝柔和。

        “我真的能跟着你吗！”她掩盖不住的欣喜。

        “嗯。”

        她紧随着他的步伐，一前一后，大概是顾虑到她身体还有些不适的缘故，他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们一起穿过人烟稀少的集市，街边仅有的几个商贩也漫不经心的吆喝着，直到看见一颗叶子几乎落尽，干枯的树枝蔓延到屋檐的老树前他停了下来，门口挂了一块匾，写着“清云客栈”四个大字。

        “到了。”他道。

        “哟，千载难逢啊，从不近女色的苏兄怎么今儿还带回来一个小姑娘，开窍了？”未等我们踏进门槛，一声轻脆的男声响起，语气中带一丝调侃味。

        “别贫嘴，赶快把你地窖里藏的好酒拿出来。”看的出身旁的白衣少年和那人很熟，脸上的冷峻瞬间消失全无。

        “得嘞，你们先找个位置坐，我让阿庆好好招待。”那人唤来小二，便去忙其他的事。小二阿庆将他们带至雅间，询问了有无忌口，“二爷，您耐心等等，我现在去通知厨子们出菜品。”

        “阿庆，等一下，有件事想拜托你。”白衣男子贴近阿庆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什么，阿庆一脸憨笑的看了看两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立即应下，“好嘞二爷，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您尽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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