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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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躲在重重厚重的帐幔后，脊背微弓，抹了剧毒的袖箭蠢蠢欲动。
灵君浑然不知围困在身边的危险，刚抬起脚步，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力拍门。
“陛下有令，命太子和青宫所有宫女太监去寿康宫问话。”
“是。”
黑衣人轻轻摆手，示意计划有变，另一个人悄悄收回毒箭，缓缓直起身子，消失在帐幔后。
寿康宫内。
皇上和太后坐在上座，孙贵妃落座在夏帝身边，三人鲜血淋漓，围了一群宫女和御医给他们医治伺候。
“哎呦，哀家的眼睛！”太后捂住受伤的右眼，呵斥道：“不长眼的奴才，要疼死哀家。”
御医副使连忙跪地求饶：“太后恕罪，太后恕罪，伤口太深，必须要冲洗干净才能包扎，否则恐生脓疮啊。”
“滚！没轻没重的东西，换一个人。”
皇上：“你！你去给太后医治。”他指派了正在给自己包扎的医正。
“是，陛下。”
“好疼，母妃好疼。”晋王缩在孙贵妃的怀里，眼泪流了满脸。
孙贵妃抱紧儿子，心疼得眉毛紧皱：“鹫儿乖，父皇会给你报仇的。”
眉目在殿内扫视，最后恶狠狠地落在跪地的华美人头上。
“毒妇！”
骂了不解恨，她大步上前，新仇旧恨一起算，对着她的脸啪啪两巴掌。
华美人被打得发丝垂落，狼狈地侧过脸，眼神里也带着恨意：“你凭什么打我！”
孙贵妃：“我打的就是你！白甲蝶就是你引来的。”啐道。
“好了！”巨大的呵斥声响彻大殿，夏帝眼睛通红，布满滔天的怒气：“查，把皇子嫔妃和贴身宫人全部带来问话！其他人交给刑部拷问。”
“至于你——”夏帝扫向伏地的华美人，面上再无一丝柔情：“此事与你逃脱不了干系，来人！交给大理寺卿严加审问！”
“冤枉啊，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华美人刚叫了两声就被人捂住嘴巴拖走，在地上留下蜿蜒的血痕。
“父皇，儿臣好痛。”
“鹫儿，来，到父皇这里来。”
夏帝温情地将他抱起，放在膝上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口。
“鹭儿乖，父皇给你吹吹，很快就好了。”
灵君和枕绿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
父慈子孝，和乐融融。
枕绿不动声色地看了灵君一眼，只见他低垂着眼睫，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枕绿欲言又止。
“太子来了。”宫人提醒道。
夏帝头也没抬，敷衍地招手：“你们问吧。”
晋王缩在夏帝的怀里，露出一只眼睛偷看灵君，脸上挂着充满敌意的表情。
母妃说，太子位本该是他的。
都知监朝太子行了一礼，然后问道：“殿下，在寿诞的席位上可否遇到陌生面孔？”
枕绿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他们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哪里能看到什么人。
夏灵君：“无。”
“宴会前后可接触了什么人什么物？”
这话什么意思，枕绿感觉很可笑。
她回答：“青宫只有奴婢一人贴身侍奉太子，并没有接触其他人。”
都知监微微一顿，显然是不相信，追问：“白甲蝶伤人不分男女老幼，请太子殿下解释下为何侍从环身的陛下和太后深受其伤，而太子无侍卫保护，却毫发无损。”
灵君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只有一个婢女，是内监安排的位置给了我逃生的机会。”
“什么位置？”夏帝终于舍得分出一缕目光投向他。
太后嫌恶地瞥了灵君一眼，语气里是浓浓的怀疑：“哀家在寿诞上没看见你。”
都知监：“请太子殿下如实相告。”
“太子的位置在门后。”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咄咄逼人的逼问。
枕绿实在听不下去了，为灵君感到委屈，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有能力跟幕后黑手勾连？
夏帝看向她，眼睛短暂地亮了一瞬，亮光消失得极快，却没逃脱孙贵妃的眼睛。
枕绿：“请陛下明察。”
“去司礼监，把册子拿过来。”
传话的太监应声跑出去找人，很快带回了司礼监公公和册子。
“果然。”夏帝在纸上找到了太子的席位安排。
只是，把一朝太子安排在角落，眼下又被翻出来讲给大家听，岂不是打夏帝的脸？
“是谁安排的？”夏帝脸色不悦。
“陛下！”孙贵妃眼睛一转，抢先开口：“底下的奴才太大意了，竟然把太子安排在门后。”
司礼监太监收到孙贵妃的眼色，叫苦不迭，只好跪地求饶：“是奴才管教不利，冒犯了太子，求陛下恕罪。”
“你！”夏帝指着都知监：“带他去内务府领罚，还有安排席位的太监一并带去，三十大板，罚俸一年。”
“是。”
“太子无事就退下吧。”
“太气人了，把你的脸面放在地下踩，才罚了三十大板。”
枕绿气呼呼地站起来，没地儿发火又坐下去：“殿下，你怎么不说话呀。”
她见夏灵君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度身在外的样子更气愤了：“就是这样，他们才更加欺负你！”
“太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抓住灵君的手，殷切地教育他：“拿出太子的身份来，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他们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们，同样的办法报复回去，这样他们才能切身体会到你的痛。”
枕绿不怕教坏孩子，唯独怕他太软弱，在这个皇权社会，尤其在没有真情的皇家，随时都有人坠落，有人高升。不止奴才，几乎所有人惯会踩低捧高，要想活下去，就要时刻提防警备。
她不仅想要灵君活下去，还想让他活得好，坐上属于他的皇位。
一番斗志昂扬的说教，太子终于有了反应。
平静的目光落在两人相连的手上。
枕绿知道他有洁癖，下意识收回。
他终于开口：“你的手破了。”
枕绿：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的关注点还在这点小口子上。
不是他问，她都没发现。
“是拉着我跑时被划伤的吗？”他问。
枕绿吹了一口：“嗯，但是不疼。”
他收回了目光，落在窗台的琉璃瓶上。
琉璃瓶堆满了窗台，被困住的白甲蝶苟延残喘，趴在瓶壁上一动不动。
枕绿提醒他：“别捉了。”
灵君捉到很多白甲蝶，一个瓶子装十只。他似乎有强迫症，多一只都不行，她没办法，只好翻箱倒柜找瓶子装。
青宫已经没瓶子了。
系统说，他现在的阶段叫完美期，要尊重他理解他，让他成为一个完美而优秀的人。
好吧，为了完美的人格，枕绿忍了，默念三声“太子慈悲”后，每天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噪音入睡。
翌日清晨，枕绿在去御膳房的路上，碰到了晋王。
小霸王拦住了她。
“你就是那稚奴的婢女？”
他看枕绿不说话，问她：“你不知道稚奴是谁？夏灵君是魅奴生的，父皇不喜欢他。”恶意满满的字眼不断从他嘴里吐出。
“他的乳名叫稚奴。”
枕绿被这傻比孩子烦死了，不能打不能骂，只能躲。
她见他一个人在这里玩，没有宫女跟着，于是微微一笑：“殿下，奴婢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凑过来，不能被其他人听到。”
“闭上眼睛。”
“对，就这样。”
过了许久，耳旁还没有声音，晋王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早没了枕绿的人影。
枕绿回去时特意挑了条偏僻的路，顺利回到青宫后，外殿静悄悄的，没看见太子的人。
“太子？”
两丸黑水银似的眸子冷冰冰的，没有感情，正一动不动地紧盯掌心的黏液，在听到枕绿的呼唤后，轻轻地用床单蹭了蹭手掌。
它们死后总会留下恶心的黏液。
“你外找东西吗？”枕绿好奇地瞥向他的手，往常这个时间，他应该坐在大殿看经书。
他微微摇头。
视线不经意略过窗台，琉璃瓶全空了，她惊讶地问：“你把白甲蝶都放了？”
灵君面色平静：“嗯。”
枕绿没有深究，摆出早点和白粥：“快吃吧，今天尚衣局很忙，我要早点过去。”
她喝了口寡淡的白粥，不禁怀念起蛋肉奶。
他不吃，她跟着也不能吃。
今日枕绿果然很忙，夜深了都没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熟睡的灵君被一双手温柔地推醒。
“太子，醒醒，太子。”
“你猜今日是什么日子。”
灵君睁来雾气蒙蒙的睡眼，眸子里映着她微笑的脸。
她兴奋地递给他一个木盒，“打开看看。”
他鬼使神差地听从她的指令打开了盒子。
一件百福衣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生辰快乐！”
灵君眼睫颤动，耳边是他听不懂的歌谣。
“哈批啵斯代涂油”
枕绿见他面无波动，稳如老狗的淡定模样，忍不住问：“喜欢吗？”
“我做得手指头都痛了，光是这布料就拼了很久，我听说孩子是要穿百福衣的，保佑他健康长寿，平安幸福。”
枕绿把手指头递给他看，邀功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衣服，跟春蝉学的，虽然走线不太工整，但做工是很结实的，快试试。”
她摊平展示给他看：“做成了交领，可以外穿，也可以当中衣。”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他看着她，眼睛里终于有了波动。
枕绿：“你是太子，谁不知道啊。”
“他们都不知道。”他说。
枕绿从他的声音里似乎听出了委屈的味道。
“没关系，不要在意不重要的人。”
“吃完饭再试吧，我做了长寿面，正常来说是要加鸡蛋的，你不吃荤，我就没放。”
“尝尝酸笋浇头。”
两人正吃着早饭，李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来了。
“李公公，这是？”
枕绿看着他们带来的绸缎和首饰一头雾水。
李公公笑道：“恭喜沈姑娘，你要得偿所愿了。”
“这是皇帝赏赐下来的，赏你保护太子有功。”
小太监嘴巴甜，不住地道喜：“恭喜沈姑娘，贺喜沈姑娘。”
枕绿听出了弦外之音，狗皇帝看上她了。
孙贵妃善妒，手段毒辣，不安感始终萦绕在枕绿的心头，果然，在去尚衣局的路上，她被刘嬷嬷拦住了。她带着两个粗使婆子，面色不善。
“贵妃娘娘有请，沈姑娘——走吧。”
枕绿没想到自己从此一去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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