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儿子叫我哥

不得不承认年轻真好，我指的不光是身体上的，一年前还和晓羽见面就掐张嘴就打，而今一场球赛就把两个人拉得这么近，我清楚这不是建立在父子关系上，但能在“死过”一朝后再次回到晓羽身边就已足够了，我跟着大家肩并肩地走在学校操场，走进食堂，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也能迈入大学校园，跟晓羽一起读书，虽然所有的谜团尚未解开，但我很享受这一刻，重温着年轻躁动的美好时光。
  还没到饭点食堂里人不多，二楼的小炒区几个人正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
  关晓羽掏出饭卡说：“今天我请客，随便点。”
  成思寒接过来：“大气。”
  我脸上带着微笑，内心独白却是“败家孩子，乱花钱”，好吧，我的思想还是很传统的，但这也不能怪我，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摸着口袋里仅剩的三块两毛五的地基，估计啥建筑也盖不起来，都说养儿防老，这话对，老子都养了你二十多年了，吃你顿饭太正常不过了。
  栗娜拉着安静：“Angela，我们也去吧。”
  “好啊。”
  栗娜忽然对我说：“你想吃什么，甄熙哥？”
  我完全没反应过来，说实话“甄熙”这个名字太教条了，咋不叫“伊翰”呢，我睁大眼睛愣了两秒钟说了句“都行，谢谢”。
  栗娜朝我笑笑，挽着安静走了，餐桌旁只剩我和关晓羽两个人。
  关晓羽看着栗娜的背影说：“她是我女朋友栗娜，漂亮吧。”
  我点点头，心说你小子，打球，恋爱一个没耽误，随根儿。
  关晓羽说：“想不到你球打得那么好，受过专业训练吗？”
  “啊，小时候在体校待过几年。”
  “真的，我爸也是。”
  我傻笑一下回应着。
  “你今年多大？”
  “23”。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大二应该是多大，23是我的幸运数字，顺嘴说的。
  关晓羽显然没在意，说：“我20了，应该叫你一声哥。”
  我盯着他的眼睛，心想你敢？
  关晓羽冲我笑着：“哥。”
  我咬着后槽牙回了句：“好兄弟。”
  “真没想到咱们学校还有你这样的高手，竟然让我遇到了，怎么一直没听说过。”
  “我刚从外地转来不久。”我的回答苍白无力。
  关晓羽阖首说：“噢，特想知道你爸妈长什么样，咋能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我听完皱了皱眉，这叫什么话，信不信你奶奶听了准揍你，还是那么没教养。
  关晓羽看出了我的不高兴，急忙解释说：“别误会，我是说你长得真的太像我爸年轻时的样子了。”
  关晓羽望着我，似乎在等待答案，我此时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身不由己”，心一横，妈，儿子对不起你。
  “我是孤儿，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了。”我回答。
  这才是真正的坑爹，把我逼得家破人亡。
  关晓羽连忙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
  “我能体会失去亲人的滋味，（好像触动了伤感的神经）我妈也是。”
  我突然冒出一句：“你妈她。。。”
  关晓羽愣了：“我妈？”
  “我是说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吧。”
  好悬。
  关晓羽怔了一下说：“我爸去年查出了脑癌，治疗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成了植物人。”
  关晓羽说着眼圈湿润，我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连忙低下头不让关晓羽发现。
  “比起你来，我至少还有妈妈陪在身边。”
  离人别绪愁更愁，作为当事人听到这番话几乎无法自已，幸好成思寒、安琦和张威端着几盘刚出锅的炒菜过来，我抽出一张纸巾假装擦汗，实则抹去泪滴。
  成思寒问：“聊什么呢，眼泪啪嚓的。”
  我擦干眼角的泪水抬起头，三个人坐下。
  关晓羽说：“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成思寒、安琦，这是张威，我们都是一个班的。”
  成思寒瞅着我说：“我们昨天见过了，只能感叹造物主太牛了，总感觉你是被克隆出来的，有机会让你看看关叔叔年轻时的照片，准吓你半死。”
  我用微笑回应。
  安琦礼貌地说：“你好，叫我Arthur吧。”
  成思寒补充道：“Arthur是美籍华人，跟安静（指指远处正打饭的安静）是兄妹，他们的老爸回国发展事业，兄妹俩就跟着漂洋过海来到我们学校。
  我对着安琦：“噢，你好。”
  关晓羽说：“我们仨的父亲年轻时是最好的朋友。”
  我迟疑地盯着安琦说：“朋友？”
  安琦说：“对啊，这事说起来也挺神的。。。”
  我问道：“你爸爸叫什么？”
  “安稳。”
  我盯着安琦心想他是安稳的儿子？是有点像，安稳怎么把儿女带回国了。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安琦问：“你认识我爸？”
  我连忙摇头：“不认识，今天是不是Lucky  day啊，发生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

  我用掌握为数不多的英文单词储备岔开话题，说完才觉得哪跟哪啊，还是少说为妙，没想到却点燃了成思寒的激情。
  “简直是Amazing  day！  Very  crazy，载入史册的一天，Oh  my  God!”
  我虽然没全听懂什么意思，但这孩子满嘴跑辽宁舰的风格反而帮了我。
  关晓羽瞥着眼睛：“能不再美籍华人面前卖弄你的英文吗？”
  成思寒白了关晓羽一眼说了句“好像你不激动似的”，安琦笑了笑。
  这时，栗娜和安静端着几盘菜和饮料过来放在餐桌上，丰盛极了，栗娜特意把一盘肉夹馍放在我面前说这是食堂的特色菜。
  成思寒说：“嚯，这一顿半个月的伙食费没了，晓羽，特心疼吧。”
  安静回着：“是娜姐。。。”
  栗娜拽了安静一下，拿起一杯饮料递给关晓羽：“晓羽，你给大家讲两句吧。”
  成思寒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跟着拍起巴掌。
  关晓羽说道：“今天的确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战队终于人员齐整了，补充了甄熙哥和张威两名重要队友，我宣布咱们的战队正式成立了，干杯！”
  成思寒说：“纠正你一下，张威不是重要而是重磅。”
  几个人开怀地笑着，举起酒杯相碰庆祝，我望着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庞，涌动激情荷尔蒙四射，似乎也被感染，与大伙碰杯共饮。
  成思寒放下酒杯：“哎，是不是该给战队起个名啊。”
  栗娜回答：“是啊，报名的时候也需要。”
  安琦说：“队长，你起个吧。”
  “还是先听听大家的意见吧。”
  几个人琢磨着，只有张威一直闷头吃着香喷喷的肉夹馍。
  成思寒说：“欸欸欸，再这么吃只能把你归到拉拉队那波了啊。”
  张威抬起头，腮帮子鼓鼓的：“干嘛？”
  “给战队起名。”
  张威囫囵地：“好啊，这我。。。”
  成思寒打断他：“先把嘴里的空间腾出来再说。”
  栗娜和安静偷笑着。
  张威把东西咽下去，又喝了一大口水，说：“这我在行啊，想要霸气一点的，就叫雷霆万钧或者霹雳雄心，要不就用动物也行，好比那些NBA球队，森林狼、灰熊啊、鹈鹕什么的，哎干脆我们就叫鸿鹄战队，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出自《史记》中的名句，鸿鹄指的是天鹅，喻意志向高而远大，我们的战队定将战无不胜，所向披。。。”
  成思寒把一盘肉推到张威面前：“打住，接茬吃啊，开挂了吧。”
  “不是你让我说的嘛。”
  安静忍住笑，偷望着成思寒。
  成思寒没理他，说：“起名这事是门学问，不能瞎起，要不咱找个大师给算算？”
  关晓羽说：“怎么跟我妈似的，动不动就烧香拜佛，搞封建迷信那套。”
  “还好意思说呢，连我爸都被你妈带的整天神神叨叨的。”成思寒回道。
  我从他俩的对话中听出了些许端倪。
  栗娜说：“晓羽，还是你来吧，我们大家听你的。”
  几个人点头表示同意。
  关晓羽凝神思考着说：“要不。。。就叫Mr.  key怎么样？”
  安琦说：“关键先生？”
  “嗯，其实起这个队名有点私心，我希望老爸有一天能够醒过来，在场上的每一秒钟都在与他并肩作战一样，永远充满斗志。”
  栗娜点着头：“挺好的。”
  安静说：“我觉的也是。”
  张威：“还挺洋气。”
  关晓羽扭头看向我：“你觉得呢，甄熙哥？”
  我点点头。
  成思寒：“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吧，来，为Mr.  key战队干杯！”
  众人齐举杯喊着“干杯！”
  安静拿出手机说：“我给你们合张影吧。”
  成思寒拿过手机：“一个也不能少，我来。”
  成思寒举起手机自拍，众人在手机屏幕上的笑脸定格。
  或许是年轻新陈代谢快的缘故，昨晚那四碗泡面外加几瓶啤酒提供的卡路里早就消化殆尽了，因此这顿午餐让我找回了二十几年前体校时还在长身体的状态，我面前的各色美食很快就被我风卷残云般消灭掉，和一年前羸弱的病体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此刻食堂里坐满了吃午餐的同学们，二楼小炒区一长排桌面上已杯盘狼藉。
  成思寒打了个饱嗝。
  关晓羽说：“能不能注意点。”
  “我是怕张威吃撑着，帮他分担一下。”
  这时，不远处悬挂的电视里播放着一段视频，正是昨天我和那位保洁阿姨对峙的场景，同学们纷纷抬头看着，边看边互相议论，我们这桌人也被吸引，抬眼望去。
  栗娜惊讶地说：“那不是甄熙哥吗？”
  我望着电视，心想怎么还被拍下来了。
  电视中传出女主播的声音：“这是一位同学拍摄的昨天发生在我校操场边的一段视频，暂且不论双方谁对谁错，希望同学们都能够自觉爱护我们的校园环境。。。”
  成思寒说：“昨儿我也在现场，那保洁阿姨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
  安琦说：“哇，怪不得你是神投手。”
  栗娜望着视频中帅气的甄熙脸部特写，露出崇拜的神情，被安静发现。
  忽然，张威猛地起身，肚子撞在桌边，把杯盘震得直颤，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愤愤而去，把几个人都弄傻了。
  我顿时懵了，怎么得罪他了，刚才不小心把他的肉夹馍吃了？
  成思寒说：“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摇摇头，望着张威肥硕的背影。
  午餐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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