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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顾慎如很久没有来这里练芭蕾了。

        这里的老师叫kiki,  是老吴的前妻,两口子从雪城到北城之后离婚了。

        kiki老师也是顾慎如的芭蕾启蒙老师。从顾慎如三岁起,孟廷就把她送来学芭蕾了,  一学好多年。起先是为了培养艺术表现力,后来是她自己喜欢。跳舞比训练来得轻松,所以对于她来说,  芭蕾课就是避难所。

        那些年来,  kiki老师看着她这个不停旋转的小姑娘从一颗小圆子长成柳芽似的修长少女,  然后又在某年夏天里,  身后多了一个漂亮的少年。

        那时小姑娘每次来练舞,少年就在外面安静地等,  有时额角轻轻靠着窗户看她一遍遍地练同一个动作,  什么也不说也不做,  好像有无尽的耐心就只是等着。

        像一个厚重的影子,  像一只忠心的大狗。

        就像现在这样。

        ……

        顾慎如没有看到外面的陆别尘,  也没想到任何人会来找自己。

        自从下午听到jen的逝世的消息,  她的魂就一直没在身上,  只有让思想完全放空,再让身体不停地动,才能抵御心底蠢蠢欲动的巨大悲怆。

        jen的遗书或许只有她懂。

        jen看不见的,她也看不见。

        小朋友们结束了晚课,挤在门口等着家长来接。练功房外来了一拨人又走了,  最后又只剩下那一个。

        顾慎如还在继续跳。kiki老师在旁叫了她几声,她听见了但是停不下来,动作反而越来越猛烈。

        直到kiki老师无奈对她说外面有人找,  她才下意识扭头往外看。

        然而本来就是魂不守舍的一个人,  猛地看见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还来不及反应就一下没控制好平衡,左脚绊右脚重重地从三十公分高的领舞台上跌下来了。

        窗外,静默等候的陆别尘看见顾慎如摔倒,一贯有伤的右脚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内翻落地,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阵筋脉牵扯的刺痛从掌中延伸到肘心。

        “不要乱动。”他维持着冷静,以最快的速度冲进练功房将顾慎如卷曲抽搐的双腿放平,快速触摸检查了她的脚腕,继而把她的上半身扶起来。

        这时的顾慎如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席卷。平时惯常的筋骨疼痛今天好像变得千百倍难忍,像冲垮河堤的最后一滴水。

        在陆别尘用手掌托住她的后颈将她从坚硬的地板上拉起来的时候,她无法控制地大哭。

        想说话,但一句也说不出。

        “我知道。”陆别尘把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胸口,“我们先去医院。可能有韧带断裂,也许还有骨折。”说话间他已经用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窝,将她一把抱起来。

        他来不及和一旁的被吓到kiki老师解释,只匆匆一点头便抱着顾慎如转身走了。他清楚知道她的那只脚本来就是带伤的状态,刚才那一下后果必定很严重。

        但这一刻,顾慎如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两只手本能地吊住陆别尘的脖子,头埋下去哭得昏天黑地。

        kiki老师又担心又疑惑地目送两人匆匆走了。她还不知道jen的事情,所以不明白顾慎如怎么突然不声不响地跑来她这里,情绪又糟糕成这样。只是看到眼前一幕,她有种昨日重现的触动。

        这么多年,两个孩子都变样了,又都没变,都长大了,又都还小。

        舞蹈学校外,看上去有些陈旧的黑色大众安静地停在夜幕里,车灯亮着,车门敞开。

        但是顾慎如拒绝上车,也拒绝放手,死死抓住陆别尘的黑色衬衫,撕扯一样用力。衣服前襟已被她哭得潮湿,布料在拉扯中紧绷欲裂。

        压抑的情绪一旦爆发就不留余地,这时候的她已经完全失控,好像变回一个婴儿,只顾着尽情行使哭闹的权力。

        反正有人在,反正有人管。

        陆别尘没有将浑身紧绷发颤的顾慎如强行放进车里,而是背靠车头一侧,抱着她慢慢地在地上坐下来了。

        车灯的光照亮两个团缩的轮廓,远看就像两只相依为命的小动物,一只在经受心碎的痛苦,另一只在沉默和更大的痛苦中,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碎片搜集起来。

        等到顾慎如哭得哭不动了,他们才终于上路。

        从kiki老师工作室出来,大马路的一侧是一条河,河边有垂柳。

        “你看。”为了分散顾慎如的注意力,陆别尘用手拍拍她的额头,指了指安静流淌的河。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雪城的红白河?”他嗓音温淡地问她。

        顾慎如浑身虚软地窝在放倒了椅背的副驾座上,朦朦胧胧望一眼外面的景象。

        他是在哄她开心么?她不知道。

        但是那年夏天,红白河畔,十六岁的她确实是最开心的她。

        红白河是一条小河,kiki老师以前在雪城的芭蕾工作室就坐落在河边。

        在陆别尘还叫林尘的那些日子,她随着出国的时间越来越近,心里对他的依恋就越来越重,恨不得每天都见到他。

        只不过那时候因为孟廷的“严密监控”,他们极少有什么私下见面的机会,连正常聊天的时候都很少。于是她想到用人美心善的kiki老师打掩护,每次芭蕾课都叫他过来等着自己。

        每每从芭蕾课出来,两个人就沿着红白河步行。如果是下午大太阳的时候,她就抓住他的衣服走在他宽大影子里,像条尾巴。

        有时她调皮跳到他背上,骑到他肩上,而他也就真的那么驮着她,一步一步走在夏日微风里。红白河,红白河,白的是女孩的裙摆,红的是少年的耳朵。

        但是,那都过去了。

        顾慎如无力回答陆别尘的话,只凄惨地笑了一下,但也没有真的笑出来。

        她默默地蜷成一团,抱着受伤的脚。

        陆别尘将笑容敛起,一只手重新放在她额头上,干燥的拇指轻轻抹过她湿漉漉的皱缩的眉心。

        车安静地行驶,穿过河畔一阵又一阵的风。垂柳还在无声地摆动。

        他们都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了。

        ……

        陆别尘将顾慎如送到了北城最好的第一人民医院,排着长队挂急诊号。

        进去之后立刻做了核磁共振,接诊的医生了解到她的身份情况后请了骨科医生会诊。初步的结果是外踝几条韧带都存在严重的断裂或损伤,伴有软骨损伤和骨折,同时她的踝部原本就存在一定程度的损伤和炎症,所以情况非常不妙。

        急诊医生给做了简单的消炎,用上护具紧急固定,然后给了止疼药和冰袋。

        关于治疗,当前提出的有两种方案,第一是保守治疗的,免负重长期休养,让身体自行修复,但这只适合没有剧烈运动需求的普通人;第二是手术,考虑到她是职业运动员,如果想让这只脚恢复到竞赛水平,可能需要接受一系列的重建和修复手术,这也跟她原本的旧伤情况有关。

        叶教授之前就说过,她的情况只有手术才可以根治,保守治疗只能控制拖延。只是今天这一摔相当于在半断不断的脚上砍一刀,靠理疗续命行不通了。

        但是手术也有风险,另外在四到六个月的漫长恢复期中也有可能会出现各种情况。

        如果她的目标是如期参加明年二月的冬奥并且正常发挥,那么无论选择哪一种方案,任务都非常艰巨。留给她的时间满打满算八个月,就算做了手术,能不能在那之前完全康复尚且不能保证,更不提赛前的高强度集训。

        顾慎如弓着背坐在急诊室的椅子上,一边听着陆别尘在与医生低声讨论这些情况,一边呆呆地盯着自己那只被架起来的,夹在护具里两边绑着冰袋的脚。

        陆别尘结束与医生对话后走过来,俯身问她还疼不疼,她出神地说很疼很疼。

        他听见后下意识摸了衬衫和裤子口袋,然后抱歉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对不起,今天没有带糖。”

        顾慎如原本已经干涩的眼睛突然又起雾了。

        “别哭,”陆别尘声音放低,哑下来,有意逗她似地笑了笑,“疼你就打我,嗯?”

        然而此刻的顾慎如,心里一时的委屈怎么都止不住。

        “不,要糖。”花生味上好佳硬糖,这次不许拿错了。

        陆别尘再次感觉到掌心的刺痛,丝丝拉拉四处延伸。

        “好,”他仍带着笑,用指背接住顾慎如眼睛里成颗成颗往下滚的眼泪,又抹一下她被泪水洇得红一块白一块的脸,“那我们现在去……”

        只是剩下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被门响打断。

        推开门的是闻讯赶来的是孟廷。

        孟廷看到顾慎如一只脚缠着护具的样子,又看到她身边站着的陆别尘,一瞬间血气就涌上头顶。就在前几天,顾慎如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和这个人已经没有联系,现在呢?

        果然在一起,果然出了事。

        只要这个男人出现,她的女儿就变得不正常。

        顾慎如不知道孟廷之前给陆别尘打过电话,当然也想不到母亲现在有多生气,只是习惯性地怕自己的脚伤会刺激到母亲。

        “妈妈。”所以她怯怯地看着孟廷。

        但是孟廷铁青着脸一时说不出话,一气之下扬竟然起手,一巴掌朝她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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