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臻皇后（八）

　　“皇后最近都在做什么？”云楷坐立不安，虽然好几日都憋在自己寝宫没有出门，但是过得极为暴躁。他把所有人都关门外，说要学习，只让几个皇太后给他的亲信去皇后门口“候着”，有动静随时给他消息。

　　那几个亲信都会武功，是皇太后怕宰相暗中使阴暗杀云楷，特地从自己身边抽了几个武功好又机灵的过去保护云楷的。

　　“回皇上，皇后一天都在看书，没出过门。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动静。”

　　又是这样，整整本个月了，每天的答复都是如此。云楷心里又恨又焦躁，荣臻是怎么做不到这般冷静自制的，她对自己不去找她难道一点都不在意的吗？

　　亲信见云楷的脸色越来越黑，虽不知道他和皇后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猜到是他做了什么错事甩脸走人，现在又拉不下面子见对方。

　　他对皇后有所了解，其名声在百姓口中呼声很高，仅次于荣锋这个云国大将军，关于她年少被俘受尽折磨却不曾求饶的事迹整个边疆城市家喻户晓。那种情景光听别人讲述都能被她身上的气节所震撼，更何况是目睹了这一切的人，边疆的将士能越战越勇，团结一致，离不开好的榜样和坚定的信念。云国所幸能有荣锋这样的大将军，还有同样优秀且年轻有为的荣臻皇后辅佐小皇帝。

　　亲信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万一小皇帝又钻了牛角尖和皇后产生了间隙，此不是又给了宰相使坏的机会。他想了想，便开口道“皇上，属下有一句话想讲。”

　　“说。”云楷想也没想就说道。他愁自己扯不下面子向荣臻求合，又恨自己当时鲁莽，因为一点进步就得意忘形吃了苦果。

　　他又不是不知道荣臻不喜与人亲近，再则自己当日行为的确过于轻浮，还要皇后配合他做。他真是对自己太自信，也远远高估了自己。

　　与荣臻比起来他真是相差太多，有时候觉得荣臻嫁给他真是委屈了，这也是他努力想变好能让荣臻对自己刮目相看。没想到之前学习上遇到的种种都忍下来了，自己竟然会为了这么小的事，和荣臻闹脾气，甚至还自以为是的负气走了。

　　“属下觉得皇后事是在意皇上的，只是所站位置和出发点不同，皇上看不见。但旁观者清，所以其实问题不难，也很简单，皇上只需如往常那般亲自去找皇后，但是态度要谦虚，无论皇后给你什么脸色，万不可再意气用事。”

　　“她不会给我脸色，只会不理我！”这些日子，荣臻真的可以完全不理他，而自己却时时刻刻在意她，还要在外人面前装样子，真是太不甘心了。

　　“不会的，你贵为皇上，皇后不会这样不知理解。”亲信顿了顿，又缓缓继续说道：“何况皇上并没亲眼所见，怎知皇后不是在房里与你一样等待对方来见自己？”

　　“你不懂她，她不会这样。”云楷摇摇头，来回踱步：“她不是一般女子。”

　　亲信下意识笑了，还好一直低着头，云楷也没有看见。这话从年少的云楷嘴里说出口别有一番意思，毕竟他自由有限，身边见过的女性除了皇太后也就几个固定的丫鬟。

　　“属下不懂皇后，但微微懂人心。您和皇后已经半个月没有一起去请安，这本不是大事，只是过于突然，难免引起议论。很多事情看似是您和皇后闹了别扭的家事，实则却会引出很多其他问题。何况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不要因此给小人可乘之机。”

　　云楷剑眉紧皱，似在考虑亲信的话，但又因为不敢面对的胆怯而犹豫不决。

　　“皇上与其天天这样发愁，又要装样子又要在皇太后那边说谎，万一哪天您和皇后的话出了差错，让皇太后察觉了状况，那就更麻烦了。您不如试试属下的办法。如果不行，属下愿意军法处置。”

　　“你说的有道理。你是皇祖母的人，虽然现在为我所用，但我知道你始终是皇祖母的人。”云楷突然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亲信：“我天天让你隐瞒要回去汇报的事情，也不是长久之事。”

　　亲信心中一惊，亲信没想到云楷能想到这一层。他的确天天都会和皇太后汇报云楷的一举一动，但都是等对方睡下后才去的。

　　现在想来当日云楷的确有叮嘱他不要和任何人说去盯梢荣臻的事，也不准被他人发现，不然有半点风声传出就是他的问题。这样先礼后兵的“威胁”，以及清晰的分析从云楷口中说出，真是令人惊讶，看来皇后的引导真的起了作用。

　　翌日，云楷下了朝就去找了荣臻。荣臻正准备去给皇太后请安，见云楷匆匆向她走来，也是一愣。

　　云楷握住皇后的手，却半天没有憋出一句话。

　　荣臻见他这般样子，只是拿出绢帕擦去她额上的汗：“皇上用膳了吗？

　　云楷摇摇头，荣臻吩咐锦娘让御膳房把饭菜送到她这里，却听云楷说道：“我已经让他们送过来了，没想到皇后已经吃好了…”

　　荣臻看着云楷，也不去问他来意，也不提此前之事，只是反握住云楷的手，拉他进屋：“之前吃的少，可以陪楷儿再吃点。”

　　云楷见荣臻又唤他楷儿，心中顿时又感动又委屈，这段时间他食之无味，连做梦都以为荣臻在自己身边，醒来发现只是梦一场，怅然若失，再也无法入睡。

　　俩人一起用膳，相对无言。去请安的路上，也没有说话。他们气场压力，锦娘跟在后面也分外紧张。

　　“皇后没有什么要嘱托我的吗？”眼见就要进门，云楷先行问道。毕竟他们很久没有一起去请安了，万一自己再说错什么话，让荣臻陷于不易…

　　“我们这段时间没见，你也能好好应付周边的交涉。楷儿成长了。”荣臻并不接云楷的话：“我们进去吧，别让皇太后等久了。”

　　俩人刚进门，就听皇太后说道：“好久不见你们一起来了，哀家很想念你们啊。”

　　俩人给皇太后行礼，然后在旁坐下。

　　皇太后这几个月发现云楷的坏习惯改了很多，这种很细微的东西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发现。云楷的脾气虽然还是容易冲动，但不再像从前那般一触及怒，而是学会克制自己。

　　不用想，改变他的便是荣臻。这个初见时垂首沉默的少女，到底是自己小看她了。阴差阳错的选择，自己却是压对了人，不但借荣家势力牵制了陆崤逸，云楷婚后竟然很喜欢荣臻，甚至肯愿意为她改变自己的缺点。

　　皇太后不知该喜该忧，这皇朝最不该有的就是情感。情深不寿，他的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人互相残杀，云楷的父亲亲手杀了他的哥哥，夺了王位。可怜本是善良正直的青年，无意皇位之争，只想与相爱之人在自己的领地相守到老，最后却在失去爱人的痛苦中被仇恨侵蚀了所有的理智。

　　众人都说是他逆天而行遭了报应，只有她皇太后知道，她的儿子只是为了给妻子讨回一个公道。仇报了，他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力量了，甚至到死都没好好看过云楷一眼。与他，见到云楷就会想到了妻子躺在血污中的样子。

　　年少的云楷孤苦无依，又是别人眼中任人宰割的肉。她不帮他，谁帮他？她的两个儿子都死了，难道要她看着孙子也死吗？反正她也是快要进黄土的人，被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了。生前名声再好，不过死后一把黄土。只求这个唯一的皇孙能好好的活下去。

　　云楷像极了他父亲，俊朗，聪慧，却没料到自己忙于国事，对他教育的疏忽导致他被奸人所误，养成了一身臭毛病。等她发现时，云楷已经习惯成自然。也曾为此要云楷改掉这些习惯，一直没有成效，反而闹僵了关系。

　　可现在仅仅几个月，云楷就有了不小的进步。这不仅仅是因为喜欢荣臻，以云楷的性格，喜欢的前提必定是让他心悦诚服，不然他不会有这样耐心。

　　荣臻自然是有过人之处。

　　成婚后的每次请安，云楷都会好好的问候她。即使皇后没于她他一起，他也非常耐心的与她交谈。这让皇太后想起对方小的时候，也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她曾无比相信云楷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皇太后是明白人，知道若是她不在了，荣臻的确是辅佐云楷的最佳人选，但要云楷对她无情。只有无情才不会因情生出事端，而俩人之间的利益关系，才能长久的将他们捆绑在一起。若有情，终究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他们有多好，往后就有多残忍。

　　虽然这样想，皇太后也只能顾上眼前的事情。她老了，时间不够了，要做的事情却太多，没有她铺路，云楷在成长之前就会成为别人的刀下鬼。她必须想个办法，让一切都能更为平衡的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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