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善恶镜·十九

温柔沉默不语，他在等，等待绢花盛开，等待宾客散尽，等待夜幕降临……等待夜幕降临，一个人躲在一隅，默默哭泣，他比所有人都难过，只因那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的长官。

        这里的天花板也是全天窗的，月光温柔洒下，大厅空无一人，月下的百合，低头不语。西门計一直站到夜里，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他才默默的脱下军装，将这些一一叠整齐，放在父亲的遗照旁。

        月辉轻扬，脱下的军装上，一只被摸的发亮的黄铜雄鹰，反射出轻柔的月光。

        又不说话，很久之后，才落下泪来，哭泣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每一处。那不仅是他的父亲，是他的长官，也是他曾经心目中战无不胜的英雄。

        只可惜，他还是失算了。

        钟离昧在暗处偷偷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悲伤分去一半，但他始终不知道，他一个人举办的这第二场葬礼，有着第二个人。

        钟离昧不能去，也不敢去打扰，他没有资格，因为此时的西门計或许还不认识他。最后他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人默默的回到了房间，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很熟悉。

        是什么吗？

        “你醒了？饿不饿？”

        钟离昧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坐了多久，西门計突然串了进来，在静谧的空气里，像是一根银针轻柔敲响。西门計掩盖的很好，喉咙中哭后的哑声不是很明显，房间里只有月光轻轻撒下，没有开灯，他大概是怕对方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

        钟离昧默许了他的演出，没有揭发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回应了他。

        西门計一声不吭的端来了热乎的面条，是新下水的，煮的恰到好处，不糊，撒了葱花，加了醋和香油，还煎了一个糖心的荷包蛋。他将这碗面端到了钟离昧的面前。，开了盏暖心的小灯，自己却背对着灯光。

        钟离昧轻声道谢，因为很烫，所以他一根一根的往里吸，吃的很慢，西门計用余光偷偷的瞟他，感觉他似乎知道点什么，几经说话，欲言又止。

        钟离昧终于把面吸完了，不知道是太饿了，还是太好吃了，一根都没浪费，连汤底都所剩不多。

        “其实我见过你……”西门計忽然间吱了一声，钟离昧随着他的声音，望了过去，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他咳了咳又补充道：“我随父亲去皇城的时候，偷偷见过你，但是你不知道。”

        “当时的那束温柔的月光和现在很像，一样轻柔，因为那里的床我睡不惯，大半夜跑出来，在小花园溜达溜达，遇到了正在练剑的你。不知道你当时是不是在赌气，反正是特别生气的样子，我当时胆子小，只敢躲在一面蔷薇花墙背后。

        你挥剑的样子特别有吸引力，每一下都挥的特别有劲，似乎无形的空气都要被你劈成两半，星光碎成千万片，你将银色头发高高扎起，这几根不听话的碎毛粘在满是汗液的脖颈上……”

        月光与花香，我和你，沉浸在其中，只是你在看见，我在看你。当时好像为了看得更近一些，我将手抓在了满是尖刺的蔷薇茎上，抓了好久才感觉到疼痛，把手抬起来一看，全是血。

        但我还是偷偷采了一朵蔷薇花带走，当夜，我浸在蔷薇的花香中，睡得很沉。

        钟离昧回想了一下，想到这好像就是当时与尉迟野比试那天，只是当时夜宴，他没有全部参加，所以没有等到西门計的“拜访”。

        “抱歉，当时夜宴……”钟离昧有些抱歉。

        “没事，前几天，巡空的时候，没有看到那是皇家的标志，误伤了你。这里是‘雁归’指挥站，修复飞行器的事就交给我了。”西门計温柔的笑了笑，叮嘱他要早点睡觉，“晚安。”

        “雁归”是天空的领主，就是连帝君也不能轻易干涉天上的世界。

        钟离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肯定不是他认知的几天，飞行器修的很慢，西门計好像很希望他留在这，指挥站里明明那么多飞行器，他偏偏要修好那一架。

        又是某一天，钟离昧细心的数了数，七天，善恶镜好像在挑选他的过往，按出场人物来说，有四个男人，每个人有七天。

        所以今天是属于西门計的最后一天。

        “钟离，今夜月圆，带你去看一场良辰美景。”西门計走路总是很轻，说话也轻，就像一片羽毛总是挠的人心痒痒。

        “好。”

        今天是最后一天，无论今天发生什么，明天他都不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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