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最后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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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去哄她，温绵细语：“不吃就不吃，乖，快出来，本来就鼻塞，这样会闷坏，听话，嗯？”
“真的？”
她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
“真的。”
他承诺道。
她这才迟疑的伸出脑袋，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
蓦地，她双手被他禁锢住，他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嘴唇压过去，她以为他想吻她，正想说，我在生病哎……突然，嘴里一苦，才警觉上当。
他竟然以这种方式，喂她吃药，她呜呜的挣扎，叫不出声，吞咽间，那几片药也被她吞了下去，他松开她，把水送到她嘴边。
她气呼呼的喝光了一整杯水，却说：“还要！”
觉得那药片，卡住了喉咙口，越发的难受，吞了好多水，这才有些舒坦。
可还在生着气，缩进被子里，蒙住头，却在流眼泪。
这不是邢冉第一次生病，也不是靳熠第一次骗她吃药，曾经她发高烧不愿吃药，他也是以这样的方式，骗着她把药吞下去的。
这些记忆，像是温绵细水，缓缓流过心扉，勾起无数美好回忆，可回忆越是美好，便会衬的往后分离的日子有多残忍暗淡。
靳熠出现在邢冉平淡无奇的人生中，成为她此生最亮丽美好的风景线，可邢冉不知，在靳熠三十多年的人生中，邢冉是他人生里，唯一的意外，和仅有的美好。
“阿熠。”她蒙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孩子气十足的忽然唤他。
靳熠伸手过来，想拉开她的被子，邢冉警觉，将被子攥的紧紧，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靳熠这样敏锐的一个人，怎么会没听见？便由着她，兀自躲在被子中，与他说话。
“我在。”
邢冉伸出一只手，与靳熠的紧紧握住，和往常一样，十指相扣，这一刻的温柔和缠绵，像是最后嘶声竭力里的挣扎。他们仿佛两头受伤的兽，躲在黑暗里，彼此拥抱彼此，默契的不再说那件不高兴的事情。
可不说，不代表不存在。
……
外面都翻天了，邢冉却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病情没见好，家庭医生又过来看病情，依旧对靳熠说，这丫头的心跳异常的快，估计还是精神上出现了问题，整个人的弦，绷的太紧了。
只要是个人，还是个小女人，在这种接二连三的打击后，没有倒下去就不错了。
邢冉再也不要吃药了，她不吃药，一是因为怕药物对孩子不好，二是不想让自己的病好起来，如果好了，或许他们就不能再在一起了吧？
世界这么大，要是和他分开，她要去哪里，又能和谁再在一起？
她全部的温暖都已经给了他，不会再有精力，对着别人笑了。
晚上睡觉，她苦着一张脸，忽然喊他。
她张着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神秘兮兮的趴在他耳边说：“我听说，感冒的时候，把脚放在爱人的小腹上，放一整晚，就会好的很快了。”
这个方法，他们用过，在云南旅行中，邢冉发生高原反应的时候，就用过。
靳熠微微一怔，他们仿佛在共同回忆过去一般，他目光柔软的凝视着她。
而邢冉也越说越低，脸也红了起来，将脸埋在他胸膛里，不再敢抬头看他了。
他起身，动了动，将身子调整好，然后握住她的双脚，搁到他的小腹上面，哑声失笑着问：“这样？”
邢冉没想到他会真的再次这么做，方才不过是故意说着玩的，想着在云南高山的那一晚，她将冰凉的双脚，放在他小腹上，整整一夜。
邢冉脸红了个彻底，像煮熟的虾子。
“喂——”
她连忙坐起来急忙道：“你快松开，我只是说着玩儿的。”
靳熠却倾身过来，依旧握住她的脚，吻了吻她的耳朵：“睡吧。”
她哪里还能睡得着，她想要收回脚，却被他桎梏住。
“阿熠……”
“乖，你再乱动的话……”
她再也不乱动了，邢冉侧脸，眷恋的盯着他的俊脸。
目光，一眨不眨。
靳熠亦是侧头看她，淡笑：“这么看，眼睛不累？”
邢冉轻轻摇摇头，“我真希望永远都这么病着，要是永远都这么病着，或许你就会永远这么照顾着我了。”
靳熠微微蹙眉，轻斥：“哪有人咒自己永远生病？”
邢冉吸吸鼻子，咬唇道：“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就算永远病怏怏的，那又怎么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靳熠一下堵住了嘴唇。
他用力的吻她，冗长的吻后，他微红着眼，目光严肃凝重的警告她：“不许再咒自己。”
——他要她，健健康康，一生无忧。
邢冉眨了下眼睛，眼泪，就那么毫无征兆的簌簌落下。
她抱着他的脖子，睡了一宿。
……
第二天清晨醒来，她发觉自己的双脚，果真还以那样的姿势搁在他的小腹上，他竟然真的……
明明鼻子不堵塞了，为什么还会呼吸困难？
她爬到他睡的地方，伸出手，轻轻描绘着他沉睡的眉眼，一点一点的临摹，仿佛要将他刻在脑海的最深处。
他其实对着外人的时候，很少笑，就算笑，也是疏冷异常的，可对着她的时候，那笑，总是温暖和煦的在眼底盘桓。
纤细敏感如邢冉，她能感觉到。
此刻，他熟睡，或许是最近处理那些事情真的太累了，眉宇间满是柔和，放下所有防备，这样的柔和。
可明天，亦或是待会，他醒来，这只属于她的温暖，就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
吃完早餐，靳熠伸手，探过她的额头，“嗯，真退烧了，原来这个方法，也不是不管用。”
邢冉有些哭笑不得，拿开他的手说：“要陪你去法院吗？我给你作证。”
邢冉风轻云淡的说过这句话，似乎两个人，只是在讨论着今天的天气好不好一般。
靳熠的声音，听不太清楚，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执起她的小手，两个人一起出门。
石奎派了人，拦住了外面那些记者，一路上也还算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到了法院门口，也还算平静。
只是邢冉忽然站在门口，不走了。
靳熠一点责备都没有，回头目光深深的望着她，声音哑哑的：“小冉，如果你现在后悔，亦或是不喜欢，就不要去，我不会勉强你。你没有欠我，更不需要帮我做伪证。”
邢冉终是摇了摇头，弯弯唇角道：“就当是我报答你的吧，我要是在失去了爸爸以后，还能有一点的快乐的话，应该都是你给的吧。”
靳熠失声，这傻子，她的快乐是他给的，可她的苦难和那些大风大浪，亦是他给的。
邢冉往前走，靳熠站在台阶上，久久。
他的妻子走到前面，转身忽然欢快的叫了他一声：“老公，快点呀，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她连哭都没有，好像，真的相安无事。
可，邢冉眼底，深深的绝望，又是什么？
这恐怕，是最后的温柔。
……
法院里肃穆安静，邢冉站在证人席上。
其实官司还算顺利，靳氏在商场上的基础，根本无法撼动，邢冉更是沉着镇定的，努力为他提供了一切有利的证据。
结束后，靳熠没有过去牵她的手，他应该是最没有资格牵她手的那一个。
一直走到法院门口，记者不知从哪里，蜂拥而上。
邢冉靠近他，走到他身边，小手，牵起他的大手，对他清甜一笑，像是一点悲伤也没有。
“靳太太，请问你还相信靳先生吗？他可能是杀害你父母和导致你家破人亡的凶手！”
“靳太太，你还要继续这段婚姻吗？”
“靳先生，请问你杀害曹女士的动机是不是因为怕她报复靳氏？”
……
诸如此类，刺耳的问题。
邢冉忽然开口平静的说道：“你们再这样的话，可能真的要告你们诽谤了，我先生是不可能和这件事有关的，如果你们再污蔑人的话，靳氏将会发出律师函到在场的各大报社，告你们诽谤罪。”
靳熠看向他的妻子，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却是为了他。
她在保护他。
多好。
可，也许很快，她不再是他的妻。
这温暖，这柔软，就永恒的，再也不属于他了。
遣散一干记者，邢冉紧握靳熠的大手，靳熠眼前的法院台阶，开始四处晃动。
靳熠摁了摁眉骨，试图让自己眼前的视线变得清晰。
邢冉感觉到靳熠的不对劲，他的手心里冒着冷汗，她似乎也能感受到，他指尖的颤抖。
邢冉转眸，正想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却蓦地被靳熠紧紧抱住。
她看不见他的脸色，只能感觉到那双抱着她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将手臂收的紧紧。
邢冉微微一怔，微僵硬住的手臂，终是环上了他颀长挺拔的腰身。
“阿熠……”她低低的唤了他一声。
靳熠眼前的重影和幻觉，越来越严重，他闭了闭眼，咬牙压低声音道：“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
就一会儿。
邢冉的手指，怔住后，这才缓缓放松，她肩上的负重，越来越重，靳熠像是把自身的整个重量，渐渐都覆压在了她的肩头。
她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部，轻轻唤他，“阿熠？你怎么了？”
可肩上的男人，却完全没有回应。
邢冉明显感觉到，那双手臂的力道，由最初的紧绷到无力，在她毫无防备之际，一条修长手臂，已经从她肩头，陡然滑落。
邢冉心跳一滞，愣了半秒后，陡然失声大叫：“阿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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