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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鄂州1


在白府住了几日后,颜卿一便带着顾铃萱前去黎朔。原本打算直奔白云观,可中途顾铃萱提议先去君临山看看神君当年留下来的古灵花会不会有南山碎片的痕迹。此次出行不比之前,身后没有追兵,几人游山玩水优哉游哉,颜卿一自是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离了黎朔腹部,到了黎朔的鱼米之乡——鄂州,这里虽湖泊纵横,却与琉璃的江南有着天壤之别。这里民风虽剽悍,但百姓极为热情,与软软糯糯的江南人是两个极端;还有一个最显著的区别便是,江南好甜口,菜品重品相和雕琢,小而精;而鄂州无辣不欢,两人初尝菜品时,辣出了眼泪花儿。

        “洛秦说他们已经到了鄂州,不出明日,我们就能汇合”

        两人漫步在长街上,这里的集市与皇城很是不同,宽阔的街道上,各式各样的的小贩前堆着几个大箩筐,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比战场上的厮杀声还要猛烈,时不时有一个摊位前小贩和提着竹筐的妇女争吵了起来,就算是在长街尽头,也隐隐能听见两人的咒骂声。

        颜卿一看向顾铃萱,握着顾铃萱的手不由得力度大了些,他笑了笑,柔声道:“阿萱别怕”

        琉璃的女子娇弱得很,纤纤玉指,形若细柳,身似蒲苇,风一吹,便摇摇欲坠。顾铃萱为古氏族子弟,长居闺阁中,必是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别说顾铃萱了,颜卿一也从未见过女子在长街上对骂。不过在鄂州,便再寻常不过,倒多了几分率真和淳朴。

        顾铃萱也笑道:“我哪里没见过这种阵仗,府里有几位姨娘,比鄂州菜还要泼辣得多呢”

        颜卿一还是第一次听顾铃萱说起顾府内宅的事情,也是第一次听顾铃萱这般打趣别人,比起琉璃女子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倒风趣许多。

        颜卿一看着那挂幡上豪放大气地写着招牌菜“莲藕排骨”,便想着莲藕排骨汤是用藕和肉排,文火煨到肉烂骨脱制作而成,总不至于也辣得让人受不了。

        顾铃萱见颜卿一一直望着那挂幡,便问:“要进去尝尝吗?”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尝尝鄂州的美食,宫廷御厨很喜欢做这道菜,进去尝尝如何?”

        小二热情得很,擦着桌子问:“两位不是本地人吧?”

        顾铃萱和颜卿一对视一眼,两人的服饰确实不像,鄂州这边接近琉璃,服饰并不繁琐。

        “嗨,别说从二位的衣着,看二位手牵着手,这位公子与小姐对视还耳尖泛红,一看就不是我们鄂州人,我们鄂州的,哪里有夫妇出门手牵着手,那婆娘凶得很”,说完小二还往屋里看了看,又问:“小姐是琉璃人吧?”

        “既不是从衣着,何以见得?”,顾铃萱也好奇问道。

        “这还不简单”,那小二大大咧咧说道,“那琉璃的女子,便是天上的月亮,见不得人,一见着人,便躲到云里边去了,怎会和夫婿手牵着手出来;再说咱们鄂州这边的婆娘,害,别提了,那只有琉璃那边的姑娘,才是这般出水芙蓉婷婷大方的模样”

        “邓富贵,你他妈皮痒了是吧,不去给老娘招呼客人,在那里吹什么牛皮”,厨房传来一阵河东狮吼,随后才出来一个系着围裙,扛着大勺的中年女人。

        小二手往自己身后指了指,小声道:“看,这才是我们鄂州的婆娘”

        “你吵什么吵,老子他妈的不是在这里招呼客人吗”,小二站直了身子,朝身后吼道。

        那女人大步过来一把揪住小二的耳朵,吼道:“邓富贵,你他妈能耐了是吧,敢这样跟我说话,别以为店里有客人老娘就不敢吼你了,去把厨房的碗洗了”

        邓富贵的气势瞬间弱了几分,但还是壮着胆子大声说:“知道了,吼什么吼,这不就去洗了吗?”,他看着女人的眼神,渐渐地气势全无,赔笑道:“老婆,你先放开我耳朵,这就去这就去”

        “快点”,女人一吼,邓富贵便乐呵呵地屁颠屁颠去了厨房。

        邓富贵走后,那女人拿着大勺叉腰,问:“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老婆,那两位客人不是咱们本地人,吃不了辣”,邓富贵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知道了,洗你的碗”,女人朝厨房吼道。

        “我们二人在外面看见贵店的招牌菜,所以想进来尝尝”,顾铃萱道。

        “客官稍等”,或许照顾到这两人不是鄂州人,女人温柔了许多,不过刚走了两步,她便朝厨房中气十足地喊道:“邓富贵,架锅”

        余下两人面面相觑。

        颜卿一开口打破沉默,“朝中有一位老臣,也是鄂州人士,偏偏这位老先生还是御史,他一开口,朝堂上便没有大臣敢反驳,整个大殿都回荡着老先生中气十足的声音。不过那位老先生跟这位小二一样,都十分惧内”

        顾铃萱笑了笑,“哪里是惧内,分明是疼爱妻子。人这一生难得遇到知心人,为何非要拘泥教条。男子这一生三妻四妾,女子却要守着三从四德,为了‘大度’的名声,还要与分享丈夫之人和颜悦色,若是内宅生活是这般,不如做只闲云野鹤,倒轻松自在许多”

        颜卿一神色突然严肃起来,“阿萱,我颜卿一今日起誓,今生今世,唯你一人,无论生老病死,爱恨别离”

        方才那女人却将汤重重放在桌上,略带鄙夷地看了颜卿一一眼,“誓言都是男人说来给女人听的,每天打那么多雷,也没见着那些发假誓的人被劈死,女人,要先学会爱自己,爹娘疼了十几年,却被有些东西几句甜言蜜语就哄去了”

        女子转身离开,颜卿一的脸却黑了一个度,顾铃萱看着颜卿一为了所谓世家公子的涵养憋得涨红了脸,捂着手帕笑出了声。

        “阿萱,颜家祖训……”

        “公子莫生气莫生气”,小二端着刚洗净的碗过来赔罪,打断了颜卿一的话,“我那婆娘不懂事,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女人也没进过学堂,公子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莫要与我们这些人置气”

        顾铃萱将那瓷碗端了过来,笑着道:“无妨,那位姑娘说得即是”

        顾铃萱看向颜卿一,这人从袖中拿出半两银子往桌上狠狠一放,拉着顾铃萱便气鼓鼓地出了门。

        顾铃萱轻轻将颜卿一的手拨开,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故作不解地问道:“颜公子为何这般反应,小女子做错了什么?莫不是颜公子方才与我发的‘此生唯我一人’的是假誓?”

        听到这句话的几个人立马顿住脚步,颜洛秦僵硬地站在颜卿一和顾铃萱身后,一时不知所措。

        顾小姐和世子吵架了?若此时行礼,岂不是证明他们几人看见了世子这番窘迫的模样。

        颜卿一的手被顾铃萱拨在半空中,收回来不是,重新握住她的手也不是,本就是自己无端闹了脾气,总不可能盼着顾铃萱递给他台阶。颜洛秦这个木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行礼。

        顾铃萱见颜卿一气鼓鼓的,莫不是自己玩笑开得太过,她伸手准备牵颜卿一悬在半空的手,就听见一声,“世子安康,顾小姐安康”

        “世子安康,顾小姐安康”,颜詹初和颜沈希道。

        顾铃萱无奈地笑了笑,这玩笑当真是开得有些过了,正准备将手收回来,却被颜卿一牵住,他转头看向颜洛秦,“无须多礼”

        两人走在前面,颜卿一突然靠过来,轻声说:“我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还记着呢,顾铃萱笑了笑,“我知道,方才就想逗逗你罢”

        颜洛秦跟在身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二人和好了就行。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远远看去,好像是十几个少年。不过那服饰与颜家校服极其相似。

        “我去看看”,颜沈希行完礼,便大步走了过去。

        刚走过去,便听见一句嘲讽,语气尖酸刻薄至极,“你不是刚因妄议世子被罚了禁闭吗?怎么?今日到教训我们几个来了,你算是什么东西?在灵栖山时,有人仗着你的身份,如今出来了,你还想摆什么谱?”

        “世子当日百步之外穿靶,是我亲眼所见”,颜高鸣涨红了脸,“况且世子和顾小姐,岂是你们可以在背后胡乱编排议论的”

        “他违背祖制开了阴阳法阵,本就是大罪,况且作为一族之世子,不待在灵栖山也就罢了,成日与那有煞毒的女子厮混在一起,成何体统?”见颜高鸣哑口无言,那弟子又道:“他何处有了世子的样子,当年宗主还是世子时,一人拦下漠北两万精锐,他却日日只记着儿女情长。那顾家嫡女也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与上官鸣有了婚约,还未与世子定婚,整日成双成对出入,顾氏好歹也是琉璃大族,怎会教出这般女儿”

        颜卿一和顾铃萱在后面走得虽慢,但却将这弟子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颜卿一停在在离那弟子几丈外的地方,负手而立。

        颜詹初听见那位颜家子弟如此大放厥词,当即急得汗都出来了,颜沈希愤怒之余,既是震惊也是害怕。

        这人怎么敢如此大放厥词,妄议世子和顾小姐?他当日与颜高鸣起了争执,也不过是颜高鸣说了几句“世子羸弱”。可今日这人竟当着顾小姐的面如此败颜家颜面,他默默叹了口气,这人怕是留不得了。

        “啪”,清脆的一声,颜沈希刚迈出两步,便看见颜高鸣给了那弟子狠狠一巴掌,几人被这一巴掌打蒙了,似乎都没想到颜高鸣一个人面对十几个人会动手,不过须臾,这些弟子便反应过来,撸起袖子将颜高鸣摁在地上,方才那弟子浑身带着灰狼狈起身,踹了一脚唾道:“呸,什么东西,胆敢教训我,今日便是颜彻亲自来了,我也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颜沈希被他这句话吓得后背冷汗直流,他硬着头皮大喝一声,“放肆,世子在此”

        将颜高鸣摁在地上的几个弟子先是一愣,随后顺着声音望过来,果真见到了面无表情的颜卿一,十几人大惊,纷纷行礼道:“世子安康”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弟子瞬间乱了阵脚,也慌慌张张跪下,“世子安康”

        颜卿一这才带着顾铃萱走近。

        颜沈希见状一把提起那弟子的后领,拎到颜卿一身前,怒喝道:“说,叫什么名字?”

        那子弟哪想到真会碰见颜卿一,此时已被吓破了胆,哆哆嗦嗦道:“弟、弟子颜文翱”

        “是个不错的名字”,颜卿一点评道。他声音没带着任何情绪,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没有情绪才是最可怕的,听闻颜卿一四岁登基,十二岁凭借自己力量除奸臣亲政,今日,才真正领略到帝王威严。

        “弟子知错,请世子和顾小姐恕罪”,颜文翱叩首,心如死灰。

        颜卿一抬脚勾起他的下巴,随后将脚踩在他肩上。他挥了挥衣袖将手臂搭在腿上,略微弯了弯身子与颜文翱对视,举手投足间优雅又云淡风轻,可那飞舞的衣袖仿佛带起了惊涛骇浪,将溺在水中好不容易浮起的颜文翱又拍了下去。

        颜文翱不得不与颜卿一对视,这人眸子深沉似水,如波澜不惊的海面下藏着无数暗流涌动,他周身气场如海上风暴卷着漫天乌云与雷电袭来,还未开始雷雨大作,就已经让他窒息在此氛围中。

        须臾,颜卿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声音低沉而慵懒,带着天生的不屑与傲慢,“从未听说,灵栖山本家子弟如此好为人师,不过你是什么东西,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教我做事?”

        颜文翱身后十几人瞬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胆小的弟子直接瘫在了地上。

        颜卿一收回脚,理了理衣摆,回头看向顾铃萱,又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拱手行礼,满是歉意,“阿萱,抱歉”

        说完他又看向颜詹初,冷冷地问道:“詹初你说,依家训,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颜文翱瘫坐在地上,泪划过脸颊,没有了方才的趾高气昂神,他仰头看着天空,满是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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