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置之死地（下）

从蜘蛛们接受库洛洛的指令，开始对窟卢塔族人展开大肆屠杀开始的时候，无人知道，就在飞霜头顶的上面，凌空漂浮着两个他们无法看见的人。

        一个是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皮裤、梳着朋克头的少年，另一个是飘在少年斜后方的、手持着一支硕大毛笔的白面男人。

        他们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漂浮在飞霜头顶上空不足五米的地方，从头至尾，静静地看着她进行单方面的虐杀。感受着飞霜灵魂上散发出来的浓厚血腥戾气，几乎可以抵得上那些被关押在第十八层地狱里的厉鬼了，少年的表情显得万分失望。

        白面的男人面无表情，和少年一样一直关注着飞霜的情况。察觉到朋克头少年的失望，他立即一挥手中的毛笔，变成一台笔记本电脑，左手单手抱着，右手噼里啪啦地开始在上面打字。

        跨空间无限联网，脸上地府主控电脑的生死薄记录系统，“啪啪啪”地又调出一长串数据。然后抬头，对着少年的侧背影汇报：“小阎王大人，根据生死薄系统上的统计数据显示，余怿音重生这十四年来累计做好事834件，杀人17532人，抢劫……根据情节性质及程度相合计，最后阴德值累计达到负69436点。”

        “行了，我都知道了。”小阎王皱了皱眉头，示意身后的白面见习判官闭嘴。“当初因为司雨龙王的原因，枉死了一万多人，她和江沚水都是被我亲自投入旋转门转生的，一个是第一个，一个是最后一个。现在阎王殿里人手严重不足，我本来还打算把她们两个培养成无常鬼的候选人。之前去火影看了下江沚水的情况，她倒是合格了，只等她一死就能直接上任见习白无常；可这余怿音，可惜了，完全不合格！”

        小阎王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失望地摇了摇头。他本来还以为余怿音会比江沚水更容易合格通过！

        小阎王说这话的时候，下面酷拉皮卡已经从外面回到村子，看到满目疮痍和残肢断臂，早就两眼发红地拔出匕首向着飞霜冲了过去。

        只是下面几个人打得热闹，上面小阎王和之前白面见习判官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却愣是没人发现头顶还有两个看戏不买票的人存在。比较得闲的侠客，虽然有感觉到有四道目光不时地从上面扫下来，抬头看过去，却是怎么也找不到点踪迹，除了压得低沉的黑云，什么都没有发现。（某越：人家本来就是鬼，你丫的要是能看见，你可就真大神了！）

        等再注意到飞霜开始有些不对劲之后，侠客便又没了精力再去寻找那莫须有的视线主人了。

        判定飞霜作为当初选定的无常鬼候选人，如今完全不合格，正准备划破空间壁障回归地府的小阎王，望着下面的飞霜突然停止了戏弄酷拉皮卡，站在原地，且还在侠客出手时反而挡开他对酷拉皮卡的攻击时，他惊讶地挑起了眉头。

        “好像，情况稍微有了点变化啊，看起来她还没有彻底黑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嘛……”也许，等到她再次死亡的时候，她严重负数的阴德值会清零，更甚至是变成正数也说不准。

        微微勾起了嘴角，小阎王挥手划破了空间，抬腿踏了进去。“白面，我们回去吧。没能把老爹抓回来，太久不会去管事的话，天庭会来人找麻烦的！”

        【余怿音，等到下一次见面时，再来判定你是否还具有资格成为我的下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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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下最后一个幸存者了。

        酷拉皮卡还没死，而且看现在的样子，他也死不了了。虽然因为之前的战斗，双腿的脚筋被飞霜给挑断了，现在瘫在地上行动不能，一时半会儿却也没人来要他性命。

        本来侠客尝试要给酷拉皮卡再补一下，可他只要稍微动一下，他就能感觉到飞霜此刻混乱的气场立即变得凛冽起来，可说是寒风刺骨，杀气逼人。

        片刻前还杀人杀得起劲，怎么现在就突然开始有点保护者的姿态了？侠客有点笑不出来了，直觉地感到情况不太妙。左手下意识地按动着手机上的按钮，他突然回想起了飞霜失踪的这四年。

        这四年，飞霜几乎可以说是与旅团处于完全隔离的状态之中，除了电话偶尔能够打通之外，完全找不到她的人影。侠客以前装在他手机上的定位芯片早就被她扔掉，失去了效用；平时蜘蛛们有什么小团队活动邀请她一起参加，她也总是拒绝。

        飞霜神隐的这四年，使得她本身对于旅团的不安定因素表现得越发明显，这也不得不让侠客怀疑，在这四年里，在她的身上是否发生过什么变数。有极大的可能，飞霜在他们所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叛变到其他组织。

        比如，天网。她跟天网有渊源。

        除此之外，侠客还猜测了很多，可惜他却始终没有望飞霜的精神问题这方面去猜。

        “飞坦，什么意思？你想留下他？”侠客沉声问。

        飞霜微微车转身斜对着侠客，微微躬下的身体如同猎豹，蓄势待发，她说话的声音也沙哑得想是在沙漠里被困了半个月：“杀了你！”

        她的话音未落，脚下就已经突然发力朝着侠客冲了过来，藏在伞骨中的细剑也在途中拔出来，正正直直对准他的心窝就要刺下去。这一次力道十足，侠客十分肯定，一旦让她刺中，自己小命铁定立刻玩完，就算玛琪赶过来也没用了。

        先在心口加了厚厚的一层硬，同时把念聚在双腿，侠客整个身体半仰着向后加速掠开。后仰，撤步，借势，伞中剑只擦破他的衣服，带飞一团纤维。侠客又惊又怒，一边躲闪着飞霜的继续攻击，一边大吼：“飞坦？！”

        飞霜没回答，手上只是一下比一下快，一招比一招狠地连续攻击。一边丧失了行动力的酷拉皮卡看着突然自相残杀起来的两只蜘蛛，也是满目的惊讶，连自己火红的双眼何时退回清澈的湛蓝也不自知。

        侠客瞟了一眼自己被划破的衣服，皱眉。单论战斗力，虽然他跟飞霜之间的差距已经缩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地方，但差距毕竟还是存在的，在战斗这一方面，他从来就比不过飞霜。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下去，他绝对是输掉的一方。

        看来，要压制下飞霜，他也只能使用自我操控了。可是，一旦进入自我操控状态，他的理智就会降低，变得比较鲁莽，而且不到力尽停不下来……

        然后就见侠客反手把天线往自己脖子旁一插，立即变身超级赛亚人，贴身上前，与暴走小飞侠近身pk，终于拉平差距斗了个旗鼓相当。

        【停下、停下来啊！不要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了！】

        第一人格在心灵深处拼命地嘶吼着，想要把已经丧失理智的第二人格叫醒，一遍一遍大声地叫，用力地喊，可是现在第二人格像是完全断绝了六感，她的努力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现在的第二人格脑海一片混乱，染血的记忆充斥在大脑的每一个角落里，满满的全是记忆里飞坦的笑和血。她已经看不清周围，听不见声音。这一刻，她以为自己就是飞坦，把酷拉皮卡当做了自己，眼前正在和自己战斗的侠客，则是想要杀害她可爱妹妹的伊冯·詹克森！

        杀！杀！她要杀了他！

        飞沙走石，血的味道取代了泥土的芬芳，世界安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不停地接触与分开的两道身影，上演着一场无声的电影。

        第一人格还在努力地劝说，没人能看到的心灵深处，她已经泪流满面。

        【停下来……伊冯·詹克森已经死了，你也不是飞坦，快停下来！眼前这个人是侠客，是你的搭档侠客！停下来！】

        【侠……客，那是谁？名字……好熟悉……我……是谁？】

        第二人格思维迷糊起来的一瞬间，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而对面的侠客，却因为习惯了高频率的攻击，依旧和刚才一样维持着超高的速度，左手抬肘格开伞中剑，右手握成爪状对直前伸，动作顺畅毫无停顿。

        程序不稳定，很可能会导致死机；技能不熟悉，导致的则是生命的流失。

        侠客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还没有力尽，就从赛亚人状态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刚刚从飞霜的背后穿出来，五指之间沾满了黏稠的液体。他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硬在原地，忘记了要动弹。

        他感觉不到飞霜的心脏在跳动。

        如同机器人一般，他挪动僵硬的脖子低下头。飞霜的头发垂在脸侧，他看不到她金色的眼眸，只看到面罩下她的嘴角似乎勾了勾，翕动着说了一句话。

        她说：“谢谢，我终于……也可以休息了。”

        把右手拔出来，侠客小心地扶着飞霜的身体让她平躺在地上，然后跪坐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没有说话，没有反应。她已经死了，她的心脏没有跳动。

        并没有呆太久，侠客再次起身的时候，走到了酷拉皮卡的身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你必须得记住，你的性命，是因为他才留下来。”

        冰冷的表情，无情的话语，这一幕被深深地刻印在了酷拉皮卡的脑海里。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都能清楚地记得，在灭族那一天，有一只金发碧眼的狐狸走入了他的记忆中。

        酷拉皮卡以为蜘蛛都是残酷无情的，然而他看不见，侠客转身离开的一瞬间，他脸上带着笑，如同阳春三月般灿烂，眼底却又似那冰封的腊月，飘着漫天的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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