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战场上。

        金黄的沙土扬起，热烈而激荡的战鼓下，狂风猎猎，风吹过皇太极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映出一片暗色的阴影。

        他立于阵前，一身盔甲熠熠生辉，汗血宝马则后蹄蓄力，蓄势待发。

        他身后，穿盔带甲的士兵整齐而有序，精壮的铁马嘶吼，马尾打过燥热的沙场，一眼就能看到的大大的战旗被插在身后。

        硕大的三角战旗，黑色为底，绣有金色龙纹，此时遮天蔽日。

        战旗下，每个士兵都视死如归，没有一丝退缩，满是坚定。

        对面的元帅是大明的老臣，总督洪老将军，他留着长长的胡须，黑色的战甲在阳光下也极为显眼。

        他骑着与他一起征战多年的宝马，与皇太极遥遥对视。

        天空飘过一层云，将金色的太阳遮挡，天色暗下来。

        下一刻，振荡的鼓声响起，太阳破开云雾，金色撒向大地，硕大的战旗摇起，身旁的先锋身先士卒，急急往前冲去。

        列阵的士兵也呐喊一声，毫不胆怯地往前冲。

        战斗打响，遮天蔽日，士兵的呐喊声响彻耳畔。

        皇太极没有动。

        对面的元帅也没有动。

        忽而……

        ……一身重甲的皇太极抽出腰间的利剑，剑身锋利，若如寒冰，冷冽异常。

        阳光打在剑身上，折射嗜人而不留情的温度。

        最中间的厮杀现场，血已经从双方将士身上喷涌而出，染红了一片地面。

        皇太极和大明元帅两相对望。

        盯着对面那双锐利的眼睛，皇太极一夹马肚，有着血性的汗血宝马从不畏惧沙场，嘶喊一声，如箭一般往对面冲去。

        洪老将军也抽出自己的大刀，刀是重刀，粗犷的手牢牢握住刀鞘，冰冷的色泽一闪而过。

        双方都朝对方疾驰而去，马带动了风的速度，仿佛如两支离弦的箭撞在一起。

        一黑一白两匹马，在极速的奔驰下，侧身而过……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一寸的距离。

        大刀对上利剑，极大的力道相撞，马匹接近又隔开，巨大的冲击让马险些侧翻。

        周围的士兵厮杀声更响，却将这块地隔开，一大片的空心区域，皇太极与洪将军之间，空无一人。

        手腕在震颤和发麻，刀和剑都随着力道发抖。

        二人转过身，刀上多了一道刻痕，剑上也多了一处痕迹。

        雪白的马和黑色的马匹也在各自对视，那大大的马眼中也多了一份义愤填膺。

        马匹转道，在各自的蓄力之后，积聚了所有力量，又再次朝对方冲过去。

        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二人相撞，等到险险分开，刀上多了血迹，剑上血槽也多了道血痕。

        血色斑驳染红了天空，风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

        时间仿佛静止……一匹马上的人摸着脖子怔怔倒下，另一匹马上的人捂着胸口。

        血液浸湿了衣服，在沙场上缓缓滴落，这片空地的沙土也被染红，巨大的欢呼雀跃声响起。

        三角战旗猎猎，风鼓动欢呼，战鼓再次敲响。

        战场上，两边相持的战况被打破，一方狼狈逃窜，一方则乘胜追击。

        溃败的将士躲入自己藏身的阵营，刀和剑从堆砌的草丛中穿过。

        而在这欢呼之后，屹立马上的人也捂着胸口弯下腰。

        --

        战场上的战事传来之际，代善正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

        一身素蓝色褂子的老嬷嬷被推倒在地上，面上还有几条血痕，半张脸肿了起来，身上沾满了地上的尘土。

        而对面，明艳张扬的娜木钟，衣着光鲜，正在自己的侍女的护卫下，拿帕子擦着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白净，在阳光下很是纤细，如今手上指甲沾了些灰，白色的绣帕一点一点仔细抹过。

        娜木钟自从在新婚之夜被那般折辱之后，仿佛就不屑于退让和忍耐。

        本来若这老嬷嬷不在面前指指点点，她也不会多事，一个老人家，她娜木钟怎么也不会这般对她。

        但这老嬷嬷不仅将她的忍让当成了懦弱，还将她的退让当成了胆怯。

        如今更是在其他方面还要对她指手画脚，指指点点。

        实在忍无可忍，她来到这里又不是受罪的，这老嬷嬷何必要将她与那些侧福晋相提并论，张口闭口“规矩”，左言右言“侧福晋她们都是这般恪守的。”

        拿那些侧福晋打压她，还拿乱七八糟的规矩制约她，真当她自己是这府里的主子，她才是这府里的奴才吗？

        代善站在角门后面，娜木钟背对着他，但老嬷嬷却一眼看到了这个熟悉的靴子。

        她痛哭流涕地爬过去，攀附住了代善的腿，哭泣道:“大贝勒，您快管管嫡福晋吧，她不仅不尊规矩，还不尊礼法。”

        老嬷嬷从小就陪伴在代善身边，大贝勒府里大半都是她操持的，府中的下人都对她恭恭敬敬，哪怕是主子也给她三分薄面。

        但这个年纪又大，又性情不好的娜木钟，她本就不喜，更何况还在众人面前直接打了她一巴掌，她不仅脸上火辣辣的，而且觉得大家都看着她，眼中有着嘲讽。

        若是大贝勒不站在她这边，她就要在府中毫无立足之地了。

        以后府里指不定就是娜木钟的天下，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代善的腿被迫沾上了这老嬷嬷不少的泪水。

        他抽了抽腿，没抽出来。

        老嬷嬷抬起头，本就红肿的脸上淌着泪水，更显得脸如同发亮的馒头，此时馒头上破了几道口子，几条血痕布在上面。

        代善的目光落在老嬷嬷的脸上，瞳孔一缩。

        他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

        ……新婚那天晚上，娜木钟不仅没妥协，未按照府里的规矩伺候他，而且还不顾他的颜面，在与他的互斗间划破了他的脸，让他的脸上多了几道红痕。

        更可怕的是他看在娜木钟背后的部落身上，不仅不能擅自对她动手，而且要照顾自己的颜面，不能说自己脸上的红痕是哪里来的。

        只好说是自己不小心划到的。

        那阵子，他总觉得在朝堂上的同僚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让他有些抬不起头来，平时都要拿袖子遮挡着。

        好不容易消了下去，如今看到这老嬷嬷的脸，顿时让他回忆起来了那阵日子。

        老嬷嬷攀附着大贝勒代善的腿，私心觉得大贝勒一定会为她做主。

        但代善一对上对面娜木钟微挑的视线，顿时觉得牙疼，感觉自己的脸都有点肿。

        娜木钟身后一大堆的侍女看着他，她背后的将士也在朝堂上有一定地位。

        代善按下了突突直跳的神经，感觉要找些不失面子的话圆过去。

        这个时候，一个侍卫匆匆忙忙从外面跑来:“不好了，大贝勒，前线有消息。”

        代善一听，顿时丢下了这群家长里短的女人，他朝外走去。

        留下老嬷嬷被迫松了手，茫然看向远去的大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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