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坚硬的铁鞘被横在宫女的面前。

        宫女圈进袖子中的手从衣袖中伸出，白嫩的手搭在剑鞘上，冷冰冰的剑鞘惊得宫女一个哆嗦。

        侍卫直视前方，面上的冰寒并未因为宫女的柔弱和惹人怜惜而消融。

        他身为崇政殿的守卫，却是从前朝的士兵中直接调到这里来的，一贯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几乎是宫女往台阶靠近一步，侍卫手中的剑鞘就往前抵得更近一步。

        有门廊下昏昏欲睡的小太监，正打着哈欠往外边看了一眼，一下子魂都被惊得要散了。

        小太监和宫女是旧识，往常在御花园的时候，他经常能见她位于淳福晋身侧。

        如今她急匆匆的，莫非是淳福晋出了什么事了？

        小太监顾不得许多，提着衣摆就往这边跑来，他先是低头哈腰地慰问侍卫几句。

        这才把宫女从侍卫的剑鞘下拉扯出来，小太监拉着宫女来到一旁的廊柱边上，问她：“出什么事了？”

        宫女被他急匆匆拉到一旁，差点没站稳，被问到这句，眉毛都皱成一团，她语气着急:“淳福晋要生产了。”

        小太监的嘴张得都要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他也为宫女着急:“可是这会儿大汗正在议事，重臣们都在里面呢！”

        小太监跺了跺地面，穿着锦缎的鞋履踩踏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他一把拉住想要再次往台阶过去的宫女:“这样，我去找总管公公，让他递消息进去，至于大汗能不能过去，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据他所知，这次的事议极为重要，大汗未必会抛下一众大臣赶过去。

        宫女握住他的手，光滑柔嫩的小脸注视着他，点头:“好。”

        小太监一路小跑，来了原先门廊旁边的小室，这里是提供给大汗和臣员糕点茶水的地方。

        再里面的隔间，则是总管大太监所伫立伺候的地方。

        小太监掀起一道道门槛上方的帘子，放清了脚步，接近大太监:“师父。”

        大太监侧头一看，发现是自己前段时间刚收的小徒弟，正带在身边磨炼呢。

        这次不在门廊下好好守着，跑到这边来干嘛？

        小太监皱着张小脸蛋，轻声将事情与大太监说了。

        对于这个师父，小太监还是十分怵的，别看大总管他平日里在大汗面前卑躬屈膝，在贵人面前面容慈善。

        但小太监却见过他背后下令，把不守制度的宫人拖下去，打断了双腿，那血迹蜿蜒弥漫了一条小路。

        小太监刚进宫被收在总管大人手下时，见了这场面，也曾战战兢兢做了几天的噩梦，走路也不敢走那条小道。

        后来见得多了，倒也适应了，但最开始的恐吓和害怕似乎依旧留在他脑子里。

        也因为小太监他平日里在大太监总管面前最为平顺乖巧，这才让大太监收他做徒弟，打算好好培养培养。

        大太监听了小太监说了这件事，也是惊讶，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淳福晋身怀龙嗣，不常走动，他也只是每日安排人将补品燕窝等一股脑地送过去。

        这时候淳福晋要生产了，这可是件大事。

        大太监顾不得崇政殿正殿里头的议事，一甩拂尘，往正殿门口赶去。

        因为大太监日常在大汗身边，崇政殿周围的士兵都已经熟悉了他，领头的士兵几乎看都没看，就把他放了进去。

        大太监打开门扉，跨过门槛，眼见着眼前一幕，差点心脏都要跳不动了。

        身着朝服的一重臣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周围几个大臣怒目而视。

        这位重臣的外褂已经在激烈的扯动中撕裂，而内里的蟒袍则沾了地板上的灰尘，他跪在地上，整张脸颓唐而愤怒，正直直盯着最前方的皇太极。

        然而，他的双手似乎已经被铁链紧紧绑住，在他充满愤怒的动作下哗哗作响。

        皇太极看了从门外进来的大太监总管一眼。

        大太监摸了摸鼻子，低头盯着地板，小心翼翼地往大汗身边走，不让自己引起堂中人的注意。

        皇太极暂停了本要对这重臣的审问，眼见着大太监略显小心地渡到他身边来，在他耳边说出几句话。

        他皱眉，问了大太监一句:“真要生产了？”

        大太监点点头，等着大汗做决定。

        皇太极沉吟片刻，这里的事情关乎着其他贝勒做手脚的线索。

        如今莽古尔泰贝勒不仅不安分，还妄图勾结其他势力，想要限制他。更让他忌惮的是，莽古尔泰难免会慌不择路，攀扯上大明，如果崇祯和他谈妥了，到时候里应外合，可就麻烦了。

        堂下跪着的，就是隶属于莽古尔泰贝勒一派的核心大臣，他仗着自己掌控粮草，居然在几次战役中不听指挥，扣押着粮草不予前线战士，这才导致许多大金的士兵在前线无辜牺牲。

        也是他策划了那场宴会的刺杀，并嫁祸多尔衮。

        莽古尔泰的手已经伸得太长，不好好砍掉一截，他必定会更加肆无忌惮。

        这里的事情显然更加紧急，他眉头微皱，一双黑眸沉淀下来，瞬间做了决定:“你让太医院的太医赶过去，你再替本汗去看看。”

        皇太极一锤定音，显然是想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完再说。

        大太监躬身受命，领了这个任务，小心翼翼地退下。

        他关上了崇政殿正殿的大门，擦了把汗，每次与大汗汇报时他都止不住紧张。

        他一撩衣袖，带着旁边的小徒弟:“走，我们去瞧瞧淳福晋。”

        宫女抓着双手焦躁地不停在台阶下转圈，一见到小太监领着大太监总管下来，眼睛亮了一下。

        她往他们身后看去，并未瞧见大汗的身影，也没有瞧见其他侍卫准备摆驾的架势。

        见着她的动作，大太监轻骂了声:“别看了，大汗现在忙着呢，这国事多重要。不过大汗还是上心的，这不，让老奴先一步去看着淳福晋，等大汗事了了，这不就赶过来了嘛。”

        宫女收回眼光，有些失望，“哦”了一声，嘴唇往外撇了撇，淳福晋要的是大汗的陪伴，光他一个腆着肚子的大太监有什么用啊。

        不过她还是领着大太监总管往宫殿方向去了。

        而屋内，满面涨红的重臣跪在地上，面上并无悔改之色。

        皇太极与在场的心腹大臣细细探讨了如何对付莽古尔泰，听得跪在地上的重臣牙齿咬的崩崩得响。

        最后就着计划细细定下了细节，皇太极揉了揉太阳穴，抬眼一看时间，这才发现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溜过去了。

        他揉着脑袋，心想淳福晋想来已经生下了龙嗣。

        因为事情已了，而大臣们也已经站了满满当当几个时辰，腿骨都僵硬得受不了，纷纷向皇太极告退。

        皇太极一挥手，众位大臣从门口出去，就在这个间隙中，慌张的小太监从门外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在门槛处磕绊了一下，又急忙再次爬起来，跪到皇太极的面前:“大汗，不好了，小阿哥他……薨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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