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苍生为念

铁震怒道：“好一个顺应天命，好一个对得起我大明天下百姓，这话竟然是从你朱棣口中说出，你杀人如麻，视天下百姓如草芥，你说这话真叫天下人笑话。”

        朱棣道：“说到杀人如麻，你铁大侠杀的人也不比朕少，丘福二十万大军阵亡，不正是因为你？这二十万冤魂是否应该找你索命？”

        铁震心头一震，随即道：“丘福是奉了你的命令，二十万大军无端侵犯鞑靼国边境，以致全军阵亡，至于你为何要侵犯鞑靼，你心知肚明，完全是因为你逆天篡位，害怕自己的皇位坐不稳，急着要谋害我大明正统皇帝，这才发兵讨伐鞑靼国。二十万将士阵亡漠北，这全是因为你朱棣一己恶念，二十万亡魂要索命报仇，也该找你朱棣，你才是罪恶之源。”

        朱棣道：“说得好，铁大侠果然大义凌然，对建文皇帝更是忠心耿耿，为了让建文帝复辟，不惜勾结鞑靼与瓦剌，率军犯我大明，杀我将士，更以无辜百姓的性命来危胁我边关守城将士，这难道是大侠应有所为？”

        铁震愤怒万分，怒喝道：“朱棣，你含血喷人。奸贼，铁某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朱棣见铁震恼怒异常，乘着铁震被激怒之时，突然出手攻向铁震，出招速度极快。

        铁震不及防犯，手中的力道只有七成功力。

        二人再次掌力相较，铁震未能出全力应战，这一碰掌竟被朱棣的掌力震的向后连退数十步，口中亦渗出鲜血。

        朱棣乘势又攻了过来，铁震此时已全力应战，二人互斗了十余招，朱棣又难以支撑，又拆了十余招，他已连中铁震数掌，口中鲜血狂吐。

        朱棣强自支撑，手捧着胸口，道：“人生在世终须有一死，能够死在当世第一高手的手上，朕何其幸哉！只是朕一死，我大明天下必将又会从此大乱，百姓又将陷入于战火之中，受若的终究是我大明百姓，朕实在于心不忍，铁大侠乃当世大侠，心系天下百姓，你难道忍心看到这样的结局？”

        铁震冷笑道：“铁某原以为你朱棣是个嗜杀成性的恶魔，自当将生死置之度外，没想到到了自己要死，却也是贪生怕死，实教铁某人鄙视。你放心，你死了天下百姓只会欢歌笑语的庆贺，四海从此升平，我建文皇帝也将重登帝位，他以仁治天下，百姓从此将安居乐业，何来的战乱？天下之所以战火不断，皆因为你朱棣，你休想铁某人会饶你，受死吧！”

        朱棣道：“朕既然已是必死之人，铁大侠且容朕把话说完，再任由你取朕性命。”

        铁震道：“铁某便听一听你还有甚么歪理要说，别指望存着侥幸，在铁某手里，谁也救不了你，今天你非死不可。”

        朱棣道：“朕想问一问铁大侠，允炆如何重登帝位？”

        铁震道：“你朱棣只要一死，建文帝只要回到大明，便能登高一呼，天下百姓必然拥戴，如何不能重登帝位？”

        朱棣道：“我大明边关和京师尚有守兵数十万，由太子高炽和高煦统兵坐镇，允炆如何回得了大明？”

        铁震道：“我如今手握几十万鞑靼、瓦剌大军，要攻破京师应天也不是难事。”

        朱棣道：“原来你真想做大明的千古罪人，你以为鞑靼和瓦剌大军真的会甘心听你指挥？他们真的会心甘情愿，不顾性命的为你复国卖命？你难道忘了之前鞑靼与瓦剌联手犯我边境之事？他们真正的意图你应该清楚。”

        铁震陷入沉思，内心突然焦虑不安，矛盾困苦。他暗想：“我若真的率大军攻入大明边境，攻下了京师应天，鞑靼、瓦剌联军真的会毫无条件的帮助建文皇帝复位？两国大汗野心勃勃，一心想着瓜分我大明江山，我真要引兵打入大明，那真是引狼入室，祸害天下了。”

        朱棣道：“即使是鞑靼与瓦剌甘愿听从你的指挥，到时两军再次大战，必然又会是旷日持久的战争，受苦受害的最终还是我大明的无辜百姓。就算最终如你铁大侠所愿，鞑靼与瓦剌联军攻破了我大明，面对我大明万里锦绣河山，他们还会无动于衷，一心一意的拥戴允炆为帝？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汉人江山势必又将落入蒙古人之手，从此天下百姓生灵涂炭，永无宁日。”

        铁震听得冷汗直冒，他脑海中闪现出当年阿鲁台毒杀丘福军降兵的惨烈景象，鞑靼与瓦剌大汗瞒过自己订下入侵大明，瓜分大明江山的阴谋，历历在目。

        若是鞑靼、瓦剌联军真的攻破了京师应天，他们岂会信守盟约助建文帝复位？只怕真如朱棣所言，大明百姓从此受尽蒙古人肆意杀戮，任由他们奴役、欺凌。那么铁震将真的是千古第一罪人，还要累及建文帝背上骂名。

        复国无望，反祸及天下百姓，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义兄和方孝孺？

        铁震想到铁铉和方孝孺，脑中又闪现出他们惨死的景象，阿米赤拉的身影也在此时闪现，铁震内心煎熬痛苦，一时实难以抉择。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只需再一掌便可要了朱棣的性命，从此报了血海深仇。但这一掌此时他却下不了决心向朱棣拍去。

        铁震沉思许久，仰天长啸，喝道：“朱棣，今天说什么你也非死不可。铁某若不杀你，如何对得起义兄和方先生，如何对得起建文帝的知遇之恩？你杀害了多少无辜之人，老天爷也容不得你。”

        朱棣道：“能够死在铁大侠手里，朕也算死得其所，该说的朕都说了，你动手吧。”说罢闭目待死。

        此时身后传来一人喊叫声：“铁大侠，皇上杀不得啊！”

        铁震和朱棣齐望向来人，来人竟是张辅，张辅冲了过来，道：“铁大侠，你是深明大义之人。皇上一人身系天下百姓，你不能杀他啊！皇上若是死了，天下又将大乱，大明的百姓又将饱受战乱之苦，求你看在天下苍生的面上，放过皇上，不要杀他。”说罢竟向铁震跪下了。

        铁震再次陷入深思，许久脸上又露出无比愤怒之色，怒喝道：“休要再说，铁某纵然是成为千古罪人，今日也非杀他不可，朱棣，受死吧！”

        铁震闪身攻向朱棣，右掌向朱棣天灵盖拍去。

        朱棣再次闭目待死，张辅急得热泪直下，叫道：“不要啊！”

        铁震掌在半空中，眼前突然晃出老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景，还有蒙古人乱杀无辜百姓的暴行，他突然强自收回掌力，跟着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

        朱棣缓缓睁开眼来，此时真有如隔世重生，张辅则欣喜的露出了笑容。

        铁震道：“铁某不能为了个人仇恨和复国大业，而置天下百姓的安危不顾，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必须答应我几件事。”

        朱棣道：“好，铁大侠请说，只要朕能办得到，必定全力以赴。”

        铁震道：“你须马上停战，与鞑靼、瓦剌两国签订盟约，退兵回大明，有生之年不得再动刀兵，天下百姓饱受战争之苦，需要的是和平，是安居乐业。”

        朱棣沉思了一会，道：“好，朕答应你，有生之年不再对外用兵。”

        铁震道：“第二件事，是要为建文朝旧臣平反，我义兄铁铉和方先生，还有一众为国殉难的文臣武将，他们都是忠心报国的忠臣志士，要为他们恢复名誉。史官笔下要如实记载他们为国殉难的壮举，不得歪曲事实。”

        朱棣道：“朕回到大明便为铁铉将军和方孝孺等修立忠祠，至于史官如何写史，这点铁大侠更可放心，历朝历代的史官都秉承着记史求实的精神，朕虽是九五之尊，却也篡改不了历史的真相，便是朕自己，是非功过也全由史官笔下去评判。”

        铁震道：“那好，第三件事，铁某虽不能再助建文帝复国，但建文皇帝毕竟曾是九五之尊，他必须要有尊严的活着，你不得再派人追杀他。从此天下之大，他都是自由之身。”

        朱棣又沉思半会，道：“允炆对朕的江山已不存在威胁，朕自当不会为难于他，自今日起，允炆只要在大明境内任何一个地方，都如同朕亲临，各地官员百姓都得好好敬奉他，尊他为佛爷万岁。只是朕也有一小小请求，不知铁大侠能否代为做主答应？”

        铁震道：“你且说说。”

        朱棣道：“第十七块传国玉玺能否让允炆交与朕？从此朕才真的名正言顺的为天下之主。”

        铁震仰天大笑，道：“你到现在还在惦记着那块传国一玺？那第十七块传国玉玺就在你的心里，你若真心要当一个好皇帝，勤政爱民，四海太平，民心所向，谁还会记得那块传国玉玺？那第十七块传国玉玺就是要时刻警醒你，要你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朱棣有所悟道：“你说得对，朕一定会做个好皇帝，倘若有一天朕做了对不起百姓的事，铁大侠再来取朕的性命不迟。”

        铁震凄然惨笑道：“天下虽大，铁某却无颜再苟活着。铁某对不住建文帝，有负他的知遇之恩，更是愧对九泉下的义兄和方先生，仇人就在眼前，而我却不能杀了你为他们报仇，铁某惟有一死谢罪，也惟有铁某一死，双方大军才能休战止戈。”

        朱棣惊道：“铁大侠万万不能求死，你不怕朕背信弃义吗？”

        铁震道：“铁某虽然痛恨你这乱臣贼子，但还是相信你能一言九鼎，不会言而无信。”

        朱棣道：“能得铁大侠如此信任，朕必信守诺言。”

        铁震此时突然掌中运力，竟一掌拍向自己的天灵盖，顿时鲜血从额头渗出。铁震道：“我死之后，请以布巾遮盖住我的脸，铁某在九泉之下实无颜面对义兄和方先生。请答应铁某这个请求。”

        朱棣急上前扶住了他，身旁的张辅也感动难过的落下泪来。

        朱棣道：“铁大侠这是何苦呢？铁大侠侠骨仁心，以天下苍生为念，对得住任何人。”

        铁震注视着朱棣，却已无力再说，朱棣含着泪道：“好，朕答应你便是。”

        铁震脑海中荡起阿米赤拉的身影，心里将阿米赤拉念了无数遍，口里极小的声音念道：“今生无缘做夫妻，但求来世化鸳鸯。”临时之前铁震心中最念着的是阿米赤拉，渐渐的他失去了知觉，没有了鼻息。

        一代大侠就此长眠，朱棣抱起了铁震的尸身，眼泪直淌而下，悲叹道：“铁大侠，为甚么你、我偏偏是仇敌，而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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