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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担当


  “爱之子则为之计深远。”风泽语重心长,“凌老此为,也是用心良苦,相国又何必非要一意苛责?”

  “好一句计深远。”林将与登时转目看向风泽,沉声质问,“凌振烨为儿子计深远,你们一个个保驾护航,可又谁替皇上计过深远呢?”

  林将与这么一问,终是激起千层浪。

  “如今你们为保凌非繁,不惜威逼利诱,置她于不仁不义,不明不贤之地。风太尉,你位极人臣,却只顾一方利益,可有没有想过皇上的感受?”

  “凌非繁是个有人疼有人爱的,那阿澈呢?”

  林将与不想再称呼言浔为皇上,他直接了当的说,“这么多年来,她女扮男装,坐朝理政。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如今南越起战,她又亲征领兵,来南疆走这一遭。”

  “就像太尉所言,鸿天渡那般艰难险阻,她不是也是要去。她虽与凌非繁年纪相仿,但你当真以为她会像凌非繁那样是个废物草包?”

  “风太尉,这十年来,你是她身边最信得过的人,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她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将与声声在问,“如今你只说凌振烨有功,那她呢?她这十年来的忍辱负重就都是白费的吗?”

  墨瞳低垂,音也低落,“那日你口口声声的质问她,为了一个下等娼妓,去责罚凌非繁,就不怕会寒了致仕老臣的心吗?那如今换我问你,就为了一个凌非繁,你逼迫她纵曲枉直,行无道之事,你就不怕会伤了她的心吗?”

  “风太尉或许忘了,她也是女儿身。”

  林将与在低语声中一言点中要害。

  策马那一夜言浔虽未曾提及过半句,但是林将与懂。她说要抱抱,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了。她说想吃糖,是因为她心中极苦。

  涟漪额上也胎记,这会让小皇帝联想到自己,言浔这是芝焚蕙叹了。

  她看着一个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女子如此凄惨的死去,她会心生恐惧。正如她所说的那般,世道对女子不公。可她也是女儿身,她又该如何自处?

  小人儿抵在自己腰间的那一声问言犹在耳。

  她问自己,“若是我的女子身份被识破,我会不会死的比她惨?”

  答案是肯定的。

  正因为言浔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只会更加恐惧,终日惴惴不得安稳。

  涟漪说“苦海无边,渡亦无渡。”,如今她解脱了,可言浔呢?

  她还在苦海中挣扎,她无法挣脱。

  渡亦无渡。

  风泽无言,抿紧了唇线。

  “十八年前,先帝为保江山社稷,让她以男儿身份示人。十一年前,言郗氏为垂帘听政,把持朝纲,亲手将她押上龙椅,可又有谁真正问过她愿或不愿?你们只顾着拿她傀儡,做挡箭牌,又有谁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想过?”

  林将与是个清高自傲的性子,很多事情他不会说,也不想说。

  可今夜,他却滔滔不绝,步步紧逼,只因他是真的心疼了,也动怒了。

  一个袁团,相识不过月余,尚且会关心言浔的喜怒,可为何这些口口声声说在为她着想的亲人,竟是这般冷血行径。

  老将军闻言,停了良久说,“其实……先帝是爱皇上的。”

  “真的爱吗?”林将与哀声问,“先帝给她的,到底是荣华,还是枷锁?”

  “荣华也好,枷锁也罢。俗话说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皇上既是长子,也是幺儿。她是先帝的亲生骨肉,先帝怎么可能不爱她。”风泽在顿声中搓膝,“方才我说爱之子则为之计深远,如今凌老为了儿子尚且这般谋划奔赴,先帝又怎么可能不为皇上着想。”

  “着想?!呵。”又是一声冷笑,此刻见林将与面上尽是嘲意。

  风泽却丝毫不为所动,耐心的说,“当年后宫所出皆是女儿,先帝为时局所迫,不得已让皇上以男儿身份示人。先帝那也是别无他法了,他又怎会不顾念亲生骨肉的安危,所以才会假借长公主产女之由,为皇上寻了个新的身份。”

  “风亓澈,便是先帝为皇上谋计的深远。”说到此处,风泽忽然转目,一瞬不瞬的看向林将与,“倘若日后,皇上的女子身份暴露,风亓澈便是她的退路。”

  对上那双浑黄苍劲的眸,一夕之间,林将与竟会晃神。

  风泽那话,分明是透着些玄机。

  ……

  翌日,风泽入皇帐面见天子,与言浔商讨征战事宜。

  老将军主动请缨,愿作马前卒,要率先领兵奔赴前线,为皇帝扫清屏障。

  言浔许了,准风泽领兵二十万先行,去鸿天渡攻防,守第六郡城池。御驾随军五万留守原地,以做后方支援。

  林将与得到消息后才知,风泽带的二十万兵马皆是风家军的将士,他把所有义军都留了下来,保护言浔。

  一夕之间,林将与忽然明白了风泽昨夜与自己谈心的用意。

  原来,那才是老将军的良苦用心。

  是夜,林将与主动去找风泽。

  太尉军帐前,见老将军坐在帐外望天。不过,到更像是在等自己。

  “太尉。”长影立于帐外,林将与开口,多了些恭敬。

  收回视线,风泽看着人便是一笑,依旧谦和有礼,道:“相国。”

  林将与颔首上前,坐在风泽身侧。

  未几,“太尉让新军留下来保护皇上。”

  “不错。”风泽点头道:“我瞧过了,相国带来的那些将士,个个身手不凡,功夫了得。留下来保护皇上,正好。”

  “太尉真这么想?”林将与侧目挑眉。

  风泽不动分毫,“自然。”

  “依我看,不尽然。”林将与却摇了摇头,说,“此战凶险,又是在鸿天渡。昨夜,太尉也曾亲口提过,鸿天渡是险境要塞。您久经沙场,精明强干,又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嘴角一扯,朗颜笑容淡漠,“按道理说,这种拼死搏命的差事,理应让我们这些草芥之人冲在前头,太尉又何必主动请缨,做这个马前卒?”

  风拂白鬓,老将军淡定从容,直言说,“就是因为此战凶险,所以才要风家军先去搏命奋战。”

  闻言,颔首轻笑,林将与打趣说,“太尉这么做,不就是等同于要我等坐享其成了么。流血流汗的事风家军冲在前头,等到凯旋之时,我等可是要共享盛誉的。”

  “此言差矣。战事面前,只有家国,不分你我。”老将军忽然转目,一脸郑重的说,“你我都是为了保卫北祁而生,皇上就是北祁的天。所以无关乎坐享其成,如今你们留下来保护皇上,也是一种战斗。”

  墨瞳定定,注视着鹰眸,林将与顿了顿,忽然说,“昨夜,是我错怪太尉了,原来您对皇上……”

  方才风泽所说的只言其表,却未曾道出其中深意。

  但林将与心里清楚,老将军主动请缨出征,其实是为了让小皇帝免受战乱之苦。

  正所谓,盛世清明众人享,凶险战乱一人抗。他愿只身领军入险境,也要保言浔毫发无伤归帝京。

  这一次,是林将与错了。

  风泽受先帝重托保护了言浔十年之久,老将军又怎么可能不关心小皇帝呢。

  风泽年岁已大,阅历颇深。他看的透世事风霜。

  凌非繁的确是错,言浔也当真是苦。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他不知晓。之前帐中打架,不出面护短是他的决定,如今涟漪枉死,替凌非繁说情也是他的决定。

  他做的决定在林将与看来有对有错,但对于他自己来说,却并无。

  这便是长者与少年的区别。

  少年意气风发,眼睛里揉不得沙,长者却是饱经风霜,眼睛里盛的住沙。

  风泽是太尉,风家军统帅,戎马倥偬半生涯。他行过这世间最清的水,也趟过这世间最浑的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老将军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正如昨夜林将与声声质问,他还可以泰然处之。

  包庇凌非繁一事,他可以坦荡承认是自己有错,但他依旧会说出凌振烨的功,可以抵他儿子所有的过,这样的话来。

  不是因为他偏执,而是因为他通透。

  对错只在一念之间,人却不是只活一瞬。

  我们要面对,要承受结果。所以,必要学会决断与取舍。

  言语重伤小皇帝一事,他不做辩驳,也不推诿自己的责任,但他依旧要告诉林将与,言帝很爱言浔,老父亲为小女儿谋计了深远。

  昨夜,风泽替凌振烨正名,替言帝正名,却从未替自己辩驳过半句。

  其实,凌振烨和言帝又何曾不是风泽的写照。

  他们是彼此的镜子,他们是最惺惺相惜不过的。风泽在为他们正名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为自己正名。

  就像,凌振烨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为北祁立下过不世战功。就像,言帝从不会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为言浔谋划好了退路。

  所以到如今,才会在众人面前展现出一个,为了让儿子接替职位不择手段的凌都统,一个为了保全江山社稷,不顾自己女儿死活安危的言先帝。

  风泽也是一样。对于指责,他不会为自己辩驳半句,但依旧选择领兵挂帅,身先士卒。

  凌振烨,言帝,风泽,他们都是一样人,身负骂名,却依旧选择一往无前。

  因为老一辈的人不会说,只会做。

  他们阅尽尘世风浪,所以沉稳从容,不惧世俗眼光。

  这其实是一种境界。

  风泽有担当,有肩膀。他所要着眼于的是百姓安定,天下太平。凡尘俗世,于他而言,不过昙花一显,过眼烟云,不甚在意。

  这么一看,林将与倒发觉,原来是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那些话,从未宣之于口,但二人却已是了然于心。

  老将军闻言,笑了笑,移开目去,旋即摆手道:“嗐!什么错不错怪的,都过去了。”

  “那……多谢太尉。”林将与道了声谢,不仅是为言浔,也为自己的那些兄弟,毕竟老将军羽翼一展,也在保护他们。

  颔首轻笑,风泽也不居功,只道:“不必谢,这都是风家军的本分事。”

  此言终了,二人无话,夏夜归静。

  不知过了多久,风泽忽然开口道:“如果可以,劳烦相国代我同皇上讲一句,涟漪姑娘枉死一事,让她不要放在心上。毕竟她不是涟漪,风家军定会护她一世无忧。”

  话一出口,见林将与神色一顿,抿了抿唇才道:“太尉的话我会转达。但……她性子拧,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是想不开,待我日后再慢慢开解她。”

  长叹一声,风泽眺目望向远方,徐徐道:“其实吧,你们就是看的太少了。我在军营里呆了大半辈子,娼妓枉死的事,早已是司空见惯。今日死的人是涟漪,尚且有蒙素,有皇上为她伸冤。可明日呢?”

  话锋一转,“死的又会是谁?又有谁会替她们伸张正义?说白了,就是赶上了。可错又不在皇上。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这或许才是最错的。”

  “既然太尉都这么说了,那林某也想说一句。”林将与正色道:“军营重地,本应是将士齐心,为国尽忠的聚所,可为何会有这么多腌臜糟腐。我看到的,是除了一个凌非繁,还有数不胜数的‘凌非繁’。仗势欺人,胡作非为,这事烂在根上。”

  “水至清则无鱼。”风泽依着动作说,“相国也说了,这里是军营,我们需要的是将士齐心。再者说来,事有两面,人也有两面。”

  风泽转目同林将与对视,“你别看他们在军营里任性妄为,到了战场上,哪个不是赤胆忠心,一心报国的好男儿。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些人,有些事,断不清。”

  那些话掷地有声,风泽是过来人,他深知其中的道理。人就是这样,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

  收声沉默,林将与不再多言。他理解,也接受。

  “好了!这些事就不必再提了。”风泽落掌,一拍大腿,又言,“风某还是同相国交代一下余下的事宜吧。”

  林将与点头,“太尉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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