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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臣策


  谁曾想方雾鹤话音落下,局面峰回路转。

  言浔有些错愕,她万没想到,如今自己已经绝情至此,林将与竟然还敢毫无保留的把性命交到自己手上。

  他这是要言浔做抉择,要么以谋反罪名杀了他,要么让他戴罪立功随军出征。

  “此事容朕想想再做定夺,方爱卿先退下吧。”

  可言浔却并未给出回答。

  方雾鹤闻言略略一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叩首离去。

  是夜,苍穹之顶寥落无星。

  言浔立在永安殿外,春日的夜还是有些发凉,十五走上前来关心道:“皇上,天色不早,该歇下了。”

  将目光自远处收回,言浔却并未动身,只低声问,“十五,你说朕是不是又做错了?”

  闻言,抿了抿唇,十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只得无声垂目。

  顿了顿,“十五,帮朕一个忙吧。”

  ――

  翌日,内侍庭门前。

  “哥哥。”看着秉柊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被内官推着入门,十五快步迎上前去。

  圆滚滚接过轮椅,对内官道谢。

  内官笑了笑,颔首即去。

  “怎么了?这么着急要见我,是不是馋虫又被勾上来了?”坐在轮椅上秉柊微微一笑,开口打趣。

  “没有啦。”十五摇了摇头,一边推着轮椅向前,一边说,“十五是关心哥哥,想看看哥哥腿上的伤好些了没。”

  “嗐!不过是摔马罢了,修养一阵子就好了。”秉柊怕十五担心自己,于是便佯装轻松,随口编着谎话。

  十五推着轮椅没做声,垂眸时正巧看见秉柊腿上放着的攒盒,圆滚滚顿时皱起眉来,不满的说,“哥,你怎么又带玫瑰酥来了。我不是都同你说过了嘛,皇上都有好几个月不吃糕点了。”

  “你以为我愿意带呀!我现在可是伤患,本来就行动不便。谁知我那个‘黑心的主子’偏偏还要使唤我做这做那,带东带西的。”秉柊笑着开口,明显是在打趣。至于他口中那个黑心的主子,不用多说也知道是谁了。

  “相国。”十五轻念了一声,又问,“相国不是在狱中吗?”

  “是呀!所以说才使唤我嘛!”秉柊的回答很是干脆,似乎并没有因为林将与入狱而感到丝毫的紧张。

  那句话说的很是轻松,十五听着不觉有些疑惑。心下只忖:相国入狱,哥哥为何一点儿也不着急呢?这也太不像他了?

  二人说笑,十五推着秉柊进殿门。下一瞬,言笑声骤停。

  “皇上。”车上人手中扶着攒盒,平静的开口。并没有因为在这里看到言浔而感到丝毫的惊讶,秉柊似是知道言浔会在这儿等他一般。

  言浔坐在椅子上,第一眼便看见了秉柊怀里的攒盒。眸色一顿,小皇帝移开目去,佯装无事道:“十五,你先下去,朕有话要同你哥哥讲。”

  十五闻言,应声即去。

  转眼之间,殿内便只剩下了言浔和秉柊二人。

  “伤可好些了?”言浔关心道。

  “回皇上的话,好多了,不过还得再养养。”秉柊简单作答。

  “查清楚是何人所为了吗?”言浔并不遮掩自己知道真相的事实,直白的开口询问。

  “公子说想杀他的人太多,不必查了。”秉柊也不惊讶,只是如实相告。

  话一出口,见小皇帝略略一顿,随后移开目去,扯闲篇似的念了句,“帝京多风波,以后小心些。”

  话音未落,纤影缓缓起身,来至那人身侧。言浔垂眸看着秉柊打着绷带的腿,又问:“还要多久才能恢复如常?”

  “这次伤的有点儿重,可能得小半年吧。”

  点了点头,言浔转目望向殿外,又向门前走了两步,“看来这次林将与是不打算带你一起去南疆了。”

  于车上回身,秉柊笑着说,“听皇上这意思……是已经答应让公子随军出征了?”

  “不然呢?”收回目光,回身看向秉柊,言浔报以最为冷漠的神色,“相国如此仁义,兵权都交了,还想着要戴罪立功。几万人的军队,再加上一个足智多谋的他,正好可以替朕效力征战,朕何乐而不为呢?”

  秉柊闻言,只颔首一笑,却未接话。

  空气一瞬滞涩,见其不语,言浔佯装的冷漠渐渐化开,她有些装不下去了,登时转过身去,上前道:“林将与为何要一意孤行?谋反的罪名他都敢认,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对上言浔利冷的眸,秉柊不觉沉了口,说,“皇上,公子这么做也是想保护你。毕竟是上战杀敌的大事,公子也是放心不下。”

  那句“放心不下”实在太杀人,言浔一听只觉鼻尖酸楚,小皇帝急忙扭过头去,佯装冷漠道:“无需他自作多情,有风家军在,朕岂会有事。”

  “你且回去告诉他,朕不杀他也不过是念着往日的那点儿恩情罢了。朕早已讲明,朕要的是江山荣华,而非他林将与。这次,就算他跟了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话音落下,龙袍一转,玉青容颜一敛愁容,言浔俯身弯腰,双手抵在轮椅的椅把上,作一派无奈相,戏谑的开口道:“还有……你也回去劝劝他,让他别缠着朕不放了。朕嫌烦。”

  秉柊平静看着言浔,点头应声说,“好,我会转告公子的。”

  与之对视,言浔心下不免有些惊慌。

  今日的秉柊太过从容镇定,就好像林将与附了身一般。这让她有些心虚,错开目去,退身向后,沉了口气,小皇帝又装作释然,说,“那就好。”

  末了,人便准备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秉柊忽然开口唤,“皇上。”

  脚步骤停,言浔并未转身。

  身后,秉柊将怀中的攒盒举起,推向前方,温柔的说,“公子让我给皇上带了玫瑰酥来。”

  身前,言浔身影未动,良久,“破糕点,朕不喜欢吃了。”

  话音落下,小人儿再没了犹豫,登时提步出门。

  手里举着攒盒,秉柊看着那道纤影渐渐消失在远方,那人平静的面色也渐渐变得低落。

  ……

  两日后,刑部大牢门前。

  秉柊坐在轮椅上被诲明推着前行,身后还跟了蒙素以及一些义军将士。

  一行人来至门前,诲明将秉柊安置在了原地,又提步朝刑部大牢门前走去,同牢房门前的看守询问林将与的事情。

  秉柊抬眸,望着刑部大牢门楣之上宽大的匾额,略略有些失神,不知不觉间,思绪又回到了那日相国府后院的石桌前。

  ……

  “搏什么?”秉柊问。

  “为兄弟们搏一个锦绣前程。”林将与笑着回答。

  之后他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秉柊听着,面上渐渐沉了下去,立刻否道:“不行!承认谋反可是死罪。”

  “她不会杀我。”林将与自信的说。

  “哼!”换来的却只有一声戏谑轻嘲,秉柊无奈的摇了摇头,“公子,别傻了!现如今皇上为了江山社稷什么事做不出来?你若真去了大理寺承认谋反之罪,无异于是将脑袋送到了人家的刀斧之下,她一定会……”

  说到此处,那人忽然意识到自己要说不吉利的话了,忙连呸三声,转而委婉的说,“她若真的不念旧情怎么办?”

  此话一出,见林将与面上的自信登时烟消云淡。他缓缓垂下头去,静静的看着桌上的盘棋,眼下白子已入险境。

  良久,“秉柊,你还记得去年春日时,我在这儿下的那盘棋吗?”

  被林将与这么一问,秉柊猛地回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在这个院子里,自己同林将与的对话。

  “我说我要赌。”仰面望向院落一角的碧空,那是宫城的方向,林将与的声音徐徐响起,“赌她舍不得杀我。”

  话音落下,颔首平视秉柊,林将与挑眉,“如今我赌的,还是这个。”

  秉柊闻言,无奈泄了口气,却仍是不死心的问:“那我也还是那句话,哪怕赌输了,万劫不复?”

  林将与面色不改,随手自棋盒中拈了一枚白子出来。长指衔棋,点落棋盘,下一瞬,清冷的声线再次响起,道一句,“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秉柊垂目看向棋盘,只见那一子落下之后,棋局翻覆,白子绝处逢生。

  “我去大理寺了。”对面林将与风轻云淡的开口,随后起身朝院外走。临行前还不忘回身叮嘱一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记得按时去食锦斋提糕点。”

  ……

  “公子。”蒙素兴奋的嚷了一声。

  秉柊思绪回笼,正巧看见林将与从里面走出来。

  长影缓缓走近,二人对视,目光交错,见墨瞳之中一闪明光,俊朗的容颜之上挽起一抹欣慰的笑。

  ――

  出征在即,风泽进宫前来禀报最后的整军事宜。

  将一切交代妥善后,见老将军微一颔首,略显踌躇,显然是还有话要说。

  “怎么了?”言浔自是看出了他的犹豫,登时便道:“风太尉还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不!不是顾虑。”风泽急忙解释说,“是……老臣有一事想请求皇上应允。”

  “什么事?”

  “此次陛下亲征,风家军必定会全力以赴,万千将士护君伴驾。但是……”风泽抬眸看向言浔,顿了顿又说,“老臣想让犬子留下守城,还请皇上应允。”

  “风启辰。”

  言浔有些惊讶,话还不等说出口,只见老将军登时俯身行拜,道:“老臣不敢欺瞒皇上。让犬子守城的这件事,是老臣的私心而为。”

  “嗯?”言浔闻言蹙眉,很是错愕不解。

  风泽抿了抿唇,又抬眸看向小皇帝,轻声说,“皇上,辰儿的娘子有身孕了。”

  一听这话,言浔便明白了一切。小皇帝面上见喜,欢声笑嚷,“好事呀!”

  忙不迭又问,“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没听风启辰同朕提起过。”

  “回皇上的话,也是前几日请大夫来府上诊脉才得知的,有两个多月了。”

  “哦,原来如此。”言浔笑着点头,眉目间平添一抹得意,自顾自的想,自顾自的说,“看来,朕这回是要当皇舅爷爷了。”

  话一出口,引得老将军忍俊不禁。

  “嘿嘿!”小皇帝弯眉一笑,点头说,“朕知道了。那就让小风将军留下来守城吧!正好还可以陪着自家夫人安心养胎。”

  “谢陛下体恤。”话音未落,风泽便欲俯身叩首。

  不料却被言浔一把扶住了手臂,小皇帝说,“这儿又没有旁人,太尉无需多礼。对了!还要请太尉替朕给小风将军道个喜才是。”

  眸色一顿,言浔似是想起什么,闷头嗯了好一阵,又继续说,“朕是不是要给外甥孙儿准备一份大礼呀!”

  “送什么好呢?长命锁如何?玉如意呢?不对,孩子都喜欢小玩意儿,虎头鞋也不错?拨浪鼓呢?然后再给他做些好看的新衣裳。”

  “不行!不行!还不知是男是女呢,衣裳先不能做。”

  自从得知狄灿煊有孕之后,言浔欢喜的不得了,像是自己要当爹了一般,如今更是拉着老将军的手不放,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

  “那到时候朕带他在宫里,嗯……也不行,宫里太无趣了。朕可以带他去猎场跑马,去千锦巷看繁花,去翎台神祭求福。朕把玫瑰酥都留给他吃好不好?朕还……”

  “皇上,先不急。”风泽忍不住了,忙开口打断,还不忘提醒说,“才刚怀上,刚怀上,离生还有大半年呢。再者说来,此等小事,万不敢让皇上劳神费心。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再斟酌思量也不迟。”

  言浔闻言这才发现自己跑题了,尴尬一笑,便松开了手。

  “哦!对了,风太尉,解三爷怎么样了?”

  “三爷呀。”风泽跟了念了声,又道:“三爷身体硬朗,一切都好。这次臣进宫,他还托臣给皇上带好呢。”

  “是嘛!”言浔听后心里开心的不得了,却仍是嘴硬的骂,“哼!臭老头,朕还以为他都把朕给忘了呢,还能想着朕,算他有良心。”

  骂过之后,又见小皇帝软下心来,撅起嘴来小声的嘟囔说,“唉,这都好几个月没见了,这回出征,可算能见到了。”

  “皇上,其实……”风泽顿了顿才说,“这次出征,三爷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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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岁的皇舅爷爷,这辈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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