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以身为祀

地牢内，被锁在重重铁链中的二毛已疲惫不堪，昏昏沉沉，双唇已经干得起皮，全无血色，额间的莲花也已呈现枯萎之态。

        忽然间，他感觉到什么，睁开眼睛，只见沁儿正满目担忧地站在他面前。

        二毛目光中略过一阵欣喜之色，唇角一勾邪魅一笑，“怎么，一天不见，就想我了？”

        沁儿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放下心来，但端详着那满脸的伤痕，顿时心疼不已，眼眶变红，眼泛泪光。

        二毛明明很感动，却非要调侃，“呦，心疼了？”

        沁儿羞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走上前，轻轻把双手覆上二毛胸口，默默发起功来，不多时，些许水光袭上二毛身体。

        二毛恼火，“喂，洛沁儿，你这个死丫头快给我住手——”

        沁儿眼中含着泪水，但没有停手，水光在二毛身上弥漫开来。

        二毛脸上的伤痕一点一点消去，他本还想挣扎，但却不可抵抗地慢慢平静下来。

        沁儿一边流泪，一边继续施以星术，直到二毛身上的伤痕全部消失。

        二毛垂着头昏睡，突然间，二毛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金灿流火，二毛猛然抬起头，待眼中金芒闪过，二毛脸上的表情已然温和下来。二毛看着沁儿，神情有些恍惚。

        沁儿轻声道，“二毛？”

        二毛茫然，“我，我是怎么了？”

        沁儿微笑安抚二毛，“没事的，别担心，你只是在某些时候，会突然暴躁失控，变得武功高强，性情乖张。但当你遇到水之后，就能平静下来，恢复回来了。”

        二毛仿佛懂了，他看看自己手上的铁链子，“我这回又是怎么了，闯大祸了吗？”

        沁儿：“没事了，你很快就能出去了。”沁儿内疚地道，“对不起，自从相识，我就一直在连累你，让你平白惹来这么多麻烦，受了这么多苦。”

        二毛忙宽慰她，“我没事儿，只要你没事儿就好。”

        沁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二毛害羞，嘿嘿一笑，“你不是说了么，要做我一个人的女神，男人当然要保护好自己的女神。”

        沁儿心中一暖，泫然欲泣。

        二毛正经起来，认真凝视沁儿，“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很憧憬你。你是唯一一个下凡到凡间来的仙女。”二毛害羞，“虽然那是传说。”二毛感慨道，“但我就是因为憧憬你，向往你，悲惨的生活才没能将我击垮。”二毛看着沁儿，温柔浅笑，“你知道吗？我本想在十八岁生日过后，就带着这些年攒的钱，瞒过坊主，离开极妙坊去寻你。”二毛噗呲一笑道，“谁能想到，没等我去寻你，你竟先到极妙坊来了。”

        沁儿也微笑，但笑着笑着，流下泪来。

        二毛傻住，“你怎么哭了？”

        沁儿：“我要走了。”

        二毛开心道，“你要回玉人岛了？那你给我留个地址，等我出去了，我就去找你。”

        沁儿黯然道，“我回不去了，白叔叔曾经告诫过我，一旦被找到，我便再也没有自由。如今我已被女皇册封为天册圣女，就要嫁给叔鲜国王子了。”

        二毛大惊，“为什么你要嫁给那个到极妙坊一掷千金的猪头？那个猪头看起来就是个草包！不行不行，他把你带走，可不只是要打你！我不能让你跟他走！”

        沁儿：“我是自愿的，你不用为我难过，其实我很开心，如果不是因为有被利用的价值，我也不会来到这里，就不会跟你相遇。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的样子，第一次知道真正的快乐是什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活着。”沁儿虽然还在笑，泪水却已然滚落。

        二毛极为难过，“那你就更不能去了啊，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沁儿强颜欢笑，“我是白叔叔的女儿，有些责任我不得不背负。就算我不是白叔叔的女儿，为了白叔叔，我也会这么做。”

        二毛眼眶红了，也要哭了，“你那么单纯，什么都不懂，到了那边一定会被人欺负死的。我和你都是被欺负长大的，我懂那种痛苦，你也懂，你为什么还非要跳进那个火坑？”

        沁儿摇头，对二毛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一定会对我很好的。”

        二毛心碎了，“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是仙林中人，却不得不与一庙堂王子结亲，你会被仙林驱逐的，天册女皇让你从天册出嫁，也是为了利用你洛白慕之女的身份。你若真得嫁过去，等待着你的，将会是一生的束缚与痛苦。”

        沁儿强颜欢笑，“二毛，你真的很聪明，如果我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沁儿努力地卖萌起来，可爱地笑着道，“我记住你的话了哦，人生苦短，不能辜负，你也要好好的，像从前一样，努力快乐地生活下去。”沁儿装不下去了，突然哽咽着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二毛已经哽咽地快说不出话了，用力点头，“你说。”

        沁儿：“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一定要记住我哦，别把我忘了。”

        二毛心碎无比，终于流下泪来。

        沁儿对二毛挥挥手，笑中带泪看了二毛最后一眼，转身离去。

        二毛痛苦大叫，“沁儿，你别走，你别走，我能救你，我能救你——”

        二毛发了疯一样挣扎，把铁链扯地哗啦啦直响，但却根本挣脱不开，他的头重重朝身后墙壁撞去，痛苦嚎叫，“怎么才能变厉害，怎么才能变厉害，出来啊，你快出来啊。我不要当二毛，我不要当这个窝囊废！”

        圣女宫前广地上，天册皇宫仪仗队举着巨大的火红羽毛旌旗，犹如战旗烈烈。

        文武百官分列台阶之下，鸦雀无声地看着台阶之上的圣女宫宫门。

        宫门前，有两个太监举着两片巨大的天册朱雀神鸟玉牌，女皇陛下站在玉牌前，旁边站着李掌宫和洛晏、麦伦、奥德。

        洛晏得意洋洋，麦伦已经兴奋地迫不及待。

        李掌宫扬声高呼，“圣女觐见——”

        圣女宫的宫门被推开，一身素白衣衫的沁儿，慢慢地走了出来，轻然若一片无足轻重的洁净洁白的羽毛。天地之大，她柔弱无辜懵懂地端立其中，仿若一张脆弱的白纸，只能任由他人粗暴涂抹，无任何依靠。天地之中，似乎唯有她孤立无援，惹人深深叹息。

        公主寝殿内，萧昭禾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床上，她奋力挣扎，却被十几个禁军死死摁住。

        萧昭禾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七子很是不忍，耐心安抚道，“公主，再等一会儿，等他们走了，陛下就放您出去了。”

        萧昭禾挣扎，“我不要我不要，我现在就要出去！”

        小七子手足无措，只能不停地轻抚着萧昭禾的肩膀。

        喊着喊着，萧昭禾却流下泪来。

        禁军们惊怔，连忙放开昭禾退后。

        小七子吓坏了，“我的好公主哦，您这是怎么了？”

        萧昭禾瞪着美丽如水的大眼睛，自我诘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小七子困惑又心疼，“我的殿下啊，您怎么能这么说呢？”

        萧昭禾嘴一扁，如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我自以为是天册最厉害的公主，是天册除了母君最有权势的人，可其实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救不了炎千穹，我也不能阻止洛沁儿去和亲。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其实，我根本就是一个最最没用的人……如果我能变强的话，如果我更强的话……”萧昭禾看向捆着自己的绳索，愤怒不甘地道，“我就不会被困住，被丢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做！”

        圣女宫前，沁儿跪在女皇面前，李掌宫端过来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一只毛笔，一盒血。

        李掌宫扬声高呼道，“点朱雀——”

        沁儿仰起头，闭上眼睛。

        女皇伸手拿起毛笔，蘸了一下朱雀血，点在沁儿眉间。

        接着，那朱雀血开始在沁儿脸上游动，逐渐形成一个美丽的朱雀图案。

        随后，李掌宫把木盘交给旁边的小太监，从另一个太监手中拿过一席红纱，递给女皇。

        女皇接过红纱抖开，突然间金光闪烁，原来，这红纱薄如蝉翼，上面用金色丝线绣成一只朱雀，映照着阳光，反射出美丽的光芒。女皇抬手，把红纱披在沁儿身上，瞬间，天空中浮现出美丽的彩霞，徜徉舞动。

        李掌宫扬声高呼，“四方施礼——”

        沁儿向东四南北跪拜，随后起身面向前方。

        李掌宫高声宣告，“礼成！圣女出嫁！”

        众人一阵欢呼，周围的乐工们弹奏起雀首箜篌，美妙的琴音直飞云霄。

        麦伦洛沁儿向女皇施礼，转身走下台阶，众多侍卫宫女太监等即刻跟上。

        麦伦上了前面的轿子，洛沁儿上了后面的轿子。

        在一片恢弘的音乐声中，送亲队伍走出皇宫，一半是叔鲜国礼服装束，一半是天册国礼服装束，喜气洋洋。

        最后，沁儿探出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天册皇宫。

        随后，送亲队伍浩浩汤汤，渐渐离去。

        天地归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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