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说，没写就是不会这个实在太硬核了。”

        汪家大娘支着腰，单手从水缸里打了一瓢水。自从这汪老汉上山采药碰上灵兽摔伤了腿，被人家灵兽自己叼下山来之后，这茶摊的生意就全落在她一人肩上了。幸好这来来往往的贵客大多赏脸，肯光顾这家又小又破的茶摊，家里那俩姐弟在私塾还能吃上热饭。

        清茗山算是人杰地灵的地方，产一特有的野生茶叶，这汪家的茶摊就是做这番生意，平时汪老汉上山采茶采药，到茶摊上煮上一大锅，喝了能保一天提神醒脑耳清目明。有时来往的客人也会买上一些茶叶，算是外快。

        今天来的就是贵客。

        汪家大娘支棱这茶摊多年，迎来送往也算是眼力不俗。

        这贵客一身云锦袍子，素白得跟十五的月光似的，丝毫没有被这连绵山路染上一点尘埃。

        没有马车，一个小姑娘一手提着剑就慢悠悠踱上山来，过来也毫不避讳，一手提过一张竹椅，要了碗茶，坐下赏云赏雾又赏风，一看就是那山上出世的仙人。

        汪家大娘也不是没有动过那番心思，当初有仙长来清茗山挑选弟子，她也把自家那俩不成器的东西送过去，可惜人家只瞅了一眼就摆了摆手。

        嘴里还叨叨个啥？

        汪大娘不记得了，那天带着俩小毛孩子出了仙长的院子后发生的事在她的记忆里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听了那番话的村长从那天起就很是照顾她家那俩毛孩子，要说这私塾，也是村长抬了一手姐弟俩才被收入学的，学费都减免了不少。

        也幸好是村长老人家照顾，家里出了这等事，姐弟俩还能安心在私塾念书。

        仙人哟，汪家大娘虽然心里想着别冒犯人家，但是想起那番仙缘，还是不住地往那边看。

        果然仙人就是不同凡响，自言自语不说，说出来的话也云里雾里的，令人疑惑。

        这贵客手里捧着的虽然是她家的破碗，虽说端上来前已经滚水烫过好几遭，但也只是寻常人家用的物件，可是经她手一回，仿佛又成了王母娘娘画像里那净瓶似的。贵客坐姿随意，几乎半身倚在了椅背，一手支在汪家大娘临时端出来的小桌上，支着下巴，似乎在想什么。

        忽然间好似注意到了汪家大娘飘过来的视线，好看的眉眼朝这边转来，露出一个有点青涩的笑容。

        仙人相貌自是出彩的，可那番眉眼才是真正点睛之笔，眼尾流转似乎将方才赏识的云啊雾啊统统纳入那方寸之间，直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气。

        汪家大娘被这幕看呆了，一时忘了还有冒犯仙长这回事。直到仙长清咳一声才回过神来。

        “我又说出口了吗？”

        萧晴收回尴尬的视线，对着眼前一晃一晃的小圆球系统说。

        只能说和身体的配合不是很好。明明可以意念对话，但她还是经常直接说出口来。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她对于现实的记忆只停留在点开主管邮件的那一刹那。在那之后，连续加班了三个月的萧晴同志就这样倒在了办公室里，耳边只传来了来探班顺带拐人的富二代闺蜜的惊呼声。

        “阿晴！！！卧槽！dm还能撕自己的吗？！！！”

        接下来很久，萧晴的意识都恍恍惚惚地，只记得身处在一个广袤的空间里，她开口说话也没人回应，也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甚至连自己心跳声都听不见。

        然后这个破球就来了。

        “你有考虑过你的老板和你不是一个种族的问题吗？”

        这是加班过度猝死的萧晴在死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然后还在思考这话到底什么意思的萧晴就被一通诸如，大家都是人怎么你老板不拿你当人呢？之类的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并喷了她前老板大约十五分钟的话。

        “超级计算机计算的你的死亡时间都被你这老板搞乱了。”自称系统的小圆球最后以一句略显委屈的话结束了这番维持了十五分钟的狂暴输出。

        “大概是为了有一根好的路灯吧。”明明是当事人的萧晴悻悻地说。

        萧晴并不是工作狂，加班只工作，作为消遣也会看点网文，虽然作为单身狗，看得网文大多都是蓝底白字外网上的文章，但有时也会看不会触犯国家法律的网站的文，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自己面临的情况。

        就是死了，但并没有完全死掉。

        而且还要继续加班。

        “啊不是这样的。”

        系统打断了她的话。

        “主要问题还是出在你的老板身上，前老板。

        “你可以理解为，你的offer到手了人也到公司了然后入职时间没到。我们计算的你的死亡时间和你的实际死亡时间不合，所以原本安排你到比较熟悉的dnd世界的活还没开始。”

        资本家太可怕了。

        萧晴第一次和系统达成共识。

        “总之，上面的意思是不能白白让你呆在这里，但也没有适合你的工作，反正先把你安排到一个世界里，你就走走剧情混一混，看看风景啥的就当休假了。

        “当然有可能会有临时的一些任务发布给你，做和不做看你，你完成了也会有奖励，不过因为自由度比较高，就不会有加班的三倍结算。“

        听起来蛮爽的。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萧晴就穿到了眼下这个修真世界来了。

        虽然是奉旨摸鱼，但是系统似乎是因为见识过萧晴前老板那股不拿员工当人的狂野行径之后心有余悸，对萧晴的态度非常好。仔细地介绍了萧晴接下来名义上工作实际上摸鱼的这个世界的情况。

        大体上就是萧晴穿越到了同样叫萧晴的一本修真小说的小龙套的身上，这个小龙套几乎没有戏份，第一次出场是为了衬托女主角的热心护短大师姐的形象，在执行宗门任务时遇险然后得救。能有个名字没被一笔带过是因为女主角的灵宠也是这个时候捡的，她也算走了一段剧情，因此有了名字可以被穿越。后来酱酱酿酿的剧情到了中期，女主角的宗门会被毁，萧晴也会在这次事件里杀青。

        系统没有透露太多剧情相关的内容，按它的意思是萧晴不过是来度假的，体验下剧情生活就行了，反正没有任务，剧透太多就有点破坏观感了。

        重在参与嘛。

        萧晴平日里倒是不讨厌剧透，工作太忙，剧透一下也无所谓。但是现在没有工作的烦恼，如果能不剧透，那自然是不要剧透的为好。

        因此对于系统的隐瞒，萧晴表示支持。

        然后很快就到了她必须完成的剧情，在宗门任务里遇险被女主角搭救的情景。毕竟是因为有这段剧情所以萧晴才能穿越过来，这种因果律的问题还是需要尊重。

        萧晴倒也没有怎么样，按照书中的描述，就一个人来到了清茗山。

        现实里萧晴并没有什么机会旅游游山玩水，这回奉旨摸鱼，虽然说起来胸有成竹，但是实际上度假时该干嘛，对于她而言并没有一个概念。

        于是刚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萧晴就迫不及待地将系统叫了出来开始商量。

        萧晴和女主都是绝云顶的人，只是一个是宗门大师姐，一个是外门弟子，未来男主还会加入绝云顶。

        绝云顶在修真界也算是名门正宗之一，在只活在背景里的仙魔大战后，绝云顶日渐式微，这似乎和一件大事有关。

        但总之无论如何这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修仙宗门，萧晴现在的水平在书中属于筑基初期。绝云顶虽然式微但是烂船都还有三斤钉呢，因此还是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修为达标后需要完成一定的宗门任务才有机会入内门。而这次就是萧晴进入内门的宗门任务。

        这种类似考核性质的任务虽然说不会超出太多能力的范围，但萧晴对于自己的能力范围还没有任何认识。

        说是摸鱼很简单，等大佬带，但是出于干一行爱一行的基本职业素养，萧晴打算先找系统了解一下自己理论上应该有什么样的实力，方便接下来演戏。

        毕竟即便是摸鱼也是有门槛的，人在厕所带薪拉屎那叫摸鱼，人直接消失那叫旷工。

        而且这剧情看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要是遇到啥就往地上一躺，万一剧情点没到女主没来就躺下了，那可就真寄了。

        “我作为筑基初期的弟子，有啥技能可以甩的啊？“

        系统也很实诚，直接凭空翻出一张看起来很眼熟的a4纸，直接递给了萧晴。

        萧晴扫视四周，那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茶水摊老板娘似乎看不见她手里这个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玩意，这才放心地看下去。

        类似于角色卡的纸上，标注着各种信息，姓名，门派，等级。

        萧晴看了一会，抬起头来，疑惑地盯着小圆球。

        “没了？“

        “没了。“

        萧晴低头，她的这份角色卡上除了姓名门派等级之外，技能一栏基本就没有任何东西。预留的巨大空白最上面就写着几个字：绝云剑法。

        这听起来就很大众脸啊。

        “你就是个大众脸啊。“小圆球很认真地说。”这是绝云顶的弟子入门剑法，属于每个绝云顶弟子都会学习的一套剑招，你点进去可以看到信息。“

        萧晴有点摸不着头脑，伸手在绝云剑法几个字上点了一下。

        陡然间，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向她大脑里涌来，但是似乎因为实在是没什么记载了，这种被陌生力量侵入意识的感觉只一瞬间就消失了。

        “绝云剑法，绝云顶基础剑法，公开版本就是完整版本，由绝云顶开派宗师绝云仙尊传授下来的强身健体的剑法。由星河剑派入门考核改编得来，包含长剑武器的全部基础招式。“

        那股记忆里似乎就是绝云剑法的全部招式，萧晴只感觉双手无来由的对某些动作感到熟悉，恨不得马上挽起剑耍几个剑花。

        萧晴瞥了一眼旁边放在小桌上的长剑。看来穿越过来时发的装备也是设定的内容了。

        但还不急着看下去，萧晴指了指角色卡上绝云剑法，和下面的一片空白。

        “我就只会这个啊？“

        小圆球闻言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不知为何在萧晴眼里这个动作倒是有了几分羞涩的感觉。

        “啊这个嘛……嘿嘿嘿……额……这个一般来说，作为系统我也是可以给你发点金手指啥的，就算是度假也好……“

        “不是，我是说我真的就只会这点东西？修仙的人不是能飞来飞去然后又是丢剑气又是丢啥大莲花啥的。“

        萧晴回想之前看过的修真小说，里面的主角别说用这种入门技能，连学了的都不多。

        小圆球沉默了一会。

        “一般而言我们要尊重故事设定，没写你会的话，一般就不会。“

        “我说，没写就不会这个实在也太硬核了。“

        “至于你说的御剑飞行之类的，按照设定，你的灵气也飞不了多远，其实会和不会也没啥差别。“小圆球的声音越说越小。

        这听起来确实过于地狱开局了。

        萧晴盯着小圆球看了一会，她并不是很在乎技能之类的问题，提这个其实也只是好奇，以及绝云剑法介绍上的强身健体实在是太生草了，估计这个剑法在这本书里的地位和公园大爷大妈放着音乐舞剑差不多。

        虽然现在只不过是在过第一个剧情点，其实萧晴穿越到这个世界也就过去了几天，算上在意识空间里的时间，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因为过度加班过劳死的现实。虽然听起来自己实际上相当于跳槽，但对于资本家领导的厌恶已经十分深重。

        新的岗位新的领导似乎还算是比较当人，而面前这个小球球虽然还不怎么搞得清楚属于领导还是同事，但是能看出来算是在之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

        又是害羞又是说话气势越来越小的样子，萧晴自问也不是那种喜欢揪着小问题不放的那种人，脸皮不够厚也是她接下过多工作结果加班加到猝死的原因。

        何况自己就是度假的设定，少几个技能不能炫酷地丢各种剑气啥玩意的也不影响。有这些技能也许很炫酷，但度假的话，这些技能还是不要用派上用场的时候比较好。

        “嗯……“

        小圆球听到萧晴出声，似乎紧张了起来，停在半空不敢动。

        “无所谓吧。“萧晴摆了摆手。

        忽然想起来，之前小圆球的介绍说自己原本是要派到dnd世界的。

        萧晴算是dnd桌游的老玩家，因为喜欢啃设定，当年在大学的时候在同好中做了挺长时间的dm，在猝死前听到的闺蜜的声音就是来找她的。原本大家约好在萧晴搞定这段时间之后休年假，去她的温泉别墅好好爽玩的。但是领导临时又丢过来工作。

        “啊，这不是欺负人吗？“一直主张萧晴辞职到自家公司上班的富二代闺蜜当时就将劝说她不要冲动的萧晴的电话丢出去，要去公司给她找个说法。

        只是可惜还是来晚了。

        亲自下场玩dnd啊，萧晴思绪忽然飞到了大学时几个人缩在学校的奶茶店角落里叼着吸管丢骰子的时光。

        “又不是没有玩过低级团，反而应该说低级团才是我的日常。“

        闺蜜是法师爱好者，虽然她的法表一定不太能按人的标准看。高级团虽然有高环法术，但只要是大脑正常的dm都不会希望一个本身就很复杂的职业用复杂的脑回路用一张极其复杂的法表。

        “老子当年一个至圣斩从蓬莱东路砍到南天门，孙悟空都没我牛逼。“

        一句不太经过脑子的吹牛就这样蹦了出来。

        小圆球没有说话。

        就在萧晴在思考这个牛是不是吹大了，这个小同事没有办法处理这种玩笑的时候，忽然脑海里传来了叮的一声。

        “这个世界没有职业的规则，因此誓言的效力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强大。“小圆球忽然发出声音，和之前软萌软萌的少女音不同，此时此刻它的声音里似乎带有着萧晴前所未见得无暇崇高。

        “但使用至圣斩需要立誓，就算走个流程也好，因此，在此立下誓言吧。“

        “你将守护世间的公理和正义，以，以无论什么也好之名。“

        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样子。

        萧晴想着。

        但是她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这我熟啊，版本之子啊。

        “以绝云仙尊之名。“

        小圆球好像怔住了一下，但是马上，一股新的记忆和力量开始从萧晴伸出去的手心内涌现，然后直接闯进了她的意识中。

        作为一个合格的dm对于这种设定类的东西早已烂熟于心，因此脑海里出现的更多是如何施展这个法术的方法。

        几个红色的字体在萧晴另一只手抓着的角色卡上出现。只见在技能这一栏上，绝云剑法之下，出现了萧晴无比熟悉的三个字：至圣斩。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了，萧晴的适应能力相当不错，想来也是因为这类精神冲击对于她dm的经历以及无耻的领导总在凌晨发来的工作邮件来说已经见惯不怪。

        萧晴很快就回过神来。

        清醒过来的一瞬间，她就留意到了手中角色卡上的变化，极其明显的鲜红的至圣斩三个字与周围的白底黑字显得格格不入。

        “这不是这个世界的力量，所以会红色标注。“小圆球恢复了之前软萌软萌的声音，让人完全不能将之前的圣洁声音和现在这个样子联系在一起。

        想到刚才发生的事，萧晴还是有点懵逼。

        “还能这样的？“

        小圆球似乎感觉到了一丝被低估的感觉，语气里有点骄傲地回答道：

        “那当然。系统能开点金手指不是很正常吗？”

        “但是这是超出世界规则的事，所以不能经常做。”最后又好像有点心虚地补了一句。

        总感觉这样和度假的主题有点格格不入了。

        萧晴正了正神色，认真地道谢。

        “谢谢。”

        “不……不用谢。”

        小圆球倒是好像受到什么了不起的刺激，在天上摇了摇，嗖地消失不见了。

        被丢下一个人的萧晴皱了皱眉，这个球好像有点什么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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