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试问卷帘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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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月容为我派了一个奴仆,名唤孟寅,实则是来监视我的,不过长得倒十分俊秀,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从小在豫刚家长大的阉人,亦是段月容的伴读。此人倒是十分乖巧机警,表面上对我也十分顺服。
于是我开始同孟寅游走于东南一带,将东边的丝贩到南边,又将南边的名茶和棉布贩到东边,因为我是近几年来唯一一个敢走出南边的商人,所售货物又是地道的好货,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东边的商家便认定了我。
一开始,在南边光义王的地盘里无法打通关节,但是随着豫刚家慢慢蚕食着光义王的地盘,我接触的生意也多了起来。我记得我第一次给豫刚家交银子的时候,老王爷的目光颇有些不信,然后面露喜色。段月容也是满面含笑。
我每年向豫刚家交一批银子,渐渐随着生意扩大,一年交得比一年多,到后来,他便让我向他的儿子报账,很少再亲自过问我的生意。后来段月容对我说,每年只要交固定的银子,剩下的只要不是用在帮助其他枭雄,我可以自由支配,算是对我的奖赏。
我有了自己的生意,然后每每有机会见到他时,都会反复提正义这两个字,莫要再有西安屠戮了,莫要再有烧杀淫掠了,只有以公正严明的军纪来约束部下,才能让各部诚服归顺,同时希望豫刚段家能善待汉族人。
一开始老王爷偶尔也会邀我一起论天下时事,以及对光义王的战争策略,我总是谈得很少,他明显有些不悦,段月容也很失望。我从容地解释是我只擅商道罢了,军政实非我之强项,更何况汉人的规矩,后宫妇人是向来不得干政的,两人的面色才稍霁。
渐渐地,老王爷似乎开始接纳了我这只只会生金蛋的鸡,后来给我派了一个巫师,给我煎药,被我发现不仅仅针对我的顽疾,还要解我身上生生不离的毒,我便每每偷偷倒掉,终于给段月容发现了,他狠狠地抓住了我的手,目光如鹰隼锐利,又似刀割一般疼痛。
我淡淡笑道:“花西夫人已经死了,生生不离在与不在,又有何关系呢?世子殿下。”
我和段月容太过互相了解,他知道强迫于我没有用处,只会让我更加排斥他,更何况我和他牵扯了太多太多,他和他的父亲也需要借助我经商的头脑,于是他只能慢慢松开了他的手,紫瞳惨淡无光。
斗转星移,段家父子开始形成了固定的战略,比我想象的更为开明,一旦占领反抗的山寨,必将头人的金银粮草等一半按人头无偿地平均分发给寨民,另一半则充作军饷,或交予我再去利生利。凡在自家的彊域内,无论白族、土家族、汉族等皆平等视之,旦凡有汉人贤士颠沛流离至南部,段家父子虽不能做到三顾茅庐,倒也能礼贤下士,也会主动派人招纳入其帐下效力,段月容本人更是以身作则,严禁军队烧杀淫掠,尤其劫掠弱小的汉家寨子。
豫刚家的叛军终于演变成了义军名声,打着“赏罚分明,公正仁德”的名头,引很多光义王部的寨子掉转枪头,私自打开寨门迎接豫刚义军的到来。不知何时,令南诏人民慌恐害怕的“紫瞳妖孽”竟慢慢变成了“紫瞳佛爷”,南部人民又向来尚佛,段月容的漂亮女粉数量呈几何增长。段月容自然得意忘形,只要得了空,便成天在我面前吹嘘,可见其战争创伤已完全康复了,并且递增了其原有的嚣张、狂傲及欠揍,现在又新添了女人的琐碎,絮叨得我脑仁直疼。
永业四年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初画生下了蒙诏的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蒙华山。然而那时无论大人、小孩身体情况都很危险,我事先从北地用重金进了一枝天山雪莲,加上老王爷所赐的千年人参,保住了身体孱弱的华山性命,然而初画却陷入重度昏迷。伤心的蒙诏夜夜坐在初画的床头,一个铮铮铁汉却终日泪流满面,痴痴呼唤着初画的名字,闻者无不落泪,连一向硬心肠的段月容也长叹不已。
此后蒙诏随段刚王爷起兵,只要一有机会,必定快马连夜回兰郡,亲自照顾昏迷中的初画所有的饮食起居。
永业五年,华山的生日宴上,昏迷中的初画忽然睁开了眼睛,正当我们所有人兴冲冲地准备放鞭炮庆祝,大夫却摇摇头说是回光返照。初画的眼睛还是那样温和美丽,她微笑地看着华山和红着眼的蒙诏,听华山喊了一声娘以后便微笑着停止了呼吸。
蒙诏差点死过去,我为初画带来的那些珍贵药材结果全都补给了蒙诏,我们落泪一番,苦苦劝了蒙诏。三个月后,一脸惨淡的蒙诏捧着初画的骨灰和孱弱的华山回到了播州。
这一年,我在播州意外地遇到了齐放,我装作不认识他,他也聪明地装作不认得我,然后悄悄进了君记。我一路将他提拔了上来,这才知道,原非白果真因为私盗鱼符,杀了姑母而被原青江在暗宫软禁了三年。我那大哥也因为此事被贬为庶民,即日流放河南府汝州,戴罪家中,听说这几年竹篱茅舍,深居简出,还真如签子所言过起了采菊东篱的生活。
而于我,许是我知道了太多原氏秘辛,许是那邱老道的批言,什么贵不可言的屁话,不能让我落在别的枭雄手中,又许是为了逼非白尚公主,果真下了格杀令。原非白无法自保,才让暗神通知我快逃,小放在重伤恢复后想悄悄潜入暗宫,却始终未能成功。
后来江湖传言说我被人掳到巴蜀,又追我追到了窦英华在巴蜀的官邸。这时天下传出来我被送给了段月容,等他追到梅影山庄,我又失去踪影,他倒险些落入幽冥教的手中,后来又遇到了张德茂。张德茂口口声声说我已命丧黄泉,可是齐放的大哥还活着,却被齐放发现在给他的水酒中下了烈性迷药。齐放师从金谷真人,对于药物颇有研究,自然不会轻易着道,便佯装迷倒,然后乘机逃了出来,索性又过起了流落江湖的日子,顺便一路悄悄寻访他的大哥。正当他在考虑是不是再去占个山头、抢个城池什么的,重操“盗匪”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时,又遇见了我。
我对齐放说了我的处境,没想到齐放爽快地留在了我的身边,再也没有离开的念头,他不屑道:“我留在原家只不过是为了小姐罢了。”
永业七年,屡次骚扰吴越的中原邓氏流寇,为张之严所灭,我便如愿地在中原建立分号,并在段月容的帮助下,以重金聘请黎家织艺超群的织娘前往瓜洲和淳安君记的织厂,教授织艺,改良织机,从此江南的纺织业以君氏为首,成为吴越乃至汉地纺织最发达的地方。我把第一次所产织品的利润与段氏父子五五分成,段刚老爷子的嘴巴半天愣没合拢,以后每年段氏秘密在君氏纺织业中投入资金,照例五五分成。
那一年,豫刚亲王也打回播州,重新占有黔中之地,并与光义王成东西分庭抗礼之势。段月容开始忙着帮段刚老爷子登基,心情无限春风地同我商讨国号,我便笑着说了一个大理,没想到段刚老爷子也接受了我的提议,真的将国号定为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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