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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月移花影来(1)


这天,我送段月容去昌发家,这是段月容刚进入这个寨子拜见族长后,第一次抛头露面。我压低声音告诉他一些女孩子该做的事。我有些担心,毕竟以前扮女子,都是我在旁边掩护的,这可是第一次同一大帮子七大姑八大姨在一起啊,须知女人的直觉何其敏锐!

        他一脸冷漠,对我的絮絮不置可否。

        “这位可是新来的莫先生吗?”一位老人家拄着拐棍,一手背在腰后,一张脸像一只干瘪的杮子,在阳光下向我打着招呼。

        我上前恭敬地揖首,“见过这位老伯,小生正是莫问。”

        “我家元霄,从小狡精着呢,上房揭瓦的,我是个老代年,冬耳当三的,没个人治他,磨烦先生了。”老人慢吞吞地说着,可能眼神不好,一个劲眯着眼看我。

        我正要笑着答话,却听一群孩童的声音大声叫嚷,“紫眼睛的怪物,打,快打。”

        我一回头,却见一帮小子拿着石头打段月容,段月容给打得蹲在地下。我跑过去一看,为首的正是那个敢挑衅我,被我打手板子的小混蛋,沿歌。

        沿歌一看到我,立刻吓得大叫起来:“老火了,老火了,那个鬼迷日眼的莫先生来了。”

        一帮小孩子一哄而散,我拉开段月容护着头的手,却见已打出两个包来,正流着血。

        他的眼中还是淡漠嘲讽,却又含着一丝悲凉。

        看着他的紫瞳,我心中一股莫名的心酸涌起。现在的段月容无权无势,武功尽废,还要装个女人亡命天涯,受小孩欺侮,不由想到锦绣小时候,没有人保护他们,又是如何凄惨。

        他甩开我的手,擦着流血的额角,淡淡地说道:“你去教书吧,时辰快过了,我认得昌发家的路。”说罢依然倔强地抬起头,向前走去。

        我追过来,拉住他,掏出一块手帕,压住伤口,轻轻问道:“还痛吗?”

        他拿了帕子,没有回答我,默默地向前走去。

        我默默地也跟了上去。

        他侧头,“你要迟到了。”

        我笑着耸耸肩,“让他们等吧。”

        送到门口,我拉了拉段月容的刘海,遮住了伤口。

        这时昌发嫂子出来,一大群女孩、婆姨跟了出来,几十双妙目好奇地在我和段月容脸上瞄来瞄去,最后全都落到段月容的紫眼睛上。

        为首一个女孩身材壮实,脸盘大大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太友善。

        昌发嫂笑说:“哟,莫先生还亲自送莫嫂子过来啦。”

        我向她们几个深深一躬,诚挚道:“我和内子初来贵地,还望各位姐姐、嫂子多多关照了。”

        女孩子们一阵吃吃发笑,估计是为我的“酸气”再一次绝倒,而段月容熟练地敛衽为礼,便是这一路逃亡里我苦心教导,他用心锻炼的结晶。

        我递上绣绷、棉线,对段月容郑重说道:“朝珠,你好好听昌发嫂子的话,坚持等我中午下了学,便来接你。”

        昌发嫂讷讷道:“不就绣个花嘛,还坚持啥呀!”

        段月容的紫瞳一时有些发愣,垂下长长的睫毛,像林黛玉似的由昌发嫂子引了进去。

        一旁的女孩们眼中流露着羡慕,唯有为首的那个壮实女孩口中低声嘟囔着:“读书人一家子就这么酸,不过做个绣坊,倒像生离死别似的。”

        一个女孩低笑着,“这才叫恩爱夫妻哪。翠花姐,等长根哥把你娶进来就知道了。”

        众女孩掩嘴低笑着进了门,那翠花的脖子根红了。

        原来这就是段月容口里的大胖坏丫头啊。

        不是挺纯情的一个女孩吗?

        这个段月容!

        这一日我在课堂上没有像往常一样教三字经,而是教给众孩子一个普通的俗语: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们判断任何人或者事都不能因为外表与自己的不同,而草率地抱有敌意或是轻视。我不知道他们明白了没有,只是众孩儿聚精会神,而沿歌这小子本来坐第一排的,今天坐在最后一排,缩着脑袋不敢看我。

        转眼过了十余日,段月容很少出门,在家就是带着夕颜。我能理解,他每次出去,就要面对众人惊异的目光。他第二次去绣坊,我怕小屁孩会欺侮他,就尾随着他,结果倒是没有小屁孩拿石头再打他,但一路上根本没人同他说话,他经过之地,众人都主动地让开一条道,然后默默地对他行着注视礼,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熊猫。他也昂着头,冷着一张脸,怎么看怎么像是个高贵的王后经过,偶尔遇到龙字辈三兄弟,才会向他打声招呼,他一般也就点个头。

        到了绣坊,我从开着的窗扉望去,原以为他就充充场子,无所事事罢了,没想到他倒是认真地拿着绣绷向一个寡妇学习,同众女子也就说那么几句客套话,然后大多数时间都在闷头绣花。

        我再一次唏嘘不已!

        又过了几日,段月容竟然开始往家里带花样、做绣品了,我好奇地指着他的一幅没有绣样的绢子,“这是朵什么花呀?”

        他的紫瞳酷酷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煞有架势地翘着兰花手指在那块绢子上绣着。

        我忍住笑,心想别是这小子做女人做出瘾来了吧。然而无论我怎么追问那绣样是什么,他就是不理我了。

        时光如梭,我们安定下来后,我开始张罗那四亩地了,我说了半天,并差点以武力相胁,段月容才懒洋洋地跟我去整地。

        我和段月容向昌发家借了头黄牛和犁,准备撒稻种,我在前面拉着牛撒稻种,他在后面推着犁,两人慢慢前行着。

        想起明天又是做绣坊,便道:“那朵花绣完了没,要不要我来帮你?”

        他看了我一眼,不理我。

        我没有熄灭我的耐心,继续鼓励他,“我看你好像挺喜欢绣花的,那倒是件好事啊。须知张飞绣花,改了戾气,长了耐心,成了一名智慧与勇气并重的名将。你若也能学成,绝对可以修身养性。我的绣功虽差些,但也曾为我家兄弟姐妹纳过鞋底的。”

        那功夫可不是吹的,我每年都会替小五义几个做鞋。于飞燕说他的老家山东聊城就有女人为亲人纳鞋的习俗,还要在鞋垫子上绣各种祈福的花样,据说踏着鞋垫子上面的平安花样,就能平安走遍天下,于是我便萌生出要为小五义纳鞋的念头,我向周大娘和众婆子讨教了一番,后来在床上的碧莹也加入了我,她自然负责宋明磊的那一双。

        那是碧莹生病的第二年吧,我们姐俩就把做的鞋当作新年礼物送给于飞燕、宋明磊和锦绣,没想到广受欢迎,从此成为我们小五义的惯例,每年小五义的兄弟姐妹都会来问我要做的鞋。

        那一年河朔大捷,于飞燕就是穿着我纳的鞋踏遍贺兰山阙,镇守边关,勇战突厥。锦绣那丫头的就别说了,每年两双,她喜欢我绣的HELLOKITTY的花样,她后来在紫园发达了,却还是照例问我要,可能我这个姐姐所有的绣活里,她只欣赏这个了。

        这四五年间,只帮宋明磊做过一双,那是碧莹有一年病得很重,我就替她给宋明磊纳的鞋底,绣的花样和手艺自然都不能同碧莹的相比,给宋明磊送过去时,心里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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