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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影庄焚悲歌(6)


他哈哈大笑起来,“这对兄妹,多么相像啊,爱得那样炽热,那样毫无伦常,却又如此歹毒。于是我去了。我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他的眼中忽然发出一种光芒,双颊微微红了,“她在屋子里绣着花,一派专注,脖颈露出一片白腻,我都走到她身后,她都不知道,我看了一眼,她绣的是一幅西番莲。”

        他沉默了起来。

        我心中一动,忽然对他笑了。

        他转过头来,也笑了,“木姑娘是第二个到了这里,见到所有这些,还会笑的人。”

        我笑道:“第一个应该是这个小段王爷吧。”

        他低低微笑道:“果然一夜夫妻百日恩,姑娘很了解他啊。”

        我在心里呕他个十七八遍,谁和这种人一夜夫妻百日恩了,我笑着说:“既然庄主知道一夜夫妻百日恩的道理,又何苦这样对待谢梅香呢?”

        他微笑不改,看着我,眼中散发出无比凌厉的目光,仿佛我正用一把钢刀插入了他内心的最深处。

        我无惧地回视着他,想起非白最经典的一句话,于是立刻改编出版,“庄主为了报仇,要杀光这原家的人,木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或许这原家的人都是一群疯子,都该杀、都该死,连我这条命,您也尽可以拿去,然而……”

        我轻叹一声,“谢夫人何其无辜呢?您已经残害她的孩子在轮椅上苦度整整七年,她自己也一气之下病故了,您真的忍心让她死不瞑目吗?”

        我话未说完,司马莲的眼中忽然迸发出无穷无尽的恨意来,“谁叫她负了我!”他大声叫了起来,那种残酷的冷静瞬时全消,“她说要给我绣一幅西番莲,她说好要为我生儿育女,她说要等我去接她的。可是我去了,却是原青江在那里冷笑着打断了我的双腿。是她骗我过去,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一个废人?是她先负了我的!

        “她为何要骗我?她说过她一心只想同我共度余生,可是她却跟了原青江,后来还要勾引明风扬,这个无耻的贱人!”他的声音是如此鄙夷而狠厉,真如魔鬼一样残酷可怕,可是那声音到最后却有了一丝伤痛的哽咽,“我夜夜梦见她拿着西番莲,对我笑的样子。她对我说她喜欢西番莲,于是我冒险一次又一次潜进紫栖山庄,就为了给她送那刚刚盛开的西番莲花。”

        我猛然想起谢夫人的那个梦来,心中豁然开朗,对着司马莲轻叹一声,“司马先生,其实从头到尾,谢夫人都没有骗您。”

        司马莲收了泪容,对我又儒雅地笑着,“木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竟然能揣度到司马莲的旧事,难怪那小孽障如此宠爱你啊。”

        我摇摇头,往衣襟里掏出那块帕子,“司马先生,您可认得此物?”

        那是非白让暗神送我走时塞给我的那幅未完成的西番莲帕子,可能幽冥教众以为只是普通女孩子的帕子,就没有搜走。

        司马莲敲敲轮椅,“素辉”立刻接过我的帕子,递给司马莲。司马莲的双手如秋风中的枯叶剧烈地抖了起来。

        “这西番莲是谢夫人最后的绣品。你们说好私奔的那一天,谢夫人没有在屋里等你,是因为原青江无意间发现她爱上了您而不爱他,于是……强行占有了她。”我长叹一声,“然后原青江给她下了生生不离,将她囚禁了起来。木槿太过年轻,所以不知道您同谢夫人的渊源,”我终于弄懂了所有的来龙去脉,“可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从嫁给原侯爷开始,谢夫人就再也没有开心地笑过。”

        “人人都以为她喜欢的是明风扬,其实她真正喜欢的是这幅西番莲的主人,”我看着司马莲恍惚的脸,“白三爷对我说过,他的母亲总是偷偷拿着这幅绣品哭。”这是事实,不过我把这幅绣品加进去作为道具。

        我现在也总算弄明白了,谢夫人为何要谢我。外面那堵墙上的飞天果然是谢夫人,而为那飞天吹笛的俊美青年想是年轻时代的司马莲。那可怜的明风扬不但是一场单相思,可叹到死也没能见到谢夫人一面。

        我不确定司马莲是否知道明风扬同谢夫人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我还是向司马莲解释明风扬武功尽废真正的原因。

        司马莲如遭重击,满面震惊,混身都在发颤,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无法不叹息,“司马先生,是您派人在白三爷的马上做的手脚吧。”

        他看着我,并没有回答我,可是我的心中却生出一股愤怒,“司马先生,白三爷是无辜的,您何苦要这样折磨一个孩子呢。他是谢夫人这凄苦的一生唯一的寄托啊。”

        我难掩辛酸,泪水流了下来,“您可知道,原青江信了原青舞的诬陷,暴怒莫名,可怜的谢夫人人不能动,口不能言,原青江一掌将谢夫人打成重伤,落下了病根。后来那几年,谢夫人几乎一大半时间躺在床上,遇到阴雨天气,常常就要缓不过气来了。谢夫人一定知道原凶就是您,所以她才会伤心过度而死的。可怜的白三爷,失去了娘亲,饱受世态炎凉,在轮椅上一待就是七年啊。”

        “梅香。”他怔怔地听着,眼中流下泪来,喃喃道,“梅香,你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说呢……”

        “您给过她机会吗?”我大声说道,“司马先生,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她过得好吗?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天天看到她笑,看到她吃得香、睡得好吗?就算你的心上人有一天不爱你了、忘记你了,可是只要能看到她的笑,不也是比看到她难受要开心得多吗?这世上怎么可以有人借着爱的名义这样伤害别人呢?”

        段月容的紫瞳看着我,眼中忽然焕发着我从来没有的深思,那样深深地凝睇着我,而司马莲却如遭电击。

        我抹着眼泪,大声道:“原青江也许他妈的不是个东西,可是谢夫人多可怜啊,还有白三爷,他根本不可能选择他的父母,就因为谢夫人是丫头出身,他一直就被人嘲笑,丫头生的贱种。丫头生的怎么了,好好一个孩子,你们为什么一个一个都不肯放过他呢?”

        啊?我好像说跑题了,干吗要为原非白辩护?

        不过好在在场所有人除了那个明明只有半条命却还是一脸讽意的段月容以外,都把头埋得深深的,“说穿了,不就是要利用他们来欺辱原青江吗?可是人家还是活得好好的,娶了一房又一房,根本不会为可怜的谢夫人难受。谢夫人这辈子根本是白受罪了,您若是真心爱谢夫人,这样伤害谢夫人,倒头来,最后还不是您自己痛彻心肺吗?司马先生。”

        司马莲抬起头来,满脸的清明平静,“难怪青舞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其实是你们将她杀了吧。”

        我摇摇头,轻声道:“没有,司马先生,她放不下明风扬,是她自己一定要进情冢的,明夫人找到了明风扬公子的骸骨,她去的时候很平静。”

        司马莲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又绽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木姑娘真是能言会道。”

        “你不相信我说的吗?”我看到他眼中深刻的绝望,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唯有重重一叹,这分明是一个只有靠仇恨支撑才能活下去的人,多年来他的爱早已被他扭曲成畸形,好化成另外一种更刻骨的恨,以便更强烈地支撑他活下去,如果现在他直面自己亲手逼死所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作孽,无疑是让他自己杀死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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