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满堂嬉笑 大闹剑湖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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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恪眼里,九大门派之外,可能也就青城、崆峒几派能放在眼里了。
这无量剑派,他也只是当做一次玩闹来看的,可在此世,能屹立江湖数十年的门派,都不简单。
无量剑派,哪怕众所周知的传承,也足足有四五代了,门下出师的弟子,或是开枝散叶,或是混迹江湖,在这天南武林中也闯下了不小名头。
在杨恪眼中,似是玩闹的事,却也是本地武林的一桩大事。
不只是门派、世家,还有官府中人在此,天香派那女人下首,坐的就是一中年捕快。
这捕快杨恪听介绍说是姓凌,乃是这大理国的六扇门总捕。
按说他的位置该靠前的,只是大理国势弱,虽为一国,但江湖人也没多少瞧在眼中的,大理国的这六扇门,更是如同玩笑,这天南地域,大理国中,算来也就一座大理城,六扇门上下,其实也就管这一个大理城,所以,左子穆竟是将他安置在那天香谷女弟子的下首。
这捕快之后,则是一位看着很富态的财主,不过杨恪听介绍,说是什么林总镖头,倒是奇怪,这镖师座位这么靠前不说,可怎么看着武功也不咋样啊?
长长的席位,自杨恪起,一直排到了厅门处,一共三十来席,前面入席的,不是大派嫡传,就是世家管事的,个个都是有身份的。
当然,这越往后,就是背景越不怎么样的。
比如坐在最下首的那个青衣少年,就是个无名之辈,偏是他在那龚姓汉子佯作失足时嗤的一声笑,这少年乃随滇南普洱老武师马五德而来。
那马五德是个大茶商,豪富好客,颇有孟尝之风,江湖上落魄的武师前去投奔,他必竭诚相待,因此人缘甚佳,武功却是平平。
不过其孟尝君的姿态,还是让他在这天南武林中,颇有几分名头,此时也自入席,占了一个席位。
那左子穆,之前听马五德引见之时说这少年姓段,而段姓是大理国的国姓,大理境内姓段的虽然成千成万,左子穆当时也不以为意,不过身在大理,怎么也得给姓段的一个面子。
不过心想他哪怕是姓段的,可和这马五德结交,恐怕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毕竟这马老儿自身的功夫稀松平常,无非是一个孟尝之名,可这孟尝之名,说的好听点,是古贤人之风,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一个大羊牯。
任谁前来拜访,都得奉上一二资财,也是他善于经营,不然哪怕有万贯家财,在早早被舍干净了。
这般人物,左子穆自认为也是一派掌门,就算到了武林大会上,也是有一把椅子的,说来也是和九大门派掌门人都‘平起平坐’的,怎么会看在眼里。
是以连“久仰”两字也懒得说,只拱了拱手,便随意安排了坐席。
看在他姓段的份上,没被归入闲散人等,朝那后排安排,还给安排了一个正当席位,虽然是末后,在左子穆看来,已然是厚待了。
当然,若是不知身份,这般安排,也没甚过错。
却不料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不感恩戴德,竟当着左子穆的得意弟子佯出虚招诱敌之时,失笑讥讽。
当下左子穆扫了那年轻人一眼,然后笑道:“辛师妹今年派出的四名弟子,剑术上的造诣着实可观,尤其这第四场我们赢得更是侥幸;褚师侄年纪轻轻,居然练到了这般地步,前途当真不可限量,五年之后,只怕咱们东西两宗得换换位了,呵呵,呵呵!”
说着大笑不已,那西宗执掌辛双清的脸上,却是满目肃然,没见半点喜意。
这一次比武,西宗只胜了一场,这般下去,恐怕五年后,还是堪忧。
而东宗坐镇剑湖宫,往来结交的都是天南之地的大豪,资源也多,只要不懈怠,她想要夺回掌门之位,恐怕很难得逞了。
她正想着以什么言辞,放下狠话,这时,左子穆却是略过了她,不再奚落,而是将眼光一转,瞧向那客席中的段姓青年,说道:“这位,适才我那劣徒以虚招‘跌扑步’获胜,这位段世兄似乎颇不以为然,不弱请段世兄下场指点小徒一二如何?马五哥威震滇南,往来皆豪杰,想来段世兄的手段定是很高,也让劣徒见识见识什么是江湖高明。”
左子穆连任了无量剑派的掌门人,一时间是心情舒畅,有意立威,只是,他毕竟还是有几分理智,瞧来瞧去,也就这马五德可以拿捏一下了。
最不济,敲些钱财来也不错。
马五德这时,听得左子穆言语,脸上微微一红,忙起身摆手道:“左贤弟说笑了,你老哥哥这几手三脚猫的把式,怎配做人家师父?可别当面取笑我了。
这位段兄弟是来到普洱舍下,听说我正要到无量山来,便跟着同来,说道你这无量山山水清幽,要来赏玩风景。”
他一番话,姿态放的很低,左子穆也不好发脾气了,又瞧向那段姓青年,心想:“他最好是你好友,不然这番恐怕得不了好——
如今天南武林,这么多人在看着,有人竟敢在剑湖宫中讥笑‘无量剑派’的武功,若不教他闹个灰头土脸的下山,颜面何存?
你这老财,最好乖乖出钱替他赎买了罪过——”
想及此处,当下左子穆冷笑一声,说道:“请教段兄大号如何称呼,是那一位高人的门下?”
那姓段青年这会微笑道:“在下单名一誉字,从来没学过甚么武艺,只是我看到别人摔跤,不论他真摔还是假摔,忍不住总是要笑的。”
他这一番话,说的真诚,只是停在人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左子穆听他言语中全无恭敬之意,心中越发有气,道:“那有甚么好笑?”
段誉轻摇手中折扇,轻描淡写的道:“一个人站着坐着,没甚么好笑,躺在床上,也不好笑,要是躺在地下,哈哈,那就可笑得紧了,除非他是个三岁娃娃,那又作别论。”
左子穆听他说话越来越狂妄,不禁气塞胸臆,又转头向马五德问道:“马五哥,这位段兄是你的好朋友么?”
他哪怕存了心要收拾段誉,这会却还是要问足了马五德。
马五德和段誉也是初交,完全不知对方底细,他生性随和,好结交朋友,见段誉相貌不凡,也有心结交。
段誉要同来无量山,他也不拒绝,便带着来了,此时听左子穆的口气甚是着恼,势必出手便极厉害,大好一个青年,何必让他吃个大亏?
这会便道:“段兄弟和我虽无深交,咱们总是结伴来的,我瞧段兄弟斯斯文文的,未必会甚么武功,适才这一笑定是出于无意。
这样罢,老哥哥肚子也饿了,左贤弟赶快整治酒席,咱们贺你三杯,今日大好日子,左贤弟何必跟年轻晚辈计较?”
他说的客气,却不知左子穆是存心将他牵扯进来,好讹上他一笔。
毕竟,这一派掌门,看上去风光,可这上下,哪里不花钱?
就说今日,这般盛事,只是宾客,就有数百,无量剑派不好好招待怎么能说的过去。
要是只吃一顿也就罢了,可总有些人,毫无顾忌,说不得还要住上十天半月,左子穆花的钱可是海了去了。
他只能找上一些羊牯来,为他弥补一些资财,马五德就是一个好对象,被他瞅着了错,怎么能放过?
这会他心中盘算着,面上不动声色,只是说道:“既然段兄不是马五哥的好朋友,那么兄弟如有得罪,也不算是扫了马五哥的金面,光杰,刚才人家笑你呢,你下场请教请教罢。”
那中年汉子龚光杰听得师父这句话,甚是听话,当下抽出长剑,往场中一站,倒转剑柄,拱手向段誉道:“段朋友,请!”
此时厅中其余人等,都静坐等待着,看看这无量剑要耍一个什么明堂,杨恪自听到‘段誉’之名,瞧了几眼,此时也不插手,含笑看着。
柳莺莺在他耳边轻轻询问,杨恪也只是神秘的笑了笑,却不说话。
段誉这会却道:“很好,你练罢,我瞧着。”仍是坐在椅中,并不起身。
当下,各处皆传来几声嬉笑,杨恪左近,宋鲁身后的那女子,更是娇笑出声,将这厅上之前庄严肃穆的气象,霎时间一扫无遗。。
这般场面下,那龚光杰登时脸皮紫胀,怒道:“你……你说甚么?”
段誉道:“你手里拿了一把剑这么东晃来西晃去,想是要练剑,那么你就练罢,我向来不爱瞧人家动刀使剑,可是既来之,则安之,那也不妨瞧着。”
他这话出口,就连宋鲁这会,也不禁摇着头,哈哈大笑。
有些人更是像瞧傻子一般,瞧了过去,看着这段姓青年,仪表堂堂,可这脑筋,莫非真是个傻子?
左子穆这会,眼目中似是要喷火一般,辛双清这会倒是瞧得好笑,在旁静观。
那龚光杰年岁也不小了,被这般嘲笑,立刻朝着段誉喝道:“我师父叫你这小子也下场来,咱们比划比划。”
段誉轻挥折扇,摇了摇头,说道:“你师父是你的师父,你师父可不是我的师父,你师父差得动你,你师父可差不动我,你师父叫你跟人家比剑,你已经跟人家比过了,你师父叫我跟你比剑,我一来不会,二来怕输,三来怕痛,四来怕死,因此是不比的,我说不比,就是不比。”
他这番话甚么“你师父”“我师父”的,说得犹如拗口令一般,这厅中人听着,俱都大笑了起来。
龚光杰这时大踏步过来,伸剑指向段誉胸口,喝道:“你到底是真的不会,还是装傻?”
段誉见剑尖离胸不过数寸,只须轻轻一送,便能刺入他的心脏,只是他脸上却丝毫不露惊慌之色,口中说道:“我自然真的不会,装傻有甚么好装?”
龚光杰道:“你到无量山剑湖宫中来撒野,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是何人门下?受了谁的指使?若不直说,莫怪大爷剑下无情。”
段誉道:“你这位大爷,怎地如此狠霸霸的?我平生最不爱瞧人打架,贵派叫做无量剑,住在无量山中,佛经有云:‘无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舍。’这‘四无量’么,众位当然明白;与乐之心为慈,拔苦之心为悲,喜众生离苦获乐之心曰喜,于一切众生舍怨亲之念而平等一如曰舍,无量寿佛者,阿弥陀佛也,阿弥陀佛——”
他唠唠叨叨的说佛念经,龚光杰这时听得不耐烦,长剑回收,突然左手挥出,拍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段誉将头略侧,待欲闪避,对方手掌早已打过缩回,一张俊秀雪白的脸颊登时肿了起来,五个指印甚是清晰。
这一来众人都是吃了一惊,眼见段誉漫不在乎,满嘴胡说八道的戏弄对方,料想必是身负绝艺。
哪知龚光杰随手一掌,他竟不能避开,看来当真是全然不会武功。
武学高手故意装傻,玩弄敌手,那是常事,但决无不会武功之人如此胆大妄为的。
这时,那宋鲁咳嗽一声,待众人目光转来,他就言道:“这位段朋友,想必只是读书,不知江湖事,不若就此算了罢——”
他倒是好心,知道段誉既然不会武功,又闯下了祸事来,这左子穆也不像是个心胸宽广的,说不得就得被狠狠折辱一番,丢了性命都有可能。
他一番话说完,左子穆脸上阴晴不定,这次比剑大胜,本是一件好事,可被这傻子一闹,传到江湖上,也不知怎么编排无量剑。
只是,宋鲁发话,任凭左子穆怎么盘算,也不得不给宋鲁一个面子。
甚至,哪怕是宋鲁背后,没有宋阀那庞然大物,只他那银拐,左子穆也得给几分面子。
“既是宋老发话,那就这般算了,来人,将其剥光了,驱下山去——”
左子穆咬着牙道,不甘心的瞅了眼马五德,没将这老财牵入,实在太亏。
他弟子听令,正要上前,却听两声:
“慢着——”
抬目瞧去,左子穆瞧见是两人几乎同声喊出,一人是坐在客席上首的杨恪,另一人则是那位大理国六扇门的总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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