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一跃出藩篱 胭脂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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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采婷对苗人凤手中那宝贝念想的像是入了魔,不顾及阴癸派的未来,这几日,连连遣派弟子出手。
魔门之中,上下规矩森严,加上闻采婷以大利诱惑,地宫中的男女弟子,这几日来,伤亡惨重。
那苗人凤武功一日胜似一日,若是早前时间,闻采婷就下定如此狠心,说不得还真能擒下苗人凤,夺得宝贝。
可现在,眼看苗人凤就要走出这林子,毕竟这林子,可不是天地生成的一处天然之阵,阴癸派不修术数,久久未曾维护,寻常高手倒是能困住。
可对于苗人凤这等心思坚韧,竟然连续十数时日未曾合眼,这般人物,已然不是这等迷阵可以困住的。
若非是苗人凤未曾修得上乘轻功,上乘内功,不然此阵,早已经给他闯出了。
按着苗人凤现在的速度,也就这一两日时间了,婠婠见闻采婷像是着了魔一样,心中焦急,可阴癸派中,这会外出游历的不说,宗主祝玉妍联系不上,地宫中或许有几位闭关不出的,可寻不得在何处,只是这会已然没人制得闻采婷。
如此下去,百十年积攒,派内底蕴,恐怕要消耗一空。
若是能成事,婠婠都愿意出手了,可是她很清楚,自己加上闻采婷,若是不勾心斗角,力拼之下,倒也不见得阻不住苗人凤。
可两人能不勾心斗角吗?
哪怕闻采婷这会愿意,婠婠也不愿意,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位师叔的心思了。
闻采婷早上受了伤,这会不知去哪里去疗伤了,婠婠也没有去打探,寻思了片刻,找到了关押人的牢狱处。
有些落到阴癸派手里的高手,阴癸派并不会一下子就给弄死,毕竟折服之后,这些人很可能就是阴癸派的一大助力。
本小利厚,特别像是王维扬这样,声望高隆,手下握着一大把势力的。
“你若是愿意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了你——”
看着眼前突然寻上门来的小妖女,本来枯坐的王维扬,这会忽然睁开眼来,斗室之内,光华都像是亮了一些。
王维扬默不作声,此前受了那妖女一激,又受了这小妖女暗算,王维扬可是不服。
看着那小妖女像是毫无所觉打开牢门,王维扬这时,猛然跃起,左掌向外一穿,右掌“游空探爪”斜劈向婠婠右肩,左掌同时翻上,“猛虎伏桩”,横切小妖女的右臂,跟着右掌变拳,直击她胸膛要害,转眼之间,连发三招。招招凶狠夺命,婠婠这时,挥袖先关上了门,之后就被迫连退三步,挥起衣袖,将扑来的劲力连连化开。
劲力喷涌,王维扬转眼间,就推着拳掌在这斗室内盘转一圈,心中暗自震惊。
婠婠这会也是如此,虽然这几日,和苗人凤连连较量,苗人凤的武功日益精进,婠婠也是不逞多让。
隐隐都感觉摸到了天魔大法第十七重的边缘。
武功,苦修和实战,缺一不可。
王维扬看着这小妖女,心中暗暗吃惊,这十几日时间,他被关押在此,只是初时受了暗算,被妖女采补了一番,不过十来天时间,武功早已经恢复如初。
只是这斗室,竟然以精铁打造,那小窗,更是以玄铁所制,王维扬手头没有合适兵器,自然破不开,只能坐等转机。
这会,这小妖女竟然胆大的开了门,王维扬如何肯再放过,所以一出手,就是全力。
但接连三掌,柔中带刚的三掌,却被这小妖女接下,让他不禁暗自吃惊。
他甚至猜测,这小妖女是魔门修炼了什么魔功,转老还童的老妖怪。
两人俱都不敢轻敌,劲气四溅,转眼间就在这斗室又盘转一周。
王维扬连连抢攻,这会跃身提腿横扫,一脚踢出,已暗伏“空击苍鹰”、“树梢擒猴”等招数,变化由心,劲力狠重,只是那小妖女双掌轻扬,瞬间气劲变化,一股凭空塌陷的感觉传来,将王维扬的力击消于无形。
王维扬这会,将平生所学一一展示,攻杀厮斗,转瞬间已用了四五十招。
只见这斗室之内,两道影子在飞舞,一者沉重,一者飘然。
倏分倏合,王维扬这会已然明白,他想要短时间内,将这小妖女擒下已然不可能了,也不知这小妖女的武功如何练的,竟然不差他分毫,王维扬更是心知自己年老,不如对方年轻气脉悠长。
只是这会,还只能占个平手,那么若是久战之下,气力精神衰落之后,就更不必说了。
因此,王维扬招式立刻一变,掌不离肘,肘不离胸,一掌护身,一掌应敌,右掌往左臂一贴,脚下按着先天八卦图式,绕着那小妖女疾奔,正是他平生绝技游身八卦掌。
自三十岁起出来闯道走镖,王维扬正是以一把八卦刀、一对八卦掌打遍绿林,方才号称威震河朔王维扬。
只见这会,他这一路掌法施展时脚下一步不停,绕着敌人身子左盘右旋,兜圈急转,乘隙发招,当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对方刚一应招,已然绕到他身后,对方转过身来,又已绕到他身后,如此绕得几圈,武艺再高之人,也必给缠得头晕眼花。
但若对方站住不动,只要停得一停,后心要害立中拳掌。
只见王维扬这会,在这斗室之中左翻右转,步法敏捷,一手八卦掌神出鬼没,灵巧多变。
左旋右转,时高时低,身起时高一丈,触及屋顶,身落时如鹞子钻林,贴地掠行。
王维扬只绕得几个圈子后,婠婠就知晓他这武功的厉害,不等他再转到身后,冷喝一声,挥起衣袖,魔劲涌出。
王维扬却是知道阴癸妖女的魔功厉害,根本不和她劲力触及,立刻走坎宫奔离位,双掌挥动,转身变动,掌力拍出。
两人这般连连转了七八个圈,都是点到即收,手掌不触。
这路八卦掌法是王维扬熟练了数十年的功夫,越跑越快,脚步手掌随收随发,已到丝毫不加思索的地步。
婠婠开始是见招拆招,存心折服对方,但逐渐杀意升起,已然施展出天魔劲,只是饶是她魔功厉害,可还是跟不上王维扬施展这门武功时的迅捷,心念一动,如此对转,势落下风。
当下运起天魔功的要诀,凝步不动,抱元归一,静待王维扬来攻。
婠婠步伐刚停,王维扬这时已然欺到她身后,使出一招“金龙抓爪”,蓦然发掌向婠婠后心击去。
这一招若是使得实在,只一掌,婠婠恐怕就承受不得,香消玉损也未必不可能。
只是待王维扬掌到,一条缎带,忽地乍现,朝着王维扬手腕缠去。
王维扬武功收发由心,这时及时缩手,一击不中,脚下已然移位。
婠婠天资卓绝,这天资可不只是练武功的资质,还有用,甚至,能用会用比着修炼资质更为重要。
而这一点,纯粹就是天资,师门所传,长辈指点,都是有限的,临敌变化,全凭己心。
只是过了几招,婠婠就窥得王维扬武功的路数,也知道跟着对方转身,敌主己客,定然不如他熟练自然,又见王维扬白发如银,虽然矫健,但若是比较长力一定不如自己,于是使出定功,来接王维扬的游身八卦掌。
虽然武林常言,一静不如一动,但这只是常言,而不是真理。
就像是张三丰能别出机杼,创出‘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以慢打快’这等上乘武学,实在已然窥得天地间的阴阳变化,实是开辟了武学中从所未有的新天地。
尤其是张三丰不避门户之见,将这门拳术传遍天下,武林中有这般心胸的,唯此一人。
虽然路数不同,但魔门中人也体悟这等武功心境,化入自己的武功中。
尤其是婠婠这等天才,更是将将其融汇,创出适合自己的变化,就像她现在用的一样,以天魔劲察知敌人袭来方向。
临敌时主取守势,以天魔飘带对敌,这一根天魔飘带,可是阴癸至宝,加上天魔劲力施展,速度奇快,敌人反应若是稍慢,立刻就会被缠住手腕,瞬间劲力一吐,制擒敌人。
之前,王维扬就是折在她这一招之下,这会自然不敢力拼。
只看这会,斗室之内,一个年纪老的倒是身子滴溜溜乱转,一个年轻的却身子紧绷,凝立不动。
一到欺近,闪电般换了一招两式,见婠婠那飘带来的及时,王维扬就又立即奔开,两人转瞬间又斗了数十招。
王维扬渐觉焦躁,心想如此耗下去如何能成,他这般年岁,按说已经该退隐江湖,武林中人,虽然气力衰退的慢。
一般而言,三十四十岁的人,是武功最盛之时,若是修行的是正道武学,那到五十岁也不晚,如是身子强健些的,六十岁也还力壮。
可王维扬,已然将近七十岁了,这般年纪,他又没有修得什么真正的绝世武功,也没有黄裳、张三丰的天资,又不通道家养生妙法,怎么也该气力衰退,不得不服老了。
如何能和眼前这小娃娃比拼气脉,心中思绪暗转,突然扑到婠婠身后,左掌虚击,右掌又是虚击。
婠婠的天魔飘带犹如蛇信一般,连连吐出,却都没能缠住王维扬的手腕,王维扬左手又连发两记虚招,欺她背后不生眼睛,忽然一招,右手猛向婠婠肩头疾劈。
婠婠本就没有大意,一直在全神贯注对付他的连续虚招,突然间就感觉掌力袭肩,这一下若是给王维扬打实在了,恐怕这肩膀就被废了,心中一惊,闪避招架都已不及。
右手反腕,向他右掌手背上按落,左拳猛击他右臂手肘,这一招“仙剑斩龙”,对方手掌只要一被按住,手臂非断不可。他想肩头不是致命所在,拼着身强力壮,挨他一掌,对方这条胳臂这一下可就是废了。
饶是阴癸派的诡秘魔功,这时也毫无办法,这一下挨实了,婠婠可就有难了。
就在这时,那玄铁闸门,忽然一动,开了一道缝隙。
王维扬正好面对,此时心中大喜,竟然顾不得伤这妖女,立刻闪身冲出。
斗室内,婠婠站立不动,轻轻喘了两口气,才自言自语说道:“这老家伙可真难糊弄!”
这才推开门去,朝着外间喊着:
“阴癸弟子,小心此人厉害——速速拦住此人!”
喊着,在后追着,这地宫的机关对外不对内,毕竟谁也没兴趣,在自己家里也布置机关,那防范谁来着,防范自己梦游么?
或者说是,杀害另一个自己么?
王维扬横冲直撞,因着婠婠的喊叫,知趣的阴癸弟子,提前就躲了起来,每一个冲上前去的。
魔门中人,自私自利的脾性,那是从入门开始就培养的。
婠婠刻意的驱赶着,王维扬竟然毫无阻拦的出了这地宫,婠婠追的很急,就理他三五丈的距离,饶是王维扬拼尽全力奔跑,这会也丝毫没有拉开距离。
又到了那满是毒瘴的密林,不辩方位,因着那妖女,王维扬这会不会和她在打斗了。
在那斗室之内,那般小空间,王维扬凭借着‘八卦游身掌’处于上风,差点制住了那小妖女。
可这个场合,王维扬就知道,并不是自己的主场了。
他所练的武功,擅长于比武拼斗,这也是和他所处的行业有关。
毕竟一个镖师,经常面对的,就是绿林好汉的邀斗,那一份份交情,都是一场一场打出来的。
也是因此,王维扬才有了这么一份武功。
可魔门,那是杀人的,折磨人了,王维扬在这种场合,只会被弄死。
心知厉害,也就不再犹豫,一个字:逃!
一人追,一人逃,这一追一逃,就是一天一夜,幸而都是武林高手,倒也不会因为饥饿等身体状态而影响战力。
婠婠一直追了许久,忽然消失不见。
这时,王维扬却没放松警惕,举着掌,一手护身,一手在前,喝问道:“是谁在那里?”
他前方,巨树之后,一人转出,这人蓬头垢面,形如乞丐,尤其是身上,一阵一阵的恶臭,王维扬皱眉看着,片刻后迟疑着问道:“苗人凤?”
苗人凤早早察觉动静,躲在大树之后,静息以待,只等那小妖女过来,袭取制住她。
他的打算很不错,计划也很完美,武功也足够,但是那小妖女忽然消失了。
感知了许久,苗人凤听着那略微还算熟悉的声音,才转出身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此时狐疑的望着王维扬。
虽然被困于斗室,但阴癸派那些妖女,只制住了他头几天,对于普通人而言,那可能是一种占了大便宜的概念。
毕竟闻采婷那等相貌,对于常人而言,算是勾魂夺魄的仙女了。
之后,阴癸派像是想要收服他,只把他困住,十来天的时间,封住的血脉早已经解开,虽然吃食粗糙,还只是一天一次,可对于王维扬而言,已经足够了。
尤其是浑身上下,因为处于斗室,又是先天高手,自然不见脏污,和苗人凤一对比,那差别太大了。
尤其是苗人凤身上的气味,也不知他藏个什么劲,那般藏着,眼睛固然看不到,可鼻子总能闻的到吧。
掩了一下口鼻,做了一下提示,看着苗人凤的这状态,王维扬忽然明白了苗人凤的处境,他是习惯了自己身上的气味,这才没有察觉。
抬起手臂,仔细闻了片刻,终究还是闻到了那异味,苗人凤这才明白。
“这些时日,你就吃的这个?”
因着脏污和瘴气,苗人凤背上的那包裹,都不怎么碍眼了,两人照面之后,倒是都还记着之前的芥蒂,不过还是一起行走,离得却有一两丈远。
看着苗人凤随手一抓,一把毒虫落入他的掌中,苗人凤一口吞下,看的王维扬只皱眉头。
久未说话,苗人凤张了张嘴,最后却只点了点头。
王维扬看了片刻,只是捏死了两只毒虫,艰难放入口中。
“还有多远?”
“我趁着朝阳时看了,应是没多远——”
这些时日来,苗人凤也是寻得了种种办法,辨别距离,可这密林中,哪怕正中午时分,上空也是一层深厚的瘴气,苗人凤武功,跃至最上,也最多只能看见两三丈外。
不过,他多次摸索,倒是又一次在朝阳初起之时,窥得了远处的风貌,是一座山。
这几日,连连朝前跃进,每日一观,已经看得那山越来越近了。
闻采婷疗伤完毕,出关之后,又要强令一些个弟子和他围杀苗人凤。
只是,当她看得地宫中,弟子慌乱之时,忽然一惊,以为是苗人凤杀进来了,差点就要立刻先藏起身来。
不过,片刻后,捉得一弟子之后,才得知是那王维扬跑掉了。
她稍微放下心来,正要继续去寻人围杀苗人凤,等她在地宫中,寻得苗人凤方位,依着机关听声时,就听得王维扬的声音。
茫茫瘴林,王维扬就是从地宫跑掉,又怎么遇到了苗人凤的?
“师叔,是婠婠师姐察觉那王维扬跑掉的——”
听着白清儿怯怯的声音,看着那牢门,就那么敞开着,任何一处都没被破坏,无不在说着,王维扬是被人放出来的,而不是逃掉的。
虽然室内有种种劲力留下的痕迹,可那牢门却如何也说不过去。
“婠—婠—呢?让—她—来—见—我!”
闻采婷一字一字的说着,众阴癸弟子面面相觑,良久后,还是白清儿怯怯说道:“师叔,婠婠师姐去追那王维扬了,没再回来。”
闻采婷听着动静,咬着牙,一掌印在那精钢铸就的墙壁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纤细掌印。
恶狠狠的看了两眼白清儿,闻采婷郁闷的只想要吐血,她如何还不知道,自己这才消失多长时间,就生了这么大变化,婠婠放走王维扬,那就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办到的。
这会,说什么也没用了,任何谋划,任何心思,都落空了。
挥挥手,遣散了一众被她强聚起来的阴癸弟子,这一次,闻采婷本已经计算好了,手段尽出,并启出几柄利器和一些毒药,准备一举擒下苗人凤。
她也知晓,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更是强逼着白清儿都要和她一起,甚至还有婠婠——
眼前阴森的林子,但这时,苗人凤和王维扬连连呼啸出声,透出无限的喜悦。
毒瘴到了尽头,虽然林深,但那也只是寻常的林子了,一跃而上,上空可见两轮大日,高悬于天,一切如初。
前前后后,两人都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了,一起奔走,稍许的隔阂忽然就不见了。
毕竟,也算是共患难了。
握着手中的紫竹,在山壁上腾跃,一手托着藤蔓,扯着王维扬,扶摇而上。
跃上山头,回头去看,只见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不见尽头,辨别了一下方位,两人朝前跃去。
……
可人听见船东正给人哀求着,还塞着银子,但登上船的那些人,却只是收了银子,仍旧一间一间的查过来。
搜到可人这一间时,听着动静,可人一手抱着这会眼睛仍旧滴溜溜转着,倒也未曾哭闹。
舱门猛地被推开,这一间船舱,只有一张床,闯进来的甲士,猛然掀起床板,上下一看,拿着刀朝着上下的木板中一刺,戳开一个洞来,此处看过,这才退走。
竟然没人搭理可人一下,她抱着的小婴儿也像是被吓住了,坑都没坑一下。
待那甲士走时,还转身瞅了两眼,想说些什么,不过看着林可人穿着的衣裳,手中握着的木剑,倒也没多打扰。
微微松了口气,可人这会看着舷窗之外,略有些担心柳莺莺了。
胭脂马在山间跃行着,身入游龙,身后的呼啸声逐渐远了,柳莺莺伏在马身上,抚着毛鬃,向后去看,只见身后的山上,无数道跃起的身影,但却离得越来越远。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骑着胭脂马,从西域天山到中原,早已经知晓胭脂马的本事如何,可却从没想到,它竟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在这陡峭的山壁上,像是游龙一般,跃行而过,在那之前,看着那些呼啸而来的高手,柳莺莺都有些绝望了。
她不明白,胭脂马被杨恪骑出去了一圈,怎么就变得这么厉害,更不明白的是,杨恪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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