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泯灭

陈轩醒来了。
  他垂着眼眸，双手放在身体两旁，发着呆。
  刚刚的场景好像是西方教堂的彩色玻璃被打碎，层层叠叠堆在一起那样，乍看起来很漂亮，看久了觉得头晕得能吐出来。
  陈轩终于知道可可的病来自哪里。
  理不清记忆换个人来都会变成疯子，可是可可为了不影响别人居然凭着本能不做任何事情。
  陈轩不知道是该可怜她还是佩服她。
  陈轩推开窗子，想看一看可可，没想到正好与院子里坐着的可可对视了。
  陈轩顿了一下，又关上了窗子。
  被注意到了吗？是因为记忆类的气息吗？
  陈轩觉得自己需要躲着点可可了，万一可可把自己当成彼得安······
  他还不想死。
  但是不接触可可的话，怎么治好她？
  陈轩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五点了，决定先去吃个饭。
  ······
  “你要接触可可？不行。”
  陈轩得到的是王鹏斩钉截铁的拒绝。
  “为什么？”
  “主动接近可可的东西都被泯灭了，你要是就这么过去也会死，无论你想干什么，总之现在不可以。”
  “泯灭？”
  “对，泯灭。你看过泯灭吗？”
  “没······”
  没等陈轩把话说完王鹏吃了一口菜花自顾自说了起来，
  “就是那样，发出一阵光，原本的物质变成细小的颗粒散去，就好像，接近她的东西变成了烟花，炸开，消失。”
  陈轩举着筷子认真地听着，筷子夹着的土豆丝掉在了桌子上。
  “诶，你不吃不要浪费食物啊，我要去跟陆部长投诉的。”
  王鹏眼尖看到了这一幕，数落了陈轩一顿，
  “总之你不能接近可可，管好自己，不想死别靠近她。”
  “那些护工是······”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因为这回事我们之前有个看门的丢了条胳膊，许诺了足够的养老金就让他回家了。”
  “好吧。”
  陈轩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的，就凭可可看了他的那一眼。
  ······
  “所以范师兄你可以恢复断肢！”
  “嗯，通过生命力补充可以让断臂之人重新长出手臂。不过需要我控制，如果只是单纯注入生命力，可能会长成章鱼手，就像梅普露使用【水底之邀】那样。”
  “这，人体可真神奇。”
  “话说你问什么问我这个？”
  “啊，这个啊。”
  陈轩下床把窗户打开，朝下面指了指，
  “我大概清楚可可的病情了，我想接触她，但是王叔说靠近她的物质会泯灭，所以······”
  “所以你想试试，如果不成功的话可以拜托我给你治疗？”
  “对。”
  “好吧，我回头跟部长说一下，抽个时间帮你做实验。”
  “多谢范师兄了！”
  “不必，如果能治好可可的话，我们也许会再拥有一个极强的助力。”
  “那就麻烦范师兄了，我等你的消息。”
  “我先走了，那个果篮是阮林给你的，他刚好收到任务要回家乡去。”
  “家乡？他回去？Y市？”
  “嗯，是那，听说你也是那的？”
  “嗯，我俩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
  “难怪。我还有任务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师兄再见。”
  “回见。”
  陈轩目送范哲离开，再次向窗外看去，可可还是在那坐着。跟他刚来不一样的是，可可从朝着大门方向坐着变成了朝着他的方向坐着。
  不一会儿，范哲出现在陈轩的视野里，他再经过可可的时候绕远了一些，不过还是跟可可打了个招呼。
  虽然可可没理他。
  陈轩也在看着可可。当他知道可可其实跟他同岁的时候吃了一惊，因为可可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作息也奇奇怪怪的，整个人呈现出来的状态好像已经三十多了。
  “什么样的利益值得抛却18年的感情呢。”
  陈轩在心里向着昨天下午梦里看到的彼得安和娜露问道。
  只是那两人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何谈回答他的问题。
  “记忆乱序？好像是把记忆的时间线打乱，是记忆类能力本身带着的特性还是个人的特有能力呢？不知道我能不能逆转这个过程。不过那个插入记忆一定是特有能力，那个场景才是病根，只要把它删掉，再加以引导，可可就能恢复了。”
  陈轩这样想着。
  只不过，恢复的时间可能会很长。毕竟有的精神病患者是能在精神病院住几十年的。
  ······
  这天下午，陈轩见识到了什么是泯灭。
  那是一只麻雀，起先是在距离可可不远处的树坑里跳来跳去地玩，也可能是找吃的。然后可能是觉得无聊了，从树坑里飞出来，到距离可可更近地地面上蹦跶，就这么蹦进了可可能力的影响范围。
  最开始的是它的头，在一进入能力范围的时候，麻雀的头就发出了刺眼的白光，紧接着是它的身体也化作了白光，然后是它的脚，最后是它的尾巴。

  在白光消失之后，麻雀的身影已经不见，泯灭的力量让它连灰都没有剩下。
  可可依旧看着窗户旁边的陈轩，丝毫没有注意自己无意中杀死了一个生命。
  ······
  陈轩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生活没有实感。包括之前的任务也是，刚刚见证生物泯灭的时候也是。
  他感觉不到恐惧。
  之前安卡捷琳娜的任务中时，最初逃离宴会厅的时候，他并没有危机感，而是一种玩游戏的兴奋导致的紧张感。之后返回探查宴会厅的时候更多的是一种好奇心，并没有觉得“失败了就会死”。在之后安可的一剑挥下来他下意识地躲开可能是有不想死的感情在里面，但是跌到洞中的时候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会摔死。哪怕最后直接跑到对方老巢、在老巢里救人，冲进战场杀死烈古，他都没有恐惧感。
  这种感觉让他不真实。没有恐惧感是很要命的。没有恐惧感你遇到未知的第一反应不是小心的探查，而是大大咧咧的上去试一下。比如孩子不知道灼烧是什么，所以看到火焰一把抓上去，被灼伤；比如大街上看到一条狗，不清楚它温不温顺，先把手伸过去逗，结果被咬了一口；比如一杯透明的不明液体被当成了水喝了下去，结果液体其实是稀硫酸······
  人能感受到自己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自己会受伤，会受伤就会有恐惧感。如果没有恐惧感，就丧失了对真实的一个判断标准。
  现在陈轩就是这样，刚刚看到麻雀泯灭之后，他的第一想法不是远离，而是，
  “要不要碰一下试试？”
  陈轩开始对自己的好奇心恐惧了。
  他觉得自己身上一定出了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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