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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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第一个看到了推开门进来的滕凛初，从沙发上下来，飞快的跑了过去。
如满弦的弓绷满的神经在看到儿子朝自己跑来的一瞬间，滕凛初疲惫的神色露出一丝笑容来。
他弯腰将儿子抱了起来。
小安伸手搂着滕凛初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摸摸他的下巴：“爸爸，你长胡子啦！”
“爸爸等一下去弄干净。”
“不要紧哦，爸爸长胡子也是很帅的。”
滕凛初低声失笑。
滕昭然在后面跟了过来，“小宝贝，那二叔帅不帅啊？”
小安认真仔细的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的回答：“没有爸爸帅。”
滕昭然笑：“你还真是滕凛初生的儿子，简直就是贴心的小棉袄。”
“爸爸，爷爷怎么样了？”
说到滕志远，滕凛初低下眸子，嘴角紧抿成一条线，弧度深了些许。
他起身来到病床前，看着床上的人：“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滕志远摆了摆手，宽慰他们：“你们不要那么紧张，人生自古谁无死？活长活短命中自有定数，强求不得。”#@$&
“什么死不死的！”贺岚削苹果的手顿了顿：“你倒看的开，也不想想说这话我们听了有多难受。”
滕志远一怔之后叹了口气：“是，是我的错，别生气，下次说话我会注意。”
贺岚这才没说什么。
“爷爷。”小安来到病床边，一双黑漆漆似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滕志远：“爷爷，你病了么？你什么时候会出院？”
滕志远爱怜的摸摸小安的脑袋：“爷爷明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小安还愿不愿意跟着爷爷一起住。”%&(&
小安点头：“愿意的。”
“真乖。”
滕昭然拧眉开口：“出院？爸，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哄小孩子的假话？”
“当然是真话。”
话刚落下，一直没出声的滕凛初淡淡开口：“您不能出院，至到身体康复前都不能出院。”
滕志远脸色一变，正要说话，陆玄心牵了孩子，伸手扯扯滕凛初的胳膊：“你们好好说话。”
然后带了孩子去沙发那边，离他们远些。
他们两父子说话超过三句就会吵起来，陆玄心一是怕他们吓到孩子，二是怕滕凛初口气太冲，惹恼了滕志远生气。
他现在的这样的身体哪能还经得起风浪。
滕凛初懂她的心思，闻言深呼吸了两口气，放缓了态度：“现在您身体要紧，一切得听医生的安排，所以暂时不要想着出院，到时候能出院了自然会接您回去。”
贺岚在边上附和：“凛初说的对，身体没大好之前你想也不用想这件事，别忘记那天晚上忽然病发，差点把我吓的半死。”
滕志远妥协：“好，我听你们的。”
贺岚将手里削好的苹果切下一小块递了过去，滕志远伸手接了，两人相视一笑。
站在边上的滕凛初抿了抿嘴角转身出去，坐在那边的陆玄心一直注意着他们那边的动静，滕凛初出去的一瞬间，她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僻静的角落里，滕凛初站在那里身形修长，形单影只的看起来有些落寞。
陆玄心走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是不是很累？”
滕凛初抬的手动作顿了顿，陆玄心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异味，她松开他来到他身前，滕凛初指间正夹着一只烟，刚点燃的烟正丝丝缕缕冒着白烟。
他很少抽烟，几乎没在她面前抽过烟，现在竟然要借烟来放松情绪……陆玄心心里心疼他，伸手握住他的手：“你回去休息，我留在这里，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回去呢。”
“对不起。”滕凛初回握住了她的手，“昨晚让你担心了吧。”
“没有。”陆玄心笑笑，“你不管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担心，我只会全心全意的相信你。”
因为他是滕凛初。
话音刚落，滕凛初忽然伸手抱住了她，一双手臂越收越紧，紧的陆玄心快要呼吸不过来，她回过神来之后也环臂抱住了他。
她听到他说：“心儿，昨天晚上我和滕昭然还有心脏科的五个专家开了*的会，我父亲他……他的心脏已经到了衰竭了地步，说不定下次心脏病发就会死亡。”
死亡两个字说出来，她感觉到他的身体轻轻一颤。
陆玄心张了张嘴：“就……就没有什么办法？”
“有。”滕凛初松开了她，“动手术。”
“那就安排啊。”
“这是另一大难难题。”滕凛初苦笑一声，抬手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烟，陆玄心摆手示意不介意，滕凛初深吸了一口，烟草味道在口腔里弥漫，渐入肺腑，他这才感觉紧绷的神经松了松，“我爸他年龄大了，并不适合做手术，而医生也没有把握，做完手术之后他是不是会好彻底，而且，手术台上有一半的风险，如果这个风险发生，他……我父亲他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直到现在，陆玄心才感觉到他的绝望。
她虽然知道滕志远这次病情的严重，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她甚至一直在心里暗自祈祷，奇迹发生，滕志远第二天就会好转出院。
可她的一切想法都太天真了。
抿了抿嘴角，陆玄心问：“你和滕昭然是怎么打算的？”
滕凛初扔了烟头一脚踩熄：“就算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也要去做手术。”
…………
“我不做！”
滕志远听了滕昭然的解释后，想也没想，一口拒绝：“手术我不会做，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不仅滕昭然，连一旁的贺岚都愣住了。
“为什么？”回过神的滕昭然大为不解。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滕志远还没有开口，滕凛初和陆玄心从外面进来，他来到病床前，神色冷峻的问。
所有人都在为他着想担心想办法解决事情，他一句不做，扼杀了全部的希望。
贺岚刷了的一下站了起来，看脸色很明的生气了：“为什么不做？！”
滕志远伸手想拉她坐下，贺岚一把甩开他的手，“说清楚！”
“我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不做，还能这样跟你们说说话，睁开眼睛见见你们，不管是一天还是一个月，如果要去做手术，我可能明天就见不到你们了。”他看看错愕的贺岚，目光又扫过病房里的所有人，最后把眼神放在了孙子身上，“我也还想多跟孙子们相处相处，听他们脆生生的叫我爷爷，放学了我幼儿园接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左一右牵着我的手跟我讲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爸，紫嫣已经带着至阳赶回来了，明天就能到。”
霍紫嫣为了锻炼滕至阳的毅力，带他穿越赤道去了，刚到滕志远就出事了，现在已经尽力在往回赶了。
贺岚听着听着，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滕志远长叹一口气不说了：“所以我不能去做手术，这就是原因。”
滕凛初上前一步，和他面对面站着，依旧面无表情：“可是你知不知道，不做手术的风险的是百分之百，做手术的风险只有百分之五十。”
“凛初啊。”滕志远忽然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让我活下来，我也会去做，可是我了解我自己的身体，你们谁都不知道我自己的身体，只有我这个当事人最了解，医生也跟我说了实话，我进了手术室，很有可能会永远睁不开眼。”
滕凛初额头上青筋直跳：“所以不论如何，你都不会做手术？”
“我会去做，但不是近期。”
滕凛初还要说些什么，贺岚开口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别争了，这件事就先这样放一放，让我来跟你爸谈谈。”
滕凛初抿着嘴角，陆玄心伸手拉了拉他，滕凛初侧头看了她一眼，陆玄心点点头，示意他先听贺岚的，滕凛初最终妥协。
……
晚上陆玄心带孩子们回去，滕志远的病情很重，滕凛初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
她把家里收拾了一遍，流了一身的汗，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了，滕凛初还没有回来，陆玄心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他没有接，看来今天又不会回来了，想了想之后陆玄心又好条短信过去。
“注意休息，晚安。”
她放下手机关灯睡觉，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的模模糊糊的时候，忽然感觉床边一沉，陆玄心原本睡的就不深，察觉动静下意识睁开了眼，黑暗之中看不清，嗅觉却格外的敏感。
“凛初哥哥？”
“是我。”
身边的人回答了一声，一下秒她身体被他拉过去抱进了怀里。
“几点了？”她也伸手抱住他，闭着眼睛随口问。
滕凛初一动不动抱着她，声线低沉：“快十二点了。”
“哦。”陆玄心闻着他身上的烟草味，想着他肯定又抽了不少的烟，“怎么样？你父亲同意做手术了吗？”
他没有立刻就答，而且呼吸沉稳平续，陆玄心听着他如鼓一般的心跳声，以为他睡着了，就没有在问。
“没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滕凛初开口，“他还是没有同意？我就想不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固执。”
能听的出来，他除了略带不解之外，还有深深的无奈。
一室安静之中，陆玄心缓缓开口：“或许是因为怕吧。”
“怕？”
“嗯。”她轻应了一声，“在我们看来，做手术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在你爸看来，却是最后的选择，他怕他进了手术室之后就会一直长眠不起，所以宁愿选择平稳而没有风险的拖着，也不愿意进手术室。”
“他……可能只是因为怕而已，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怕那百分之五十的风险在手术台上发生，所以他不敢赌。”
滕凛初收紧手臂，陆玄心静静说道：“凛初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父亲真的进了手术室，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发生了意外，万一手术失败，怎么办？”
怎么办？
滕凛初从来没有想过会怎么办，因为在他眼里，手术失败是不可能的，他请了最精良的医生团队，别说是在A市，甚至在全国都是最好，他相信那些专业人员。
他更加相信滕志远会挺过这一关。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份自信。
如今陆玄心问起他这些，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他的强大自信垮塌，心里渐渐的迷茫彷徨和不安起来。
是的，如果在手术中真的万一发生了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滕志远……他的父亲出了事，那么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办？
他想他会怪罪自己，如果不是他的一意孤行，他的父亲说不定还会活的好好的，如果不是他逼他，他的父亲也就不出事。
滕凛初抱紧了陆玄心，一张脸埋进她脖子里，良久之后他才开口：“我会遵从我父亲自己的选择，他同意做手术，我会安排时间，他如果不想去做那个手术，那么……我也不会强迫他。”
陆玄心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忽然松开改变初衷。
她张了嘴正要说话，滕凛初闭上了眼睛道：“睡吧，我累了。”
“嗯。”陆玄心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抱着他沉沉入眠。
…………
一直态度强硬的滕凛初忽然改了口，滕志远有些发愣，贺岚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
滕凛初点点头：“您没有听错，我爸要是不想做手术，全凭他自己的想法，我再也不会干涉。”
滕志远放下手里的报纸：“滕凛初，你是说真的？”
“是。”
“为什么？”贺岚有些急燥，她这两天里都在劝滕志远去做手术，可滕志远脾气跟牛一样倔，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她劝说不成，想着还有滕凛初，滕志远就算不听自己的，也会听他那个儿子的，可现在倒好，滕凛初竟然放弃了。
这让她如何是好。
滕志远看着他：“你是对我失望了，所以放弃了吗？”
滕凛初笑道：“不是，我是想明白了，不是放弃，是尊重。这是你的决定，我会尊重这一点，而且就像您所说的那样，这个手术是非常有风险的一件事，说到底我也是不敢去冒着这个风险。”
滕志远也笑了起来：“我也是如此想的，手术台上死掉太不划算了，还不如现在用药养着，能活一天是一天。”
两个人不拿生命当一回事的态度，让站在一边的贺岚气的把脚跳。
最后护士拿了药进来，平时都是贺岚服侍他吃药，一气之下连药也不想喂了，滕志远苦笑一声，自己默默吃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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