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93】种花花，生娃娃

冥修约莫是第一个被轰上天的上古大神。

        动静很大，几乎整个龙岛都看到了，但他们并不知这是魔尊在轰人，只觉头顶的盛世奇观煞是好看，那金红交错的火光犹如成千上百的火龙人衔烛而上，爆破的一霎，像色彩斑斓的璎珞，也像吐着五彩的凤凰【注①】，他们活了这么久，从未觉得龙族如此绚烂过。

        土生土长的神龙们，未曾见过人间的烟火，反倒是那些飞升而上的，地位越低的，越是在人间待过的，能对这漫天的“烟火”吹嘘一二。

        “逢年过节，七夕，除夕，上元，人间都会放这东西，那当真是美极了！”

        一条曾在人间历练过的神龙得意洋洋地说。

        他其实哪儿曾亲眼见过？护城河那般狭窄的河，别说藏一条龙了，便是藏一条蛟都稍嫌不够。

        他是在深山里，捡到过人间的话本，那话本上图文并茂，细叙了京城的繁华盛宴。

        但可怜这群神龙，连话本都没见过。

        这“焰火”实在是美，美得神龙们都开始羡慕起人间的景色了，原来海里的小妖说，有人愿剔去仙骨、毁去神胎，他们全都嗤之以鼻，这会子却似乎有些信了。

        就连天空飘飞的大雪都停了，穹顶美成了人间的烟火。

        当然这烟火是有代价的。

        冥修被轰上天时，是个人，坠下地时，已经成了炭，一块黑乎乎、丑巴巴的小奶修炭。

        小奶修炭咚的一声坠进了海里。

        海水嘶嘶地冒起了轻烟。

        一刻钟后，湿哒哒的小奶修炭，浑身冒着黑烟，嘴里吐着黑烟，一瘸一拐地爬上了岸……

        “阿铮，美吗？”魔尊大人问的是天空的“焰火”。

        清水真人望着穹顶渐渐散去的彩云，意犹未尽地说道：“美，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

        魔尊大人再次拿出了轰天炮：“再来一发？”

        好不容易才跛回寝宫的小奶修炭：“……”

        还能不能有个头了？能不能了？！

        当然最后这一发轰天炮没能送出去，因为龙族的海岛忽然开始抖动了，四面出现了强大的海啸，那海啸带着可怕的力量，将整个空间都扭曲了。

        上一次出现这种异状是两个月前的事了，魔尊大人正在龙泉之中修炼，山巅的巨石哗啦啦地滚了下来，她还当是有什么人要攻打龙族，正要出门迎战，却突然，清水真人从天而降，跌进了她的龙泉。

        心心念念了两百年的人，就那么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一直到把那人压在身上，狠狠地欺负了一顿，里里外外都吃遍了，听着他因承受不住欢愉而发出的低吟与喘息，她才确定他是真的来到她身边了。

        莫非这次又有什么人过来了？

        姬小修闭上眼，散出了神王印的神识：“……有人打开神界的通道了。”

        魔尊也闭眼感知了一番：“有魔气。”

        “有吗？”清水真人感知不到。

        他是六界冰莲，他对气息的感应按理说是十分敏感的，天底下，只有一种魔的魔气能逃避他的感应。

        “心魔。”魔尊大人睁开眼，望着魔气传来的方向，淡淡地说。

        “怎么又有一个心魔了？”清水真人的俊脸上掠过一丝困惑，“神尊的心魔已死，哪儿来第二个这么强大的心魔？打开通道的人是心魔吧？”

        魔尊大人道：“是心魔。”

        一个能打开神界通道的心魔，绝不是普通的心魔，它的力量，很可能在神尊的心魔之上。

        魔尊大人唤来御用龙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龙卫化作龙形，腾云驾雾地去了。

        他刚走没多久，倪裳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早先在天堑之上，她被金刚霸王莲打散了修为，后冥修又动用神王印之力，为她恢复了一半的修为，剩下的一半她可以选择自行恢复，这将需要漫长的时间，也可以选择为冥修办事，办完后由冥修助她恢复。

        她聪明地选择了后者。

        因此当冥修一道传音符发给她时，她虽心中不忿，却仍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云府。

        她本想与云烨汇合，可当她进了院子，去根本没看见云烨的影子，反而在地上发现了两滩半干的血迹，以及一块云烨的玉佩。

        那块玉佩是神尊送给云府神君，云府神君又转送给云烨的。

        云烨一直视若珍宝，从未离身。

        倪裳看到血与玉佩的一霎，便心知大事不妙，传音符也不用了，亲自将玉佩给冥修送了过来。

        不过她找了半日，也没找到神君大人的影子，她古怪地问道：“咦？神君呢？不是说回龙岛了？”

        “我在这里。”

        姬小修昂首挺胸，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威严地说。

        倪裳看着身旁凭空出现的三头身小黑炭，瞬间感觉头顶一群乌鸦飞过……

        不多时，胡四海与背着海空子的壮汉神色匆忙地上岛了。

        三人的气息都有些紊乱，胡四海与壮汉受了轻伤，但全都自我治愈了，海空子伤得较重，他们治不了他，便带着他回来找神君想法子了。

        可令他们意外的是，神君怎么又变回孩子了？还成了一煤娃！

        “出了什么事？”小煤娃神色严肃地问。

        胡四海：这十万火急的时刻，他千万不能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壮汉笑了。

        胡四海：“……”

        壮汉被揍得很惨。

        胡四海将事情的经过绘声绘色地告诉了姬小修：“……我们按照碧空镜显示的地方找过去，发现了那个山洞，可当我们抵达山洞时，山洞里的人已经不见了，篝火上还烤着兔子，我们猜，灵芝姑娘或许并未走远，我们赶忙去寻她，可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人身蛇尾的女人上来便把我们打晕了，海空子与她过了两招，让她打成了重伤，碧空镜……碧空镜也被她抢走了……”

        “人身蛇尾的女人？”冥修恢复了真身，呢喃道，“莫非是雪兰伊？”

        想到了什么，胡四海又道：“对了，有件事一直忘记告诉神君。”

        “什么事？”冥修问。

        胡四海瞟了一眼鼻青脸肿，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蹲在墙角抹眼泪的壮汉，轻咳一声道：“这个地方我们去过，上次二公子被镇妖塔的神卫追击，曾跌进一片瘴气林，就是这样。当时我们分头行动了，大壮与海空子一路，海空子说他看见过两个二公子。”

        冥修道：“这件事他与我提过。”

        “神君知道？”胡四海道。

        姬小修沉思片刻，点点头，又道：“你今天见到的女人长什么样？”

        “这……”胡四海觉得自己若是再见她，应该能认出她，可让他在脑海里细致地回忆她的容貌，他又回忆不起来。

        就在此时，前去探路的龙卫回来了：“启禀魔尊，神界的通道确实被打开了，有三个人出去了，其中一个是云府二公子。”

        “另外两个，可是她们？”冥修用法术绘出了灵芝与雪兰伊的全貌。

        乔薇薇飞了过来，望着幻影中的少女，急切地说道：“灵芝，灵芝！”

        龙卫道：“有她。”

        说的是灵芝。

        随后，龙卫的目光落在人身蛇尾的雪兰伊身上：“脸不是这张脸。”

        清水真人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什么，用法术将雪兰伊的脸撤下，换上了天灵根少女的脸。

        龙卫与胡四海异口同声：“就是她！”

        打开通道的人心魔，灵芝与云烨自然不可能是心魔，清水真人最初遇见秦灵儿时，她身上兼具妖魔之气，但因是纯阴之体，勉强了留了一口气，后清水真人为她剔除妖魔之气，种下灵根，希望她能保住这条小命。

        要说她再次堕入妖魔道，清水真人是信的，可心魔……

        真正的魔族是没有心魔的，他们原本就是魔，又何来分裂出一个心魔一说？他们只会魔化，变得失去理智，迷失自我，最终在杀人与被杀中结束自己惨烈的一生。

        秦灵儿体内的妖气比魔气重，比起她魔化，妖化应当来得更快。

        “怎么回事？”清水真人不解。

        魔尊大人淡淡地说道：“她被心魔夺舍了。”

        心魔抓走了灵芝与云烨，又抢走了碧空镜，灵芝乃万万年不遇的混沌灵根，她能融合六界的任何一种灵气与力量，只要得到灵芝的灵根，便能吸收被封印在碧空镜中的盘古之力。

        心魔想利用盘古之力毁掉六界，再利用云烨的娲皇之力，创出属于自己的种族与世界。

        ……

        心魔夺舍了天灵根少女的身体后，迅速恢复了大半的实力，她撕裂了神界的通道，用神灵之力撑开一道结界，包裹住三人的身体猛地朝通道冲了过去。

        通道下方，仙气缭绕的仙境，仙尊完成了最后的神来一笔，他将最后一块琉璃瓦盖在了仙宫的屋顶上。

        至此，被毁掉的仙宫总算是修复得比从前更美轮美奂了。

        仙尊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新仙宫，掏出传音镜，给碧霞仙子发了一道消息——仙宫虽已建成，却倍感空荡，仙子若得闲暇，可否赠送我两株月桂？

        咱们一起养花花，生娃娃！

        最后一句太不要脸，仙尊轻咳一声，果断抹除了。

        就在仙尊满心欢喜地等待碧霞仙子的回复时，天空一声巨响，飞来一道金黑交错的光，轰隆两声，将仙尊好不容易按照碧霞仙子的喜好一砖一瓦亲手建成的仙宫毫不留情地轰成渣了！

        仙尊登时火冒三丈：“哪个臭不要脸的——”

        轰！

        那金光也砸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凤凰之躯唰的一下点着了，一眨眼的功夫，威武霸气的金凤不见了，只剩下一只烤糊的小仙鸡。

        小仙鸡连毛儿都没得炸了，只能扑哧着一对香喷喷的烤翅，原地一蹦，怒吼：“啾！”

        ……

        那道散发着黑气的金光并未因此而停下，在砸烂了仙尊的仙宫，将仙界砸出一个大洞后，它又像是流星一般划破了中域的长空。

        今日是域盟另立副盟主的庆贺大典，中域所有门派都应邀来了域盟。

        旧的副盟主已被众门派联名废黜，新一任的副盟主乃是具有半仙实力的千岚宗宗主许永清。

        论实力，许宗主不是最厉害的，可要论后台，无人能出其右。

        宗主做了副盟主，千岚宗上下全都与有荣焉，精心打扮了一番，前去见证这份属于千岚宗的荣耀。

        雷尊者早早地到了，他一边等候的同时，一边拿出梳子，梳着总算是重新浓密起来的飘逸长发。

        他梳了个漂亮的中分。

        可就在此时，一道强光自他头顶一闪而过，那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在空气里便擦除了火花。

        雷尊者只感觉头顶一热，回过神来时，一头浓密的长发，又变成光溜溜的地中海了……

        那金光仍在坠降，洞穿中域后，一举坠入下届，跌进了一处深山。

        杂草丛生的山谷，光团散去，三人猛地跌了下来。

        这冲击太大，饶是心魔也承受不住，昏迷了。

        云烨与灵芝自不必说，就一直没醒过。

        心魔跌进草丛，碧空镜掉了出来。

        灵芝跌进了云烨的怀中。

        晚风习习。

        一个放牛的小娃娃路过此地，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云烨身下的尾巴，拾起地上的镜子，傻乎乎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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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原句——百枝然火龙衔烛，七采络缨凤吐花。

        出处：明·刘绘《元夕同杂宾里中观放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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