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餐桌上的几个人均是沉默。

        宗驰把毛巾递给她：“乖，不说这个，我们一会回家说好吗？”

        带着商量的语气，脸上依旧是笑着的。

        温冉柔沉默了，信息量太大，父母需要时间消化，她也不是今天非要分个干净，抱着提前打个预防针的态度来的，免得之后的境况更难堪。

        宗驰把手边准备好的礼物适时拿出来：“这是最新款的包和新款钓竿。”

        “这孩子，不是给了我们不少补品？每次都带礼物，这怎么得了。”温荷转了下眼，没再盯着闺女看，温和说着转移了话题。

        季宪沛腿上被踢了一下得到了指令也点头：“是啊，每次都带东西，上次带的玉质棋盘，我还没找你爸用，被他知道说不准又得唠叨一遍。”

        温冉柔的父母和宗驰的父母是大学同学，在那个年代，他们作为村里的一份子，考到了同一所大学，后来又分配到同一家单位做科员。

        科员出来之后又一起下海创业，互相认识三十多年了，可以说都是知根知底，连两个孩子都是早就说好的，要么做兄妹，要么做亲家。

        本来那只是玩笑话，老同学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没想到这两个孩子没做成兄妹，反而成了情侣。

        十九岁在一起，到现在整整八年了，眼看着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就要修成正果了，这冷不丁来这么一下。

        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两个孩子性子本来就不一样。

        一个喜静一个喜动，在一起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温荷看着对面的闺女，觉得心疼不已，又盛了一碗汤：“多喝点，看看你的脸，一点血气都没有。早就说不行就在家养着，那班儿有什么好上的，咱家还养不了你？”

        虽是抱怨，到底是亲闺女，免不了敲敲打打，最后还是行动上张罗着吃食。

        饭后温冉柔借口换衣服上楼回自己卧室，宗驰则与季宪沛在书房下棋。

        温荷看着书房时不时传来的笑声，以及他们聊着棋局的讨论声，不免责怪丈夫一点都不关心闺女。

        她叹了口气，踏着楼梯上楼。

        温冉柔在家里不常住，衣服是母亲最新买的一些奢侈品，倒是不像她的风格。

        身上穿的是面料舒服的夏季长裙，换好之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短了之后披在肩上，额前的碎发本就多，短发更加在额前肆无忌惮地飘扬了。

        她顺手拿了一个头绳，绑了一个小骨朵。

        那碎发像是蒲公英，竖立在头顶。

        楼梯传来了哒哒声，她起初没在意，声音越来越响，再不在意也不行了。

        她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坐在床边的小沙发上。

        门果真被轻轻敲了几下，母亲推开门看着她这一身装扮。

        裙子带着飘逸感，头发利落地梳在耳后，露着光洁的额头和面部的棱角。

        温冉柔是椭圆形的脸，本来就瘦，虽然个子高一些，但平时还是太过瘦弱。

        “喜欢这件衣服吗？”温荷笑着摸着自己闺女的手又说，“看看这手，还说什么身体没事，都夏天了还这么凉，一会把四味汤带上，回去再喝一碗。”

        似是想起什么又说：“不行晚上别回去了，就在家睡吧，这么多年你看看，自从有了男朋友，也不回家了。”

        温冉柔摇头：“家里只有您和爸爸不是挺好？没人打扰过二人世界，上次听说还去冰岛了？我都不知道这事儿。”

        上次她本来要例行回家的，走到半路才被宗驰父母告知，家里没人。

        温荷想起什么似的回应：“说起上次，你爸也真是的，看到报纸上说什么羡慕年轻人说走就走的旅行，放下报纸就订了中午的机票，这票子都订好了，不去多浪费。”

        幸亏当天还有机票，他们起初想要告知自己闺女，没想到打电话她关机了，便没再打扰她。

        跟宗驰父母见了之后，就上了飞机去了冰岛。

        温冉柔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带着喜悦和害羞，这么多年，父母从她小时候的天天吵架，到现在两个人的恩爱如常，不得不说她是佩服的。

        佩服之余带着感慨和羡慕。

        她也笑了下八卦道：“现在提倡二胎了，妈妈要不然给我生个妹妹或者弟弟？”

        温荷使劲拍了下她的胳膊：“死丫头，说什么呢，我这么大的年纪，有你就成了。”

        这么多年，他们在外面打拼，免不了接触上流社会的人士，这一接触便习惯了跟他们虚与委蛇，言行举止更加注意起来。

        好多年没说过这个死丫头了，她看着闺女，捏了一把温冉柔脸颊上的肉：“跟妈妈说说，出什么事了？”

        温冉柔想了想摇头：“没事，就是觉得腻了烦了。”

        “腻了烦了？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温荷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嗯，今年才发现，在一起时间太久了，没有自己的生活了，想要过自己的生活。”温冉柔这句话是真心的。

        这么多年，时时刻刻想着宗驰，他在外面创业时会想今天是不是会顺利；碰上天气不好，会想今天是不是开车得注意一些

        她觉得自己像是他的妈妈一样，累了，不当老妈子了。

        温荷看着闺女时不时地皱眉，点头：“好好想想，重要的是要想清楚后果，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要是能放下就不是这会提了。”

        楼下又传来两个男人兴奋之余的笑声。

        “你爸不说把门关上。”温荷抱怨了下，到底没有下楼。

        “您放心，我这是考虑了有段时间了。”温冉柔听着那笑声也顺着笑了下，“再说了我们又不是那种有仇的人，他能常来看你们。”

        这么多年，她每次回家都是宗驰带着她，可能以后得慢慢习惯自己一个人回家的日子。

        想到这里，温冉柔看着这个卧室，他们搬到g市之后，一直住在普通小区，后来上了大学才搬到郊区，卧室还保留着以前自己的风格，甜腻的粉色。

        房间带着单独卫生间，外面便是小型客厅，当时母亲装修时特意畅享未来：“以后啊，你就带着同学来，带多少都行，我们给你们准备好零食饭菜水果饮料，家里房间多，让他们都住在家里。”

        她明白母亲的心情，小时候因为没有兄弟姐妹，看到别人家的兄弟姐妹很是羡慕不已，后来认识了宗驰便天天缠着他。

        要说起认识宗驰，也算是一段不得不说的事。

        小时候自己父母隔三差五的吵架，母亲嗓门略大一些，父亲则是沉默以对。

        父亲越是沉默，母亲越生气，渐渐造成恶性循环。

        母亲生气起来，家里该砸的东西都砸了，后来父亲喝点酒，母亲也是抱怨，两个人一起砸东西。

        那时家里不怎么富裕，电视机冰箱那些大家电都舍得下手。

        温冉柔本来只是冷漠地看着电视，对他们的争吵没什么可说的。

        可偏偏因为自己的态度，母亲觉得闺女没有站在自己身边。

        不止一两次地问她：“我跟你爸离婚你跟谁？”

        她刚开始还坚定地说：“跟您。”

        母亲听罢便笑着摸摸她的头，后来依旧还会问，问多了她也觉得烦，有一次她看着被砸坏的电视机便说：“谁都不跟。”

        母亲听完，蹲下来看着她，然后打了她一巴掌。

        当初脸上是什么感觉，真不知道了，只知道母亲的眼神里都是怨恨，恨不得杀了自己。

        她看着母亲，没哭，走出了门。

        当时正值夏季深夜，晚上十点多钟，小区里纳凉的人很多。

        偏偏这个时候，在楼下被宗驰父母看到了，又听到了楼上父母的声音，便招呼着宗驰把她先带到自己家。

        她跟宗驰就是这么认识的，那时他们都刚刚六岁。

        可以说是青梅竹马的身份。

        温冉柔看着母亲此时的幸福笑容，觉得以前的事再怎么样也过去了。

        一度以为破碎的家庭，甚至已经做好了流落街头，做个没人养育的小孩子时，父母关系就这么好转了。

        温冉柔姓温是因为小时候差点没生出来，父亲在产房外面暗自下决定，只要女儿平安出声，那女儿的姓氏则交给太太，于是便有了温冉柔这个名字。

        后来家庭经济条件也变得富裕起来了，关系也到了很大的改善，也算是熬出了苦头。

        她站起来，把母亲拉起说：“晚了，我该回去了。”

        “住这吧，不是说要分手，分开以后就住家里，妈妈想你了，想好好看着你。”温荷又没忍住，捏了下闺女的脸蛋。

        温冉柔轻声叫唤了下，想了想点头：“您说的有道理，以后啊，我多回家陪您，只要您和我爸不觉得我是累赘怎么着都行。”

        “好，你爸前几天还说再去一趟冰岛，正好带着你，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去看看。”温荷眼睛里湿润了下。

        卧室装修好之后，闺女住的次数屈指可数，能答应住下来属实不容易。

        此时她不免感激宗驰和闺女的分手。

        温冉柔点头：“您说的对，我也早就想去冰岛了，还想看看极光呢，听说许愿很灵验。”

        “是啊，上次我跟你爸就睡过头了，没见到，这次带上你这个幸运儿去看看。”温荷点头应声。

        两个人说笑着下楼，书房里宗驰和季宪沛刚好下完一盘棋出来泡茶。

        宗驰看着从楼梯口走下来的温冉柔，穿着得体的长裙，丝绸质地好到衬得整个人阳光明媚，脸上还带着笑容，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话题，整个人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他有种冲动，想要知道她们说了什么话题，令她笑点这么高的人下楼时还带着笑。

        温荷在门口目送着自己闺女和宗驰两个人上车，看着宗驰很小心地用手挡着车上方，防止温冉柔撞头。

        看着两个孩子，她的心里不是没有舍不得，只是怕闺女不习惯。

        车子驶离后，季宪沛看着温荷摸了下眼泪，叹了声气：“我看啊，这个孩子闹着别扭呢，分开也好，这么多年了，要真是一家人早晚都是，让孩子自己想清楚，咱们要做的就是支持。”

        远去的车子已经拐了下弯看不见了，只留下了一抹平静。

        他停顿了下又接着说：“还有宗驰，这么多年新闻也是不断，平时囡囡不说，但心里总是有根刺不是？”

        温荷又叹气，没有说话，只是担心地看了看远处。

        天色渐暗，回市区的车里两个人依旧沉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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