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直到庆陵帝带着众人过来，舜音才回过神来，她匆忙收起心中起伏的思绪，跟大家一起跪下。

        萧从恕不知从哪里走过来，故意跪到了她旁边。

        她微微皱眉，往旁边挪了挪，见庆陵帝望过来，立刻不敢再动，只能忍受萧从恕跪在她旁边。

        庆陵帝移开目光，声音爽朗的让大家平身，舜音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众人一起谢恩，然后站起来，却不想萧从恕突然踉跄了一下，朝她撞过来，正好撞在她身上，匆匆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别怪我’，然后一把扯掉了她脸上的面纱。

        电光火石间，舜音陡然明白过来，萧从恕是想逼她嫁给他，所以故意弄掉她的面纱，想让庆陵帝注意到她，好再次提起赐婚的事！

        可已经来不及了，面纱飘飘扬扬的落到地上，舜音的面容瞬间暴露在众人面前。

        舜音清晰的听到左边传来倒吸一口气的声音，站在那里的正是那位刚来京城的小公子，他第一次看到舜音的真容，不由惊呆了，一眼望去，他真的差点以为是九天玄女降临于世，这么说虽然有些夸张，但确实足以表述他的震撼，他这才知道刚才那些人说的分毫不差。

        此女甚美，为人间难得。

        庆陵帝果然望了过来，打量舜音片刻，笑道：“长孙将军，这是你那位小孙女吧？”

        大家全都望了过来，目光纷纷落在舜音的脸上，周围安静了一瞬，空气像忽然滞住了一样。

        舜音惊慌抬头，露出一张娇美的芙蓉面，肤若凝脂，眼睫如小扇子般微微卷翘，嘴唇嫣红，圆润的耳垂上挂着流苏耳珰，微风拂过，耳珰随风摇曳，见大家望去，她黛眉轻蹙，反而增添了几分颜色。

        舜音本就是天然去雕饰的容貌，如今换下繁重沉闷的装扮，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以前美虽美，却像没有灵魂的画卷，不够生动，一眼就望到了头，她总是习惯性的低着头，敛住身上的光芒，从不显山露水，众人每次见她，除了第一面的惊艳，习惯后有的时候甚至会忘了还有这个人。

        可今天的舜音却变得很不一样，她整个人焕然一新，动静间皆是灵动气息，眉眼含情，就像一直被放置在匣子中的珍珠终于被拿出来放到了阳光底下，一时间光芒大盛，灼灼其华，无人能出其右。

        瑶芸错愕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前发黑，手抖了一下。

        她一直都是惧怕舜音的美貌的。

        舜音的美就像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无论如何穿金戴银、盛装打扮，都难掩其光芒，她曾经为此辗转难眠，这几年舜音出落的越来越美艳，所以她只能央求她娘，不断地打压舜音，妄想将舜音的光芒掩藏起来。

        若非她够美，她们也不必这么不遗余力的做这么多事。

        刚才嘲笑讥讽舜音的贵女和公子们，全都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嘴巴张得能吞下鸡蛋，他们从来不知道舜音可以这么美，她还是她，却跟以前判若两人。

        明珠亮了，其他人便都黯然失色了。

        李子妩暗自恼恨，抬头看向萧从恕，只见萧从恕直直望着舜音，似乎也很惊讶，甚至忘了移开目光。

        她恼怒的跺了跺脚，心里恨极了舜音。

        长孙雄看到舜音脸上没有红疹，微微惊讶了一瞬，不过他没有多想，只以为舜音脸上的红疹好了，还很高兴，声音敞亮地应了一声。

        庆陵帝夸道：“不错，出落的俞□□亮了，不过模样还是跟小时候很像，朕一眼就能认出来，她满月的时候朕还抱过她。”

        长孙雄含笑点头，“陛下记性好，还能记得她这个小丫头，是她的福气。”

        舜音低眉垂眸，心里紧张地祈祷，希望庆陵帝千万别又一时兴起给她赐婚。

        幸好，庆陵帝只是慈爱的看了她一会儿，没有提起赐婚的事，转而说起了其他事。

        舜音松了一口气，偷偷拍了拍胸脯，抬头时正好撞见墨醉白的目光，不冷不热，眼底含着三分笑意。

        舜音：“……”得！还有一个看笑话的。

        _

        宴席开始，庆陵帝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五皇子坐在他右下方的位置，在场的人中属他们二位最为尊贵。

        五皇子身材瘦弱，神态萎靡，不时打着哈欠，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坐在椅子上，一点威仪也没有。

        庆陵帝侧头看了他一眼，眉头深拧，长长叹息了一声。

        舜音看在眼里，也忍不住跟着叹息一声。

        庆陵帝这一生一共有五子六女，可惜皇子多早早夭折，二皇子和四皇子都亡在幼时，没有长大成人就死于天花，三皇子成年那年莫名其妙病死。

        皇长子身份尊贵，是皇后所生，刚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从小行事稳妥，才德兼备，是活的最久的一位皇子。

        可好景不长，他四十岁那年带兵亲征，在战场上中了埋伏，被乱箭射杀，死在了战场上。

        就连太子的独子、大邺唯一的皇长孙——萧晏琅，也没能活过十八岁。

        皇长孙得知太子薨逝的消息后，怒发冲冠，直接代父出征，将敌军击得节节败退，逼得敌军写下了降书，展露了难得的将帅之才，但好景不长，在回程途中，他遇到敌军埋伏，马匹受惊，身中数箭，坠崖而亡，就连尸首都没有找到，回来的只有沾着血的红缨头盔。

        五皇子萧若风是宫中霞妃所生，而霞妃是师羲和的亲妹。

        在二皇子和四皇子接连过世后，师羲和曾经断言庆陵帝是天上孤星的命格，会刑克亲子，所以在五皇子出生的时候，师羲和就把他抱去神殿亲自抚养，对外宣称让神给予他庇护。

        后来也证明了他的预言，几位皇子都死了，就连皇长孙也不在了，只有受他庇护的五皇子存活至今。

        从那以后，百姓们更加坚信师羲和是有神力的，师羲和威信大增，大家对他的崇敬，甚至一度超过了皇权。

        五皇子在师羲和身边长大，受他言传身教，以他马首是瞻，上辈子五皇子最终沦为师羲和的傀儡皇帝，令师羲和暗中执掌了朝政，就是一位糊涂人。

        师羲和没有前来赴宴，在宴席开始后，才派人过来禀报，说他累了要休息。

        连理由都懒得找，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拒绝出席。

        庆陵帝脸色难看起来，摆摆手让人退下了。

        长孙雄面色也沉了下来，他久不回朝，竟不知师羲和如今已经无法无天到了这种地步，连陛下设宴都敢拒绝。

        舜音轻轻晃动着杯里的清酒，如果她没有记错，再过不到三年，庆陵帝就病倒了，师羲和趁机架空他，以五皇子之名，掌控了整个朝局。

        当时墨醉白对朝堂上的风云一概不理，只护着庆陵帝的安危，皇宫牢牢的掌控在他手里，师羲和也奈何不了他。

        不过师羲和见他不与自己为敌，也没有争权的意思，便放任他不管，因为师羲和顾不过来了，当时萧从恕以清君侧的名义忽然反了，师羲和跟他斗的死去活来，根本顾不上其他。

        说来奇怪，五皇子是庆陵帝唯一的继承人，庆陵帝却至今没有立他为太子，也正因庆陵帝子嗣凋零，才让毓北王蠢蠢欲动，令萧从恕有了狼子野心。

        宴席开始没多久，五皇子就哈气连连，因为身体不适提前离场了，众人对此习以为常，关切了两句，就目送着他离开。

        酒过三巡，宴席气氛渐渐热闹起来，庆陵帝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悦，看着在场的小辈们目光满是慈爱。

        庆陵帝是个好皇帝，只可惜太优柔寡断，做不好乱世之君。

        气氛祥和，却总有人想要出来捣乱。

        李子妩站起身福了福，骄矜地开口：“陛下，这宴席虽好，却缺了一人，实在令小女食难下咽。”

        众人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凝重。

        庆陵帝放下手里的酒杯，不耐烦道：“吃不下就别吃了，跪安吧。”

        李子妩咬了咬下唇，继续说了下去，“陛下，师神官为了替众将领祈福，吃素七七四十九日，夜夜占卜为大邺祈福，才能有边关将领的胜利，他才是最大的功臣，而今他累到不能赴宴，实在是劳苦功高。”

        师神官是太行教教众对师羲和的称呼，李子妩一个官家小姐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估计是师羲和暗中给她下的命令。

        看来李家不止李首辅认贼作父，李子妩也把筹码都压在了师羲和身上，开始毫无顾忌的跟庆陵帝作对了。

        舜音微微沉眸，心思流转。

        师羲和狼子野心，萧从恕韬光养晦，两人一个是豺狼，一个是虎豹，她想跟虎豹作对，却不想跟豺狼为伍，那么她能选的就只有庆陵帝，可庆陵帝已经年迈，坚持不了多久，将来皇位如果传给五皇子，这江山还是等于给了师羲和，好像无论哪条路都是行不通的。

        舜音微微叹息，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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