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凌江美人任人取笑、任人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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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花月客便看到了这一幕——楚归荑正抓着曲非汶不放,死命地把他往玉楼方向推,曲非汶死命地往非烟的方向挣扎。
花月客立即冲出了玉楼,幸好楚归荑还拖着曲非汶,她就这样挡住了曲非汶的去路。
两人的拖拽早已有一群疲惫的人又燃起了兴致在围观。
花月客的出现更使众人屏息,凝望眼前这一绝美的女子。
久之,赶来玉楼的王孙公子一类的车马轿辇也围住了眼前的绝美景致。
花月客,真可谓是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一身紫衣,不觉老气,远观如若祥云霓光,细看似明媚的蓝楹花……
在场之人,无人敢取笑或是凝笑,就连楚归荑也不敢随意出声。
曲非汶虽是被眼前女子的姿容给惊艳到了,可自己现如今只想找到心心念念的姐姐,实在是无暇与这女子周旋。
花月客口中快要吐露的那句真相,却化为了一声不知所以然的话——“非汶这些年好吗?”
与此同时,曲非烟也来了,在人群外,曲非汶不回答,也没问花月客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只热情地向曲非烟招手,口中喊道:“姐姐!”
曲非烟面露迟疑,已然是认出了那背对着她的女子是谁,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如玉奴所说的一样,还活在这世上!
这普天之下,都只凌江曲氏出美人,谁又知,眼前的美人正是当年盛极一时的曲家嫡长女?
“姐姐?”
花月客的心好像被这一声称呼给刺穿了,不过……也就是晚了一点见到曲非汶罢了,难道……就真的认不出来了吗?
曲非汶正想越过花月客,却发现如此似乎不合礼数。
终于,只有等曲非烟自己被众人注视着过来,到曲非汶身边。
一路上,果真是任人取笑、任人凝笑——
“原先以为凌江曲氏已是标致,可……”
“这一下是相形见绌了……”
“哪儿比得上花月客?牧公子的人,能拿来随便比吗?”
“这女校尉根本入不了牧公子的眼,看那柳萱……啧啧啧……”
“牧公子身边一个姨娘都比这曲家嫡长女好看,还说什么凌江出美人儿……”
“……”
一众窃窃私语让曲非烟汗颜,没走几步,额头上都有了汗珠,脸也烧得发烫。
曲非汶也是个护短的,听着这一些些“标致”“不入眼”“比不上姨娘”……
看着自己以为的亲姐姐受辱,立马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花月客,指着那些说话的人的鼻子骂:
“恶语伤人!色令智昏!帝都乃首善之地,我姐姐堂堂校尉,保家卫国,在尔等口中还比不上个卖笑的?”
花月客此刻正被楚归荑扶住,这可是自己哥哥的心肝宝贝,楚归荑扶住的时候可谓眼疾手快,不敢有丝毫差池,扶住后,更是手指整个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花月客听见自己亲弟弟口中的最后一句话,回头,低声问道:“卖笑的?”
举世都知道花月客是牧公子的人,但没名没份的,这花月客的雅称,估计,曲非汶觉得跟勾栏瓦肆里卖肉的粉头差不多吧。
曲非汶年少鲁莽,那一番话,楚归荑听了都惊出一身冷汗,思绪、脉搏、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曲非烟?”
花月客桃花眼愈发红润,散发出几丝魅意,她对着曲非烟这个被冠以这个名字的人问道。
曲非烟眼神回避,不敢作答。
此刻,连楚归荑都觉得有些困惑,轻唤了一声非烟,她也不理。
花月客眼眶中泪光闪闪眼尾沟处浮现丝丝红晕,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有朝一日会以为她是人尽可夫的娼妓!
曲非汶还自顾自地护住自以为的姐姐……
围观的人看得摸不着头脑他,细细簌簌的,听不清一句话。
花月客不知现在是不是相认的最好时机,许是方才有些鲁莽。
撒开了楚归荑,看着眼前的姐弟情深,又问道:
“你姐姐待你可好?”
“当然是好,我很好,我姐姐很好,反倒是姑娘你,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曲非汶好像正拿花月客替自己以为的姐姐撒着气,丝毫没有一丝收敛。
楚归荑见他如此,上前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胆子肥了吧你!”
花月客又听见那些以色事人的话,本也是没什么的,这些话,她早在许多年前就听得麻木了。
可不料,从至亲口中说出来,依然是如同秋晨凌迟,寒冷刺骨、屈辱不甘……
曲非汶原也是稍稍畏惧楚归荑的,由此,容忍了楚归荑许多有损文人风骨的事,今日误以为楚归荑来□□,转过头来喝斥道:
“你妄为读书人!三教九流,你护着下九流的末流,有何颜面训斥我!”
下九流有——师爷、衙差、升秤(秤手)、媒婆、走卒、时妖(巫婆)、盗、窃、娼。
曲非汶的这一番番话,真可谓是诛心。
贬低了别人,抬高了亲人。
可却是一番笑话,多年后那个赊刀人来取刀,却发现自己当年给错了情报,也是个笑话。
“尊己卑人、瘠人肥己、扒高踩低、损人利己!你欠收拾了!”
楚归荑说完,就一拳头打在了曲非汶的脸上。
柔弱的书生,怎么才还得了手?
只有挨打的份儿!
围观的不嫌事儿大,有的认出了两人是贡院里出考场的举子,在窃窃私语……
有的高门显贵在纷纷议论起当年云章、云衣两位老王爷为花月客大打出手,双双不能人事一事……
花月客顿时感觉好陌生啊,这眼前人居然就是自己十几年来心心念念的弟弟?
他……也不能容忍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吗?
终究,还是亲情血缘战胜了疏离冷漠。
恰逢玉奴手持梅花剑赶到,在玉楼时,她已经看见当日害她的凶手就在不远处,可花月客跑得太着急,将梅花剑遗漏。
玉奴这才赶忙去取,来到了自己小姐身边,却不知为何楚归荑和一名男子扭打在了一起,不,应该说楚归荑是在殴打那孱弱的书生!
梅花剑出鞘,卷起一阵光影,落日余晖、灯火幽微与剑光美人互相交错。
花月客执剑,剑身上有一朵娇艳的袖珍梅花,极为耀眼。
剑气朝楚归荑散去,好歹是并无杀意,楚归荑便与曲非汶拉开了架势。
“梅花剑!”曲非汶看到那剑,瞪大了眼睛,“你为何会有梅花剑!?”
原来这就是梅花剑,楚归荑听易深先生提及过——凌江曲氏家主剑,十几年前,一场大火,不知所踪。
“恩客、恩客所赠……”花月客声音淡漠,“现如今,物归原主……”
花月客心里凄凉起来,一味悲酸,同晕船的人的呕吐似的,从肚里挤上心来……
说着,将梅花剑锋刃朝下,将剑柄留出极大的空隙,示意曲非汶取剑。
曲非汶眼神迟疑,但那女子手中的的的确确是他家的梅花剑。
接过剑,一声谢。
这……也是花月客从她弟弟口中听到的最好的话了。
“不谢……”
曲非汶接过剑后,便想交给曲非烟。
玉奴慌张地叫道:“少爷!”
这才使曲非汶回头,不知这花月客身边的丫头是什么意思。
花月客看了一眼楚归荑,又转而低头看着曲非汶的衣角慢慢消失在自己低垂着的视线内……“还淳……”
花月客叫得细弱,不是内功高强的人,是根本听不见的。
“曲非汶!给你的你就自己收着!”
曲非汶身上还有被楚归荑打出来的伤,现下听着楚归荑一声咳嗽都觉得心惊,遑论,自己的举动惹楚归荑不快了呢?
他下意识地将剑收回,又觉得不对,转身问花月客道:“这剑原是我姐姐的,物归……原主?”
花月客终究是撑不住曲非汶一字一句的杀人诛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玉奴上前扶住了她,她的身子却往下滑。
楚归荑顿时慌了,这辈子像是要被曲非汶气死。
“卿云?!!!”一把抱住的同时,嘴里喊着花月客的名字。
花月客还有些意识,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似乎睁眼,便觉得自己孤冷得可怜。
她原是想说出来相认的,可,好像有万千哀怨,横亘在胸中,一口说不出,自己还不如被遗忘……
“卿云?”曲非汶思忖着,拉起曲非烟,道:“庭奴!”
曲非烟以为曲非汶已然是识破了自己,脸色顿时一变。
当年《神州录》还未出版时,葉启晗来凌江曲氏小住,庭奴胆大活泼,问葉启晗要个好听的名字,葉启晗酒醉乱语道——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谓卿云。卿云喜气也。若雾非雾,衣冠而不濡,见则其域被甲而趋。”
“当年庭奴去要回来的名字,姐姐,你还记得她吗?”
说着,曲非汶的手指已经指了过来。
楚归荑最讨厌被人指指点点,虽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楚归荑也恶狠狠地将曲非汶的手指逼退。
可他速度太慢,惹得楚归荑道:“指什么指?她要有什么事,老子把你炖了汤给狗吃!”
随后,一把抱起花月客往玉楼里去。
玉奴待在原地,看着眼前陌生的二人,问道:“二位……是否都认为受过屈辱的人,都是有罪的?”
“你是玉奴?”曲非汶问道。
玉奴不答,接着问,“少爷怎么选骄傲地活着和不屈地死去?”
“你真是玉奴?”曲非汶问道。
玉奴仍旧不答,似乎心灰意冷,只飘然说出一句——“非我所愿~”
事已至此,非我所愿;
苟且隐忍,非我所愿;
重逢诛心,非我所愿;
眼前人,更是非我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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