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或生或死皆是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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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br>这章字数挺多的,在修文啦~!希望各位读者多多留言,谢谢!
她以为楚应之有朝一日会为了心中大策起兵造反,她今日给了他精锐,她不怪最后过程如何惨烈。
因为她和楚应之都是想要山河一统!他们的终点是一致的,但行之的过程道路有时却相悖!
她的话如同刀片一般,轻轻拂过,却狠狠地在楚应之心上留下条条血痕。
“应之计量皆为楚江王。”
为她的人太多了,可没一个能够善终。
曾经最为她的秦王,还不是让她痛失幼子、被逐出楚氏?他也承受负心薄性之骂名?
她到了现在,只觉得人人为自己便好。
别说什么为了谁又对谁好,稍不留神就被以爱之名绑架了。
付出之人消耗了别人又消耗了自己,最终只会迎来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吧。
这些道理她看得开,所以会心一笑,朝楚应之打趣道:
“嘁~为何对孤如此之好?因为恩情?”
她希望楚应之真的是因为恩情之故,这样有予有取,就和等价交换一样,谁也不觉得亏欠着谁。
这样,最舒服了。
可楚应之偏偏要和她纠缠,以最难解的情和她过着一天又一天。
明朝他离她赶回帝都,不知何时能见,一时情难自矜,竟然说道:
“荆山之玉,谁能不爱……末将告退了。”
她脸上的笑意凝滞在那句荆山之玉,谁能不爱时,却在他告退之时望着他的背影笑出了泪花。
各个心怀不轨,让她难偿情债。
可知她早已累了,不像爱了。
离爱者,无忧无饰这样多好啊。
第二日,楚应之和乔河扛着楚江王的大纛还朝。
六军将士皆翘首以待,等待云皓朝堂给出的谈判与归家号令。
漠北俘虏二十万人中,虽斩杀不逊者一百三十六,但其中对楚江王的恶意不减。
战俘将领或有智识者,言她既不能流芳百世,又不足遗臭万年,可惜她芝兰玉树般的人物,生于庭阶,将死于芜秽。
一纸檄文沾着鲜血递到她手上,武将直言虽比不得如椽之笔,但她看了一遍又一遍,头一次感觉到那人笔力千钧。
将她一生娓娓道来,无一句苛责之词,她却已然泪目。
“寒衣!我要见这人!”
她猛地咳出一口血,唤进了帐外寒衣。
“主子,为何要见他?”寒衣一路疾走才到她身边。
见她面色较之于昨日又差了许多,差点就想派人去晦月山请来江离昧来管她。
可她满目阴霾,手中轻飘飘的纸张在风中摇曳,不知是否下一刻就要决断漠北战俘的生死。
不过楚江王咬牙切齿的话,中军大帐外的人都听得清楚——
“混账东西,敢乱我心神!”
曹操杀杨修,因为杨修将曹操看得透。
楚江王难得动杀心,一动起来,定是这纸檄文的作者也将楚江王看得透,且言语之间动摇了她山河一统之志!
寒衣安抚着她躁动的情绪,徐缓答道:“主子,这人死了……”
“怎么死的~?”
问答之间可见楚江王急切之意,可接下来的回答,寒衣措辞了许久:
“檄文呈上后,高唱漠北军歌,后又拔剑自刎。”
听完这答案,楚江王笑出一滴泪。
不过这滴泪不只是为她自己而流更是为漠北战俘而流,“漠北人慷慨悲歌,果真如此……”2
……
……
十日后,主簿压粮送到。
眼下惨状,他见了都扶额痛惜。
“拜见楚江王~!”
楚江王眼眸黯淡,看着他身后依然少得可怜的粮草,还是不得不好言好语说道:
“大人压粮到此,辛苦了~”
这番话实在太过折煞他,他听来脑门直冒虚汗,“不敢不敢,在下还替我王带来了诏命。”
诏命。
话音落地,楚江王的心跟着颤了颤,朝堂已有决断了!
可她还不知是否能如她所愿。
三军将领默默聚拢,目光锁视之下,主簿面色涨红,像是不能就此宣读诏令。
“大人宣诏!”
被逼急被等急了的将领沉声威胁,声音带着想要吃人的狠厉!
果不其然,即使楚江王大军精锐回朝,这支虎狼之军的士气军容犹在!
“大人宣诏!”
又一齐声威胁灌入他耳中,险些将他身体冲垮,不敢相信,楚江王一介女流竟镇得住那么多鲁莽武夫。
他斗胆与楚江王对视,却从她眼中得不到一丝体谅。
但王命在身,他也只有依王命行事,他往楚江王面前凑,想要耳语。
寒衣冷剑出鞘,架在他脖子上让他不敢乱动。
“楚江王,这……这可是王上密诏!”
听了他的话,惹得楚江王惴惴不安的心更加烦躁。
朝堂决断拖拉,派人来的人也婆妈,谁能体谅军情如火!
“孤与三军将士同心同德,没有秘密。”楚江王沉下一张绝美容颜,示意主簿当众宣诏。
她人,也一副恭顺模样,臣服于王命之下。
曲膝折腰,她从小就不愿,可事与愿违,她不得不献臣子谄媚以惑王上忌惮。
一切有礼有法,透露着楚江王出生秣陵世家的风范,透露着楚江王一心为民反受忌惮的心寒。
主簿登时手忙脚乱,又不敢触碰楚江王,只有捶胸顿足,接连解释道:
“楚江王恕罪!这……这可是密诏啊!”
“孤说了,宣诏~!”
以退为进之下,主簿迟迟不肯拿出王诏,在场将士皆有怀疑。
楚江王犹自跪地,等待着云皓朝堂所出之令。
但最终却唤来主簿在她面前跪下疯狂叩首。
“楚江王!楚江王!楚江王饶了在下!”
任他额头鲜血肆流,她也置若罔闻。
悲天悯人之人无立锥之地,她早已藏好了自己的良心。
过了许久。
复又听主簿告饶道:“王上只派在下送来密诏,单独再给楚江王带来一句话呀~!”
“既如此,那便在这儿说,在这儿念~”
她的声音如同冰凌初始之河水,虽是清润,但始终带有冰刺和寒意,让人在她面前不可抗拒。
“王上说,愿楚江王体恤民力~~”
他的话说完,楚江王的脸上如罩冰霜,双睫轻阖时,犹如冰屑垂落。
好一个体恤民力。
云皓漠北对峙浔水,耗尽国力。
而她云皓自南蛮而归,开辟了一条运粮道路,国力之增有目共睹。
山河一统近在眼前,云皓朝臣为了打压她,现在就着急忙慌地为她安罪了!
她的双膝僵硬冰凉,脚下为其洒下热血的土地趋于僵硬寒彻。
“好~”
她听从王诏,似乎已然预料到王上密诏上是何内容,“宣诏吧~”
“楚江王!“
帮随着一声凄厉的求饶声,他拿出怀中密诏重重叩首。
“主簿何意!”她压着嗓子冷视道,言语中不可抗拒之意异常明显,“孤!让你念!”
一片死寂之下,寒衣替她接过密诏。
但展开之时,却只见空诏一纸、玺印一个!
留给了楚江王一纸天书,一记重压!
“主子……”寒衣手执王诏,还暂且消化不了这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而密诏上的空白却因寒衣的疏忽,已被诸将所看到!
楚江王一动不动地跪接王诏,一颗心真切地落在了冰底,太寒了……
“楚江王~?”
听诸将小声探问,她粲然一笑,“来日矞皇璀璨,我的将军们何必伤感~?”
说完,寒衣伸手扶她起身,她的身体自内而外地散发着股股的寒意。
“令!聚将!”
这一刻,楚江王心中因为退路的尽断而有了决断。
这一战,她除了全胜再也无路可走。
“主子……上蔡之犬,不诫于前;华亭鹤唳,方悔于后。”
楚江王美眸流转在他身上,“哧”地一声笑了出来,“说什么文绉绉的话,听不懂~”
在她说完后,她带着她听不懂的谎言回了中军大帐。
三日后的一个夜晚。
楚江王站在浔水河谷上,俯视着目下战俘。
夜色中,只见点点火光和他们饿得发亮的眼睛。
“漠北战俘,年轻力壮者编入我军,老弱病残及年幼者明日送还漠北,可听清楚了!?”
大赦一来,漠北俘军皆有怀疑。
逼仄的山谷里传出一个声音——“汝主可信!??”
“我王云起可信!”
楚江王答道,随即便沉寂如死水一潭,不发一言。
浔水河谷中,皆是对云皓之主的一片称赞,他们欢呼雀跃,却不知屠刀在夜色中闪露着锋芒。
随着连日来最香喷喷的饭菜奉上,他们的欢呼声更大了,就像是要填满整个浔水河谷一般。
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看得云皓军士眼馋。
极度的喜悦在这二十万俘军的共同作用下,演变成了一场狂欢。
酒酣饭饱后,他们倒地就睡,鼾声震天。
“楚江王,都已准备好了……”
她披甲坐在中军大帐中,双目占满了血丝,脑海中皆是山河一统、一鼓作气!
说来可笑,同一片战场上一处热闹祥,一处压抑紧张。
“今日杀敌,不计军功,可还有愿随我者?”
楚江王没有选择的机会,但给她的将军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此刻,她宁愿她麾下众将为自己计量。
可他们一群人在她的号令下奋斗至今,获取荣光,又怎会轻易抛下她?
“我等为楚江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是夜子时,楚江王令军带着兵器潜入浔水河谷。
一声惨叫响起,杀破了漠北人酣梦!
“楚江王!你背信弃义!”
辱骂声又随着他们的绝望而响起。
正此时,楚江王领军盔甲齐整,枪戟泛寒,黑压压地漫了过来,其中……只有楚江王手持火把。
他们站立于河谷之上,簇拥之下,楚江王好似天神又好似修罗!
还有来兵在后,他们听得到——楚江王麾下军士气势潮水般的汹涌,节奏分明,不急不缓地朝着这边前行。
彼时月华骤然收敛,似乎大地也为之变了色。
天都要亡其漠北了?这一切怎么都让漠北俘军兴起了无可抗拒之感?
“天亡我漠北!楚江王亡我漠北!”
一个漠北俘军对天咆哮,捶地而泣,依然无法挽回最终的结局。
他泪眼看周遭,无数袍泽刚在睡梦中惊醒便归于长眠!
戈矛下,倒着一具又一具尸体,且不断增加着,看不到歇止之意。
可恨!
他们手中都没有兵器,只能如惊弓之鸟般乱窜,然后毫无疑问地死在那楚江王发出的一声号令之下。
他赤手夺取戈矛,从河谷往上冲杀。
他要什么?
一线生机吗?
可他已连中数刀,为何还不愿受死?
楚江王点着火把冷睥着他,他已白首,估摸着有七十多岁了。
“孤,不杀老幼。”
可不杀老幼又如何,他的漠北完了,不能东山再起了。
放老幼归国,成全她不滥杀之名罢了。
他为将数十载,岂容得国格受辱?
当即折断手中戈矛架于颈侧,“漠北叛徒亡汝母国!”
“亡我母国~?”楚江王反问,声音提不起一丝力气,“国可亡,天下不可亡……”
看着楚江王手握强权义正言辞,他真心可恨这道貌岸然之人。
欲将她拖下地狱,受十八殿阎罗拷问!
“你重燃战火欲亡天下,有目共睹!乱世之因在此,老夫先去又有何妨!??”
说完,滚烫的鲜血洒出,他的命留在了他终身热爱的战场上。
“爷爷!”
一个小孩又冲了上来,抱住他的尸身,“你不是我们漠北人吗!你把我爷爷还给我!把我父亲还给我!”
楚江王不明所以,只是看着他,言及其他——“我有一儿,和你一般大,但我从不带他来战场。”
“我来战场,就是要护我山河、护我亲人!你起的战火凭什么要拿这些人的命去扑灭!”
不理稚子之言,楚江王冷视着他,“漠北有令允六岁稚子从军吗~?”
“我随父出征!也要杀敌!”说着,持着他爷爷血手中的戈矛冲了上来。
他的力量被理所当然且毫无疑问地压倒了。
“楚江王,末将杀了他!”
正一道白光自黑暗中闪出时,楚江王制止道:
“稚子无辜,明日送他回漠北……”
一将听来却在对她耳语道:“楚江王,他看来像贵胄之后,不宜放还……”
稍稍思忖之后,她轻声问道:“你父为谁~?”
“血溅檄文者,是为吾父!”
那篇檄文……是眼前稚子之父!
意料不到,他们一家人都是有血性的,可血气没了实力加持便没什么可惧怕的了。
“你像我儿,我才愿放了你~”
一个小插曲,不足以动摇她的屠军之计。
夜半之时,负隅顽抗不愿受死者大有人在。
他们生死搏斗,他们气喘吁吁,他们伤痕累累……
“嗖”的一声响,长矛如影,纵横天际,千余杆长矛那一刻霍然击出,划破半空,紧接着是箭啸声声!
河谷之内,空间被瞬间挤爆,甚至让人窒息地喘不过气来。
他们一个个倒下,双目瞪得老大,对楚江王投以怨毒的目光。
她明明许诺,“我王云起可信!”
我王云起,可信!
…………
我王云,岂可信!?岂可信啊!!!!
……
第二日,惨白的光投入了浔水河谷。
楚江王等才清晰地看到死人之多,已经添了沟壑半数,血水早就染红了清溪,褐石和绿草。
清理战场时不时的刀光剑影,厮杀喊叫,看不到头听不到底一样。
鲜血在山风下绽放,灿烂夺目,生命在薄光下衰竭,无可奈何。
“回去,向我王请旨要粮,以求荡平漠北无所后患。”
主簿在后,不敢答允。
又从怀中拿出一道诏命,当众宣读——“王……王诏,令……令楚江王、回师帝都镇压楚应之军患……”
内斗相残、争权夺利?
又来这一招!
楚江王剜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像用钝刀割肉一般,“主簿确定~?”
不等他回过神来理直气壮地肯定,楚江王即刻罢刀杀了他。
此时,寒衣凑近低声言道:“主子,楚应之他有反心~!”
“寒衣非应之,怎知应之之心?公心私心忠心反心,只要他楚应之能继承我志,任他做个乱臣贼子又有何妨~?”
寒衣听后大惊,她现如今真是将私心公心混得难看!
难道就只有她的道是对的?她就是个天命所归的救世主?
再加上他眼前一片惨烈,他心,动摇了。
动摇得很快,是因为……他从未坚定不移地爱过楚江王!!!
“国家公器为楚江王证道所用,寒衣……不愿将南蛮托付给楚江王了。”
血腥之气还在蔓延,她一个女子要撑住,可在此时寒衣却不合时宜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寒衣……”她唤住了他,眸光中挽留之意再明显不过,却又从她的话语中听不出来,“要走了~?”
自然,寒衣口中吐出来斩钉截铁的一个“是”字。
楚江王在强撑,她在装得释然……
“南蛮的皇帝,走好~”
说完,楚江王悄然自他身侧离去。
在她转身之际,她以将两人对立起来!
就知道,一国之君的江山社稷哪儿有那么容易拱手让人。
她得打,打服了等他亲手奉上!
君主折节侍候她,不过是换来了他南蛮喘息的机会!
就在寒衣提出离开的一瞬间,楚江王把他的所有的好都曲解成了预谋已久的阴谋。
再后,楚江王下令放火烧尸。
浔水河谷中,再也不见清理战场之军士。
火光太亮了,火焰太高了……
忽然间,天际一道闪电割裂长空,滚滚春雷震动着大地而来。
黑压压的乌云犹如浪涛海啸一般扑过来,湮灭了浔水河谷周遭山脉的轮廓。
“楚江王,要下雨了!”
正说着,豆大的雨点应声而落,敲打在她的良心上,片刻不停。
“末将送楚江王回营~”
她并没有答话,仍旧俯视着河谷内层层叠叠的尸体不发一言。
那将军取来盾牌为她遮雨,彼时春雷合着闪电似乎带着诸天神佛的愤怒而来。
“楚江王!天要降罚!”
浔水河谷中似乎有着这样的声响。
战场假死者多,漏网之鱼有,这并不奇怪。
但她还是问道:“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那将军并不回答,只单手持起单兵弩,循声将其射杀。
声音倒下,才换来楚江王口中一句——“孤……无愧于诸天神佛。”
“楚江王知末将,末将亦知楚江王!”
……
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时候,不过一刻钟,浔水河谷水位暴涨,充起了血淋淋的尸体。
楚江王眸色黯淡,嘴里似乎含了一口难以下咽的野菜。
但她明白,她始终要消化这个场景、这个决定。
她不能够在这儿倒下,因为军中将士死心塌地地执行她所发出的号令,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还不达成河山一通岂不太亏?
楚江王有一道,终身行之!
她因为自信,所以坚定,她不像个将军更像个帝王。
军中没人说楚江王有错,因为被他们视作无冕之王的她不会有错,及时止损不适用于王!
可惜当年楚江王代帝帝不疑,这一事,捆绑住了她的不臣之心。
“人寿几何,多少摧磨……”
楚江王走出将军盾牌下,抬眼望天,天不假年,便怕的是她杀孽过多吧。
“主子!”
寒衣去又复返。
而轰隆隆的雷声大太了,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再一次提足了气力,“回来!”
山川寂然,天地肃杀间,她恍惚了。
寒衣从不会对她如此强硬,她以为……是秦王心疼她了。
她毫无迟钝,奋不顾身地跑向他,“阿大~”
这是秦王的乳名。
自一场谁人都不知道的冲突过后,她再也没唤过。
寒衣与秦王极其相似,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她的美梦。
雨中,她脆弱而坚韧。
寒衣原以为她真的可以忘记秦王,彻彻底底的忘记!
可是当她温软甜蜜的双唇贴上他的嘴唇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所谓的忘记,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笑话而已。
她还是爱着秦王,在最脆弱的时候还是会想起秦王。
她差点就倒在了寒衣的怀里,她逼近……双手搂住了寒衣的脖子,摘下了他的面具。
然后,深情地吻着她心里想的秦王,现实中的寒衣……
楚江王以为,她已经潇潇洒洒地忘记了他。
但就这么一个吻,就几乎让她放弃了内心所有的抵抗。
“阿大~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原本寒衣还想推开她的双手,却在她投入我怀里的第一秒钟,动作就从推开,变成了用力的抱住她!
这一个错吻,足以诱发他和楚江王之间所有的美好记忆,他们几乎是忘记了一切。
这一个令人窒息的长吻,直到楚江王几乎喘不过气的时候,寒衣才终于放开了她。
“滚啊!你滚啊!”
满眼都是理想与现实的破败,她寻不到发泄口,她只想让他走。
或许说,她是想要一个人来哄哄她。
而且这人,非秦王不可!
当她看清楚眼前之人只是与她曾经的爱人相似时,她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远处将军看得手脚发凉,怎么楚江王……就非秦王不可?
谁都晓得秦王负了她,突然不理她,她占着理的!
楚江王百毒不侵无所不能,天下好男儿多了,有她现在的夫婿襄王、有穆家穆武、有晦月山尊主、有楚应之、有南蛮的小皇帝……
这么多,数量可以抵过质量,但这些怎么就比不过单一个秦王?2
郑司寇说楚江王一遇情爱半途软化都算是轻的。
她再这样下去,寒衣都怕她当场疯了……
“我不走了……”
他学着秦王的形貌向她解释道。
在她尘封的记忆中,她的阿大就该是这样的,她听后立马笑脸迎来,“真的吗?”
她像个孩童一样,眼中亮黝黝的,却像极了回光返照。
寒衣忽而想起安家老太太受秦王所托给他嘱咐过的话——“楚江王,寿当十八,命当自刎。”
楚江王十七岁了,惊蛰那日便十八了。
他微微点头,口中像塞了一块黄莲一样,说话都透着苦味儿,“小青狐,当然是真的……”
即使明知是假的,她也信了。
她还和以前一样,对秦王而言无比重要……她自己骗自己道。
这场春雨来得急,望不到头。
堆尸贮积,手足相枕,血流入水中,化为五颜六色。
涨满了血海尸山的浔水河谷很快被发怒的浔水荡涤一空!
后来史家莫氏惊春动笔有载——“楚江王一生杀掠不可胜计,文德二十二年与漠北一战,二十万丁壮者即加斩截,后大雨冲尸,浔水所过漠北之境,赤地无余。次年春燕归,巢于林木。”
都说眼不见心为静,可楚江王却溺于此景中无法抽离。
漠北戎士的鲜血染红了浔水,浔水所过之地土地都沁染成了红色。
她肉眼可见……“阿大,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我不能回头。”
寒衣顺从般点头,顾不得他南蛮朝堂之上百官奄奄待毙,他在一瞬间又改变了心意。
他要看着她,好好看着她度过惊蛰天。
“那就别回头,楚江王永远是对的……”
他环抱着她,坐在毫无止歇的暴雨中,白日里不见天光,眼前一副晦涩的水墨画儿,使人心头蓦然涌出丝丝沉重来。
他们互为依靠,在雨中坐了一天。
不觉间,楚江王有了异样——她此时神已离舍,心若焚膏,眼枯无泪,肠结欲断,不能自主。
这世事的怨与悲、伤与恨、更有深刻的不甘,种种心绪紧紧郁结在一起,如丝般纠缠在一起,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在中军大帐中,她终于爆发了出来。
准确而言,她疯了!!!
与此同时,寒衣终于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替代秦王在她心中的分量。
因为……假的成不了真的。
即使他方才有一刻自认为他能够走入楚江王的内心。
到现在,他才晓得自己连她的心门都未曾叩问到。
很可惜……
他想陪她度过惊蛰天的打算在想法落定不久后覆灭。
她自刎了,军医束手无策,看着这个年轻的生命陨落。
楚江王,她的生命随着她的信仰而崩塌!
“图大事而有静气,难”,他抚摸着她冰冷的尸体,眼眸无光,“你只是个女子,承受了太多,如今……死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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