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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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他入狱,本官也曾去探望过,但他怪本官做了胆小怕事,拒不相见,后来被贬到宝应县,本官也才见了他几面,次次都要同他吵上一架,他那个倔脾气,哎……”徐长安叹口气,看向裴鹤铭,有些无奈的道:“小裴大人勿怪,本官当初确实胆量不够。”
裴鹤铭虽只在官场几载,见识过不少人为了名利而背弃道义,兄友弟恭也是面子功夫,却未想到徐长安能说出这般话。
他漆黑眸子映着灯烛,如糅了细碎星辰,便听他问:“下官只有一问,易大人如今可否安全?”
徐长安颔首。
裴鹤铭心下一松,抻手请他落座,低声道:“大人只管与下官细说,因此次下官来扬州,便是奉旨清查克扣商船的事。”
他自然没有谁说完,但程素齐宁远还牵扯了别的事,桩桩件件,他要全部查清楚,还崔氏一个公道,还无辜受累的孩子一个公道,也还牵连在内的所有无辜者一个公道。
徐长安张张嘴,半晌才问:“那封信,小裴大人……”
“徐大人可唤在下子容,”裴鹤铭道。
子容是他的字,他既这样说,就摆明了将自己摆在和徐易二人相同的位置,也是给徐长安吃的一颗定心丸。
“好,子容,那封信你交给陛下看了?”
“是,在下于八日前看到的,因官印盖着提刑按察使的,想来是加急信件,原本应送到内阁,该是受人叮嘱,送到了大理寺,在下当日便进宫面圣,”裴鹤铭说完,见徐长安点点头,疑惑道:“大人知晓此事?”
难不成送信这件事,从头到尾徐长安都是知情人。
可既如此,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以易伯伯执笔而发。
就在他揣度时,徐长安目色幽深,顿了顿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他早就透出想去上京,可宝应县的事情太多,一时走不了,前不久,县里有百人联名,请求释放易正堂,清查县里缴税之事,其实是我以税收问题故意将他拘起来,为的就是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他那性子,过刚易折,也不知打哪里听说了景和二十五年的舞弊案另有隐情,便凭着一腔子热忱要去查清楚。”
“你怕他被人陷害,要害他的人就在扬州,甚至官位比易大人的要高,将他关押起来,明面上看着是税收问题实则是保护他,”裴鹤铭已然明白过来,所以薛愍到了宝应县见过易正堂,将当年之事告知,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按照时间推演,那封信送出去时,薛愍已见了易正堂,信里却只字未提,反而一再强调克扣商船,是因为舞弊案是旧案,若是贸贸然提出,非但不会得到重视,反而还会被某些人关注到。
而依易正堂的性子,应该想不到在信外再套上一封。
想到这儿,裴鹤铭解开困扰数日的疑惑,他看向徐长安,问他:“所以那封信,其实是经了大人的手寄出去的,送到大理寺也是大人特意叮嘱的?”
“当年的那个少年,果然已经长大,心思缜密聪慧过人,有着一身正气,听闻水情那桩案子便是你孜孜不倦才勘破下来的,不错,我知晓如初不会作罢,可他只是个县令,那信许是还未出扬州便会被丢弃在角落,根本送不到陛下跟前,所以我在信外做了手脚,盖上官印,是因我清楚,大理寺卿裴宗耀,是个正直铁性的人,他不会坐视不理,扣押商船虽不是什么大罪,可只要以此为由引起你们的关注,进而派人来扬州,舞弊案便有转机。”
“我明白事情过了几年,早就尘封下来,但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藐视国法,便是对天下贡士的不公,凡事不公之事,必要肃清还给万万读书人一个公允。”
这是徐长安的话,却也是裴鹤铭心里所想。
听此,裴鹤铭起身,袍角于堂内烛光里划出一道浅淡的痕迹,他拢着袍子,郑重作揖:“大人此言,便是万千学子的心腹之话,子容必定会竭尽全力,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
徐长安也起身,朝他作礼:“多谢小裴大人。”
这之后,徐长安带着他去了衙署大牢,此时已近夜半,甬道安静至极,昏沉的壁灯将牢内衬的愈发晦暗,地上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每走一步,便能听到窸窣的衣袍摩擦声响。
再往里走,最后一间牢房外,几名狱卒看守,见来人是徐长安,纷纷拱手行礼。
徐长安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开,旋即从腰间取下钥匙,边去开锁边道:“本官请人打了一把精铁的锁,刀斧劈不开,钥匙只在本官身上,为了确保他安全,这些日子本官几乎就宿在衙署里。”
咔哒一声,铁锁被打开,牢内的人抱臂躺在铺了被衾的草席上,一些简单的器具都有,角落甚至还摆了张茶桌,几本书散乱的摊开。
许是听到动静,榻上的人非但没醒,反而转过身背对他们。
徐长安无奈笑笑:“瞧,就这副性子,也不知怎么活到现下的。”
这话当真是叫榻上的人听着不舒服,猛地一个翻身坐起,易正堂捋着眼前凌乱的鬓发,露出胡子拉碴的脸,直直的望着徐长安,正想呛他几句,却在看到青年时微微一愣。
“易伯伯,许久未见,可还记得子容?”裴鹤铭上前,长身如玉,拱手作揖时,面上清越的五官在壁灯映衬下如罩着一层朦胧的光影中。
他走出那片光影,五官明晰,眉眼清润,嘴角甚至带着熟悉的笑。
易正堂豁然起身,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张口道:“子容?你真的是,你怎会……”他忽的顿住,目中盛满喜色:“你是看到那封信,才来的这里,是不是?”
“正是,晚辈前来便是助二位大人的,”裴鹤铭温声道。
听此,易正堂仍沉浸在喜悦里的神情凝结成霜,蹙眉看着站在牢内的徐长安,哑声道:“他何须你助,他将我捆了双手仍在牢里,心里不知打了什么算盘。”
误会也不止一次了,谁叫当年舞弊案发生时,徐长安选择三缄其口。
“易伯伯误会了,”裴鹤铭解释:“若不是徐大人,易伯伯的那封信到不了上京,也送不到龙案前。”
易正堂不可置信的听着青年的话,越听脸色越难看,一时红,一时白,五彩缤纷。
末几,他坐回草席,看看桌椅再看看那几本书,书册皆是他在县衙里常看的,难为徐长安还能给他送来解闷。
除此之外,每日吃的也似乎格外的好,荤素搭配,竟比他在衙门吃的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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