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别管我在说什么

此时外面天色暗了下来，血红的晚霞落下最后一抹余晖。整个镇子变得很是安静，似乎普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动静，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热闹，看样子这里的人就算不是对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那也快习以为常了。

        客栈门口，燕仲骁抱着刀倚在门框上笑嘻嘻的看着众人。

        陆成霜说道：“怎么个狡猾的方法？”

        燕仲骁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在路上碰见一个叫程伥的鬼在路边打劫，我就说‘你这样痛苦难道还要让人和你一样痛苦么？你是你妈生的，我也是我妈生的，你死了，你妈痛苦，我死了难道我妈就不痛苦吗？我苦口婆心的说了半晚上，他听了老感动了，答应我今天早上就带我去杀妖！’”

        陈静听的哭笑不得，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燕仲骁嘿嘿一笑，看着陈静说道：“是不是这样啊！”

        陈静感觉他挺无聊的，嗤笑一声，补了一句：“是啊，那鬼可是感动啊！都口吐白沫了！”

        陆成霜咯咯地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很是爽朗。苏良则信得不多，觉得明天还是和师姐去那里再看看比较好。

        燕仲骁继续说道：“今天一大早我就和程伥一起出去，我走到妖怪老巢，那里房屋连绵成片，中间有个圆形广场十分宽敞。小妖无数，披红挂绿的，想来是有什么喜事。

        我抬头看着高台上坐一个身材高大，颇为强壮的虎头人身的怪物。身子下面有一个侍女正在给它捶腿，旁边一童子跪在那里双手举着盘子高过头顶，盘子里就剩下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陆成霜拍桌子说道：“要我当时就一剑刺出，让着虎妖人头……虎头落地了！”

        “嗯，与我想的一般无二，所以我大喝一声正要向前，那虎妖却伸出爪子说道，‘且慢！’，我问‘你想干嘛？’然后那个虎妖问了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虎妖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我？”

        “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那虎妖说，你说的是你身后程伥？他当年远游求学，被自己的书童杀害，我替他报了仇，让他当我几年奴仆过分么？然而他却为了自己能够清闲，把自己的妻儿诓骗到我这里来送死，你说要为这样的人报仇么？’”

        “程伥罪有应得，但是程伥妻儿又何罪之有！我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不应该么？”陆成霜挠了挠头。

        “是是是，我当时和你说的如出一辙，不愧是我师侄！不过那虎妖说道‘你见过那只老虎是吃素的！？若是你饥肠辘辘，有一只肥羊从你身边有过，你会当做没有看见？我这一生从没有下过山，是他们自己上来送死，还怪我了不成？’”

        陆成霜目瞪口呆，说道：“这是狡辩！那妖怪是读了多少书啊！怎么脑子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师叔，你是怎么回复这一句的？”

        燕仲骁说道：“我当时就说‘呔！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坏我道心！我先打死你再慢慢跟你讲道理！’”

        ……

        在燕仲骁一脸快夸夸我的表情中，三人集体无语。停滞了一刻钟的时间，陆成霜怯怯说道：“师叔，你这么说，感觉好像有点理亏啊！”

        燕仲骁摩挲可一会儿下巴说道：“我不是很擅长讲道理，不过小陈静很喜欢讲道理，我觉得他应该有一些想法！”

        陈静就当没听见，刚喝了一口酒，直接倒在桌子上装醉。陈静表示，我就喜欢看别人下不了台阶的样子！陈静觉得他多半是胡说然后自己还圆不回来，杀妖还杀出了哲学！那妖怪要是有这学识都不需要占山为王。入朝为官或者勾结乡绅，那死囚还不是让他天天吃个够？

        燕仲骁看见这拙劣的演技，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咱们说话小声点，等会儿起身也轻些！让他买单！”

        陆成霜那脸瞬间变得贼兮兮的，说道：“好呀好呀！”

        苏良刚想说这样不太好吧！只是陈静突然就坐直了身体，说道：“那个刚才你们说哪里了？我刚才好像走神儿了！”

        “我们刚才说道想听听你要是碰见那个虎妖会怎么说？”燕仲骁摸着胡子笑了笑。

        陈静一丝醉意都没有，也不脸红心跳的侃侃而谈道：“你们是让虎妖的想法牵着走了。我们先说一个定论：既然虎能吃人，那么人也能打虎！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得什么！”

        陆成霜点头说道：“可是为了程伥这样的人很不值得啊！而且我觉得那老虎说的对，没有道理送上门的食物不吃的啊！”

        陈静回道：“人啊，总是习惯性的相信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在平常可以帮我们省去很多麻烦，比如我们与这家掌柜素未谋面，却可以相信他们的饭菜干净。再比如说我们在大街上行走，我问相信身边的人不会突然跳出来刺我一刀。但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里，相信虎妖说的每一句话，你不觉得很可笑么？用最简单的人之常情都能推测出来这程伥必然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苏良神采奕奕，腰板挺得笔直，似乎想一个在听课的三好学生。

        陆成霜皱眉沉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燕仲骁一边喝酒，一边眯着眼睛看着陈静，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似乎有戏谑，也似乎有杀机！

        不过当陈静转过头看着他的时候，他又变回了那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说道：“有道理！我要是虎妖，有这么一个奴仆，绝对不是用来铲屎的！”

        陈静笑着说道：“你要是虎妖，你会怎么做？”

        “我会让他去山下勾引他人上山！”

        苏良接话说道：“要是我，打死我都不做这样的事情！”

        “你还是太年轻了！魂魄一事知道的还是太少。小陈静，来！讲给他听听怎么惩罚不听话的魂魄！”燕仲骁喝了口酒说道。

        陈静一愣，有些茫然。昨天看见的程伥似乎有肉体才对啊！怎么可能是鬼呢？

        燕仲骁哈哈一笑，说道：“你昨天没有注意到么？那个人他没有影子。”

        陈静有些恍然，虽然昨天客栈灯火通明，但谁没事注意这个！不过还是眉头微微皱起，说道：“方法很简单，扔到烈日下暴晒或者丢进清风中吹拂！”

        苏良一脸懵逼得说道：“就这？”

        陈静点点头，双手揣于袖中说道：”《太上灵元经》中描述,这样的行为对于游魂来说如同大火炽烤，如同斧钺加身，千刀万剐，形销骨立！即便是修行之人想要神魂出鞘若是没有特别的功法修行也少有人受得住，更何况一个文弱的凡人！”

        “可是着程伥还是恶事做绝！死有余辜啊！”陆成霜在这个问题上很是在意，想来是女子特有的敏感。

        陈静有点无奈的说道：“如果你们早来一点，在他被虎妖刚刚抓住的时候救下他，你可能会发现他只不过是个有点文弱的读书人。他开口‘子曰’闭口‘之乎者也’的可能会有点烦。偶尔看见河边的采莲女露着双脚会羞的满脸通红，然后用袖子遮住脸说上一句‘非礼勿视！’，如果不是碰见虎妖，可能他的一生也就是这样有点傻傻的模样吧。”

        陆成霜和苏良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燕仲骁喝了一口酒，突然鼓起掌，然后咽下酒笑着说道：“瞧瞧这气质，瞧瞧这做派，我儿陈静有大帝之资啊！”

        略微有点伤感的气氛突然就这么被打破，陈静对他竖起中指以示敬意。

        燕仲骁好奇的问道：“这手势是什么意思？”

        “夸你呢！”

        这会儿陆成霜似乎捋顺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对着燕仲骁继续问道：“后来怎么样？”

        “我都那么说了还能怎么样？那虎妖听我这么说，心想先下手为强，猛的朝我扑来！我一侧身，大喝一声‘玄天搬拦捶！’直接打的他洞穿墙壁。我也不敢停歇，急忙飞奔过去，大喝一声‘玄天无影脚！’那虎妖急忙翻滚一圈，还没起来就用那如同钢鞭一样的尾巴朝我横扫而来。我一个鲤鱼打挺，然后踢出一块八十来斤的巨石，不想那虎妖不躲不避，一拳打碎石头拳势未减朝我面门而来！”

        说到这里燕仲骁扔了一个花生到嘴里，说道：“你们猜猜我是怎么避开这一拳的？”

        陈静觉得他说的这些功法名称九成九的概率是从那个不知名的小说演义里抄写过来的。什么‘玄天搬拦捶！’，什么‘玄天无影脚！’。陈静也算是见过两场修士争斗，就是陆成霜那样中二少女都没有这么喊过。邢老头打斗过程中，最多也就喊了一句‘雷神敕令’。

        结果柜台前的账房笑呵呵的说道：“还能怎么避开？低头呗！”

        燕仲骁笑着回道：“居然闷不吭声的在哪里听着，不行，回头一顿饭可要打折啊！”

        “我就是一个打工的，这事情我说了可不算！”

        燕仲骁正要继续开口，陆成霜眼睛亮晶晶的笑道：“我听说有一种功夫叫做‘铁板桥’。就是双脚站在原地不动，身体却可以倾斜到几乎贴地！是不是这门功夫啊！”

        燕仲骁摇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说道：“小苏良你怎么想的？”

        “如果是我，我会侧头躲过，不管是低头还是那种铁板桥的功夫，都会让对手在自己视野里消失，师尊说高手过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如果我们不紧盯着对手，可能会瞬间形势逆转，优势尽失。”

        燕仲骁鼓掌说道：“可以，有想法！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大道可期啊！”

        陈静表示，没错了，刚才他就是编不下去了然后以问众人问题的方式来寻求一个灵感。

        “不过我告诉你另一个道理，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御！当时它的拳头朝我面门而来，我伸手抓住拳头，侧身拧转，伸脚一绊，那虎妖便直接趴在了地上。我随即一脚便将他的头颅踩进青石板里。然后立即退开。就在这时，那虎妖咆哮一声，现出真身，竟然和房屋等高！”

        陆成霜吃惊的说道：“这么大的老虎，肯定一顿吃不完吧！你要是把它扛下来，卖于这店家，恐怕也是不少的银钱啊！”

        “小成霜啊！你有没有什么外号啊？”

        “没有啊！怎么了？”

        “为啥我感觉你父母给你起错了名字呢？”

        “我也这么觉得，你要是觉得我名字和性格不合，以后叫我陆成火也行！我师尊有时候烦我了，也这么叫。嘻嘻嘻……”

        ……

        燕仲骁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那老虎盯着我说道，你若是现在离开我不拦着，但是你要还是执迷不悟，那我虎口下可不留活人！”

        “看来那虎妖是害怕了！”陆成霜笑嘻嘻的说道。

        苏良却说：“设身处地的想想，那虎妖只不过吃了一点小亏，根本谈不上伤筋动骨，它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燕师叔有怯战的心思，恐怕只要燕师叔一扭头，那虎妖肯定会扑过来！”

        陆成霜听苏良这么说，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说道：“你说的这些跟谁不知道一样！”

        燕仲骁哈哈一笑：“我当时想的和小成霜如出一辙，直接对着那老虎说道，看样子你是害怕了啊！那虎妖直接出手，一爪子挥出，竟有四道风刃朝着我飞来，我身子一斜，手掌扶地，向前直冲。那虎妖看我想贴身，口中一道白光激射而出。所过之地石板土地都化为齑粉。不过还是我技高一筹，飞奔到它的头下面，猛的向上跳起，打在虎妖的下颚，那一嘴牙齿瞬间崩碎。在那虎吃疼，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我又一拳打在虎妖喉咙上，那虎妖当场毙命。“

        说道这里，燕仲骁双手互抱，做出一副高手寂寞的表情说道：”我再交给你们一个道理，如果你有机会弄死对手，不要犹豫，犹豫就可能会被反杀！“

        话说到这里外面也以深夜，陈静已经哈气连天，准备回去睡觉。于是燕仲骁说道：”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话说两位小师侄要不要一起游历啊！毕竟和陈静这不太爱说话的一起出游还是挺无聊的！”

        陆成霜立马点头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苏良见此，虽然不太情愿，但感觉不像是什么坏人，师姐又那么乐意，自己也只好点头。

        陈静上楼的时候燕仲骁也跟了上来，陈静实在是想却确认一下，扭头小声的问道：“你真的是用拳头打死了虎妖？”

        燕仲骁小声的回答道：“哪能啊！我进去就一刀劈了那虎妖，收了那些游魂。剩下的时间就是用来挖地三尺的找宝藏。”

        陈静一阵无语，小声说道：“有时候怎不知道你那就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不过话说回来，李三他们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上去就喝了人家特制的迷魂药然后就昏倒了。等醒来后应该会自己下山。最多可能也就是感觉大梦一场吧。”燕仲骁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真话有可能变成假话，假话也有可能变成真话，比如说你小时候有没有很认真的和一个姑娘说过我长大了要娶你当我的新娘子？又或者某一天你说左先生这糟老头子老是管我，怎么去不死啊！”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以后再拿左先生开玩笑，别怪我真给你翻脸。”

        燕仲骁哈哈一笑，马上应承道：“好好好……我就是想说，你别管某人怎么说，你要去看他怎么做！你明白么？”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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