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雨焰

“都什么时候了？有这钱求仙问药，不如拿钱治病。”

        吴耽语气十分不耐烦，抓住孩子，一把抱起。

        妇人也撑起了手中那把破伞，可吴耽个头太高，妇人撑得实在有些吃力。

        还没来得及思索，另一处阴影遮住了吴耽的头顶。

        “这位是……”妇人为来者的善举感激不尽，随即问道。

        是介桃笙。

        介桃笙俯视看着吴耽，吴耽的眼中尽是生气，瞥了一眼，便同介桃笙撑了同一把伞，抱着孩子走了。

        “你带路。”吴耽同妇人说了句，便又进了雨季。

        吴耽的脚踩在淅淅沥沥的水塘中，雨更加急促，介桃笙跟在后面撑着伞。

        走着走着，吴耽感到孩子的体温愈加冷却。

        “情况不妙。”

        在其他的人随行中，吴耽悄悄摸了一下孩子的手。

        孩子的手太冰了，有点着凉了。不对，他…快死了。

        恍惚间，吴耽差点绊倒。

        来不及多想了，吴耽在孩子的背上划了几道烈焰，动作一气呵成，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介桃笙在后面撑着伞却是尽数确知，刹那间，介桃笙的眼光审视着眼前这个人。

        吴耽继续在大雨中奔走。

        趟过门口茅屋，吴耽来到了妇人的处所。

        “里面请。”妇人在里面带路道。

        吴耽面色凝重，介桃笙一直撑着伞紧跟在后。

        来到房门外，夫人还没来得及开门，吴耽一脚将房门踢开而进。

        妇人犹豫了一会，忘向介桃笙，介桃笙示意点了点头，像是问好，介桃笙变背手而入。

        吴耽抱着的孩子，突然全身烫热，在房间辗转后，终于看到了床，吴耽将孩子放在床上，平复这他的气息。

        “我的孩子！”妇人十分担心，扑到床前，将孩子一摸，“啊——”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尖叫。

        这一声吸引了吴耽和介桃笙，介桃笙也走到床前，观了观。

        “太烫了，这孩子怎么这么烫！”妇人唤着，目光看着孩子，可这句话却是说给两位“救命的大侠”听的。

        吴耽也心头一紧，难道是刚刚法术施重了？

        吴耽若有所思着。

        介桃笙倒是一脸沉稳。

        “大侠，你帮我看看这孩子，他怎么这样了？”妇人语气十分忧虑，双膝正准备屈地。

        吴耽一把拉住妇人，道：“不必如此严重！”

        妇人被半拉着，可早已全身瘫软，所有力量都压在了吴耽一只胳膊上。

        吴耽回头看了看介桃笙。

        介桃笙目光只关注着孩子。

        “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吴耽对妇人说道。

        “可是……”像是看着吴耽不太沉稳，妇人转头看着介桃笙。

        介桃笙面无表情，可眼光还是微颤了一下。

        妇人才安心的退出了房间。

        “去打点热水。”介桃笙道。

        吴耽准备挑衅地反问一句：“为什么我去？治病救人的可是我。”

        不过看在介桃笙语气这么笃定且命令，他也不好意思对着这张无欲脸争个高下，于是便也乖乖地退出了房间。

        吴耽径直来到厨房，找了找盆，再到柴房准备拾些柴火，却发现拆房浸了水，柴都被打湿了，根本没有草料可以生火。

        管不了那么多了。

        吴耽打了个指尖火，引入灶炉，不一会儿，水便浮起了沸腾的泡泡。

        介桃笙在房间走近孩子，望了望，伸手去为孩子诊脉，两手触碰一瞬间，孩子体中蕴含的浊灵火气，瞬间冰火两重天，介桃笙被一股冷热交替的风吹起了头发，介桃笙闭上眼睛，把着脉，思量了一会，此时，吴耽刚好端着水盆走到房间门口，一抬头，看见了此时被吹起头发的介桃笙。

        吴耽愣了一会。

        孩子体中的灵力便得到了安抚。

        “热水来了！”吴耽把手伸进热水盆试了试，又甩了甩手。

        端到了介桃笙面前，吴耽道：“我快吧。”

        介桃笙：“……”

        “没劲。”吴耽心想着，便放下水盆站到了一边。

        “他怎么样了？”吴耽问道。

        “不太好。”介桃笙道。

        ……

        “哦”吴耽道。

        ……

        天越来越暗了。

        介桃笙：“叫她进来吧。”

        “差点忘了还有个人。”想着，吴耽便去请妇人进来了。

        “我的孩子怎么样了？”妇人道。

        “没毛病，马上就要好了。”吴耽道。

        “还需观察些时日。”介桃笙同时脱口而出。

        ……

        “什么嘛，一股冰霜难化的脸，这点小事还要观察些时日。”吴耽内心中嘟囔着。

        “天色不早了，要不你们先住在这里吧，等孩子过段时间好了，你们再走。”妇人说道。

        “……”

        吴耽虽然想回千云屋，可一想着，到时候自己又要随处找个狗窝待着，就难受。

        “我这还有一间空房，二位不介意的话……”

        “我倒是没什么，不过就是这位介公子……”吴耽满脸笑得和善，道。

        ……

        “无妨。”介桃笙终于说话了。

        听到这句，妇人立马去收拾了房间。

        妇人收拾好了房间，来到大堂。

        妇人：“二位，实在不好意思，家中有限，只能腾出一间空房，所以……”

        吴耽：“？”

        一间房？两个男人？

        吴耽心中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这时间过得可真够慢的……

        吴耽站在原地等着审判。

        ……

        吴耽：“啊……一间房怎么够意思呢？柴房总是有的吧！”

        吴耽这种随处都可以找个狗窝待着的人，能有间柴房也是蛮不错的选择。

        介桃笙：“无妨。”

        妇人：“好的，那二位这边请。”

        吴耽心想，这，没听错吧……

        进入房间，这屋子虽不奢华，但也干净敞亮，介桃笙径直进入屋子，吴耽跟在后面，走到屋门前用手挥了挥，再摸摸鼻子，准备探探再进入，看着前面介桃笙一步不停的背影，自己倒显得有几分不洒脱，于是便也径直入屋。

        介桃笙微微环顾了一下四周。

        吴耽道：“别看了，就这一张床。”

        介桃笙仍旧一言不发，漠视。

        吴耽觉得自己仿佛显得有些多嘴。

        介桃笙看着房间，吴耽看着介桃笙，两人就在屋内僵持。

        吴耽环揣着手，转身便准备走出房门外。

        介桃笙虽见吴耽要走，但还是看着屋内的装潢，雅致，毫不粗俗。

        吴耽一转头，道：“我去睡柴房吧。”

        吴耽便转身就走，嘴里却在嘀咕着介桃笙叫唤他，不是叫唤，起码换个动作也行啊。

        介桃笙挪了挪脚步，吴耽立马扭头。

        吴耽道：“别多想啊，我只是君子正也，不欺暗室。”

        介桃笙：“自便。”

        吴耽：“那……我去柴房了啊，我真的去了啊。”

        介桃笙：“此地湿气较重，不宜多待。”

        “啊，是啊，是挺潮湿的啊，你看，我这都打湿了。”吴耽伸出手来摸了摸袖子，展示给介桃笙看，自己的湿袖子，道：“所以我去柴房……烤一烤。”

        介桃笙：“……”

        吴耽：“我去去就来啊！”

        说罢，吴耽便转身跑向了柴房的方向。

        走进柴房，吴耽颤颤巍巍地关上门，身体却晃了晃。

        离开苦天窟这些天，吴耽第一次用浊灵术，想必是身体不适应，他觉得有些难受。

        吴耽急忙在柴房找处地方坐下，闭上眼睛，运转灵力。

        体内的浊灵之力喷涌但却只到胸口，仿佛要膨胀出来，吴耽感到十分不适，雾泄翻转，胸口堵得慌。

        夜色愈深，吴耽体内的浊灵之力从一开始的澎湃到逐渐平息。

        时间缓缓而悠长，吴耽自己运转了灵力将浊灵平息，额头冒了些冷汗，身体也越发燥热。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静下来试试。

        此时，介桃笙走到柴房外透过窗户，看着里面额冒汗滴的吴耽。

        吴耽的发丝被吹起，尽管四周的雨淅淅沥沥地下，可吴耽周围的空气却总是热的。

        忽然，吴耽打了个寒颤，身体使劲抽搐了一下，一阵飓风，吴耽差点被活活烧死。

        介桃笙顿时面露忧色，信手一挥，使了些法术，让吴耽体内的浊灵之力不再那么炙热，逐渐平息。

        看着平静下来的吴耽，介桃笙眉头稍稍舒缓，在窗外观察了片刻，便离开了。

        被介桃笙使了法术的吴耽，心中觉得好受了许多。吴耽以为自己控制了浊灵，便休息片刻后，揉了揉自己的脸，离开了房间。

        “我回来啦！久等……”吴耽一脸嬉笑，“久等了吧”还没说出口，就在窗外看见了已经解开外衫的介桃笙，月光洒下无比清晰。

        仿佛万嗖凉意浮上心头，吴耽的视线在介桃笙的胸前洁白的内衫停留了一霎那，与此同时，介桃笙与他目光相接，没来得及反应，吴耽便迅速扭头转身，背靠着窗子。

        ……

        两个大男人怕什么。

        吴耽也不知道自己在搞什么，缓了一会，便对介桃笙说：“我…我进来了啊。”

        吴耽此时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进个屋还要报备一声，怎么这么磨磨唧唧。

        进入了房间，吴耽看了看介桃笙，道：“你想睡吗？”

        ……

        “啊……我的意思是……”吴耽指了指这房间仅剩的一张床，道：“我的意思是，你想睡这儿吗？”

        介桃笙：“……”

        吴耽自问却不答，他也不觉得氛围尴尬，但今天淋了那场大雨，使的那些法术，修复身体的内耗都让此时的吴耽疲惫不堪，不等眼前这位惜字如金的介公子做出个抉择，吴耽便搬了床被子，铺在椅子上。

        “我！今天就睡这儿！”虽是明显的为他人着想，可吴耽那得理不饶人的劲偏偏要搞得自己在欺负人似的。

        吴耽也不期望介桃笙能回答点什么，便将被子铺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

        “早点休息。”介桃笙道。

        “小爷我今天就睡这儿。”吴耽也不理介桃笙的话，铺好了被子，倒头就睡。

        突然吴耽惊醒，道：“我可是明天赶早就要走的啊。”

        介桃笙：“……”

        吴耽道：“别问我干什么，我要回去做一件人生大事。”

        介桃笙：“人生大事？”

        人生大事不过金榜题名，择业归根，新婚燕尔。

        吴耽道：“对啊！我要回家娶媳妇了。”

        ……

        介桃笙道：“为何？”

        “娶媳妇这种事还有为何？当然是因为……”吴耽越说越来劲，介桃笙虽然面无表情，可吴耽却自觉自己的刻画入木三分，引得介桃笙引胜入迷，他继续说道，“说了你也不懂。”

        介桃笙：“……”

        在沉默的一小段，吴耽已经进入了梦乡。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

        吴耽睡觉不打呼噜，却能从他的喘息中知道他已经熟睡了。

        太疲惫了。

        介桃笙在淋淋雨声中，又使了些法术，让吴耽能睡得安稳些，起码……不会被任何事惊动。

        可介桃笙自己却坐在椅子上，看着吴耽那眉头舒展但额心却有些紧皱的睡姿。

        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吴耽醒来，伸了个大大的哈欠，心想许是前些日太累，昨晚才睡得如此惬意斯然，一转头，发现那冷霜脸不在房间，自己便迎着清晨踏出了房门口。

        一扭头，便看见了介桃笙，和那妇人牵着孩童。

        吴耽也走近去看。

        “昨天，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我家孩子才如此相安无事。”妇人说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也机灵，赶忙小嘴鼾甜道：“谢公子哥哥救命之恩。”

        介桃笙想是觉得此孩童实在可爱至极，嘴角自然流露出十分浅意的微笑。

        “不客气，那你怎么谢我啊！”吴耽插话道。

        “这位哥哥也要谢谢，这位哥哥和这位哥哥都是好人。”

        吴耽道：“你可真乖，我救了你一命，你就如此笃定我是好人了？”

        孩童道：“哥哥不救人也是好人。”

        吴耽道：“这孩子，可真没白救啊。”

        说着，孩子从兜里拿了块红色小木珠，道：“哥哥救了我一命，我要把这个送给哥哥。”

        吴耽道：“啊，这个这么好看，你还是自己揣着吧。”

        吴耽摸了摸孩子的头，孩子也毫不介意。

        孩童道：“既然哥哥不要，那我要将哥哥的好，常，记，心，中。”

        孩童的前半句话倒是熟络，可这后半句，就像是在背什么经文六略，许是孩子的娘教的些大道理。

        吴耽道：“哈？常记心中啊？没必要没必要。”

        吴耽像是十分害羞，使劲揉了揉孩子的头发。

        真可爱。

        介桃笙：“时日不早了，就此别过。”

        妇人也点了点头，示意就此作别。

        介桃笙看了看吴耽，便从他面前如阵清风般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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