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相思相见知何日（2）

君墨白蓦地脸色一僵，脚步踉跄的退后了数步，佛光不仅被压制，他还隐隐感觉到被侵蚀了，黑白两朵花散出的香气仿佛是世间最毒的毒药，一点点的、无声无息、无形无状的侵入他的身体、经脉、血液、筋骨……瞳孔猛地一黑，半空中暗紫色的晶石猛地坠落刺进他的身体，狠狠的在心脏上凿开一个窟窿。

        “啊！！！！！！！！！”

        山顶之上，一声困兽般的痛苦叫声响彻天际，晴朗的天空骤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一团黑的浓稠的云朵接近了山峰，一道黑色的光穿透空气飞快的隐入黑云之中，转而消失在一片风平浪静的蔚蓝之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梵音寺的上空，已然圆寂即将步入极乐境的戒清大师似有所感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平静的山峰，空明的眼眸里一片平静，视线穿透过千里的距离，清晰的看见一个黑袍的女子坐在一只巨大的凶兽上，带着一名银发的白衣男子转瞬消失在黑云之中。

        没有任何表示，戒清大师别有深意的念了一句佛号：“我佛慈悲，空远，日后若有一名暮施主前来，将这封信交给她。”伸手在空气里划过，金色的字体宛若颗颗金粉凝聚而成，而后落在手心化成一张古老的卷纸，飘落在主持的手中。

        主持接过，双手合十的看着戒清大师一点点的消失在一片金光普照之中。

        ***NAN***

        鬼界，千仪嘉带着君墨白飞入地宫第一层，而后飞快的走进内殿消失在大殿里。在她匆匆走进内殿的时候，一双乌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陌公子，已经可以了。”苍月双手拢在身前，转过身对着角落里的人说道，“千仪嘉一进内殿一般都会需要很长时间才会出来，而且她好像也受了不小的伤，现在是最安全的时候，你快走吧。”

        大殿的阴影里，陌轻尘与暮惜染一同走出来，两道白色的身影靠在一起，宛若天作之合，相配的让人忍不住惊叹。

        “方才那个人，是君墨白？”暮惜染缓步走出来，面色凝重的看着内殿的入口，他们方才刚刚从那里面走出来，但是奇怪的是里面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他们猜测错了？

        “小姐。”时隔这么多年，她依旧唤暮惜染小姐，苍月抿着嘴，犹豫许久，眼中挣扎一片，最后还是开了口，“你也应该察觉到了，樊尊并不是陌轻珩，陌轻珩只是一具被樊尊占据的身体，樊尊自身是没有实体的。”

        暮惜染微微点头，淡淡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我知道，所以呢？”

        “虽然千仪嘉对我有所保留，但是我却大致的能够猜出来一些，樊尊正在谋划的事情。”苍月低声的说来，“樊尊手中有四大凶兽，饕餮、混沌、穷奇、梼杌，另有两只异凶兽虚耗和猰貐，饕餮为陌轻珩所有，我猜，剩下来的五只也一定各有一人，同样的被凶兽占据灵魂后为樊尊所用。”

        “陌轻珩，君墨白……所以还剩下四个人？”暮惜染眼眸渐冷，忽的想起了什么，骤然脸色一白。

        感觉到她的变化，陌轻尘有些担忧：“怎么了？”

        “没事。”对他微微一笑，暮惜染很小心的掩去了眼底的一丝紧张和恐慌，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好了，你快些走吧，近来樊尊的气息越发的波动，想来就快要出关了，你再不走就该来不及了。”

        陌轻尘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静静的抱住她，将脸深埋进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肌肤上，却再也无法给她一丝丝温暖的感触，心里不禁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暮惜染静静的任由他抱着，乖巧的伏在他的怀里，闭上眼，将涌上来的眼泪倒回心里，在陌轻尘看不到的地方指尖微微颤抖，攥着白色衣襟的部分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出不同于粉嫩的雪白，就像是死亡的颜色。

        他们都清楚的明白，这一次的分离，恐怕就是一辈子，所以才依依不舍的不愿意放手，即便约定了来生，也……千般万般的舍不得。

        看这情状，苍月已经很识趣的转身离开了，视线远远的投向大殿外的某一处天空，眼眸里微微露出几分温情的爱意，转眼间却又透出了浓浓的悲伤，敛眉，束手，双臂交叠在胸前，苍月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很冷，很冷。

        “轻尘，你一定一定要记得，下辈子要来找我。”暮惜染紧紧攥着陌轻尘的衣襟，清亮的眼眸里微微染上一层无法控制的黑暗，她的声音里还是无法抑制的带上了意思哽咽的哭音，“陌轻尘，我真的舍不得……”

        陌轻尘紧紧拥着她，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蓦地，感觉耳垂之下一片冰凉的湿润，暮惜染微微一愣，转而眼中亦是明晃晃的落下泪来。

        对不起，陌轻尘。

        对不起……

        ***NAN***

        送走陌轻尘，暮惜染几乎是一路被苍月扶着回到摘星阁的，涅槃之火已经被她移除体外，伤口已经恶化到了她完全没有料到的程度，黑色的瘴气几乎要溢出身体，将白色的衣衫尽数的染黑侵蚀，五脏六腑都已经被腐蚀，连呼吸都带着难以抑制的疼痛。

        苍月心头一颤，慌忙的将视线移开，再看下去她都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小姐，我去给你拿件黑袍。”黑色，这个地方唯一的颜色，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和不堪，每个人都会穿着黑色的长袍或是披着黑色的斗篷，这一抹白色太过于纯净，本就不该在这里存在的。

        终究，还是保护不了她。

        暮惜染没有很在意，缓缓起身，看着苍月踉跄着脚步跑出寝殿，一瞬间寝殿内又是静悄悄的模样，安静的恍若没有一丝的人气。抬手接下以上，露出残破的身体，暮惜染轻轻抚上黑色的巨大伤疤，指尖在触及伤口时微微染上一丝丝的黑色瘴气，眉头不禁一紧。

        素白的手指缓缓握紧，暮惜染脸上素来清冷的表情一眨眼间凝重，一种肃杀的气息缓缓的溢出眉心。樊尊，过了这么多年了，到如今了你还在执念着什么？当年她们的邪念……指尖落在手腕的一缕金光上，暮惜染眼眸微微一闪。

        华曦，在一开始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吧？所以在一出生的时候就用魂令手链将那些邪念给封印了起来。作为妖神和魔族的后代，体内的力量太过于庞大烦乱，所以一开始就防范于未然，结果……却是弄巧成拙。

        樊尊，当初确实是被她封印在神谷之底了，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樊尊不会就这样的被压制住，迟早有一天他还会出世。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樊尊不仅仅是当年无冥与宫漫的邪念，而是早早的就存在了。樊尊邪体，从一开始就吸收了华曦临死时候的怨念、倾沫和洛染出生时候的巨大邪力，初代星神深睿的情深念想，还有……十二上灵的强大执念，形成了樊尊初体，而后随着她们入世的历经两世轮回，一点点的壮大，到最后，侵入宫漫灵魂吞噬无冥，才真正的拥有实体。

        是她疏忽了。暮惜染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时隔这么多年，华曦早已不复存在，深睿也早已散尽神力……说到底，如今的樊尊实力如此强盛，还是因为她们二人，以及当年和十二龙凤影卫之间的怨恨执念。

        长山弓，破魂箭。

        暮惜染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到时候，沫在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恐怕会很生气很生气吧，还有轻尘，也是……笑着笑着，暮惜染忽然的就泪流满面。

        苍月拿着黑袍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暮惜染满是泪痕的脸。撇开视线，装作没有看见她擦干眼泪的场景，如以前一样为她打理好一切服侍与头饰，这才转身过来：“小姐，已经准备好了。”

        暮惜染眼眸一柔，对着她微微点头，配合着她将黑色的锦袍吃力的穿好，连着头饰也一并换成了紫黑色的水晶，这些都是陌轻珩之前就备下的，看来是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暮惜染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几乎陌生的自己，忽的自嘲一般的轻轻牵起了嘴角。

        她平生素爱白色，没想到临了了，居然会穿上与白色截然相反的黑色，果然是花开生两面，一念佛魔间。如今的她，早就堕落了，即便……非她所愿。

        “小姐，你这样瞒着陌公子会不会不太好？”苍月心疼的将暮惜染一路扶到床榻上，转身命令摘星阁里所有服侍的人都退下，自己则是坐在床头，拧干毛巾，轻柔的帮她擦去额头的冷汗。

        暮惜染吃力的一笑，睁开眼睛恍惚的看着头顶的纱帐，干涩的眼角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我若是不瞒着他，恐怕他会迁怒沫的。”看着苍月悲伤的眼神，暮惜染心里却一片平静。

        来生？她何曾还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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